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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面红孩儿突然加快脚步,几乎是向前冲了几十步,仍然是没有任何一点机关削器的攻击。
这时候,距离那支火折子已经远了。黄昏的光已经照不到这里,玉面红孩儿所站的地方,已经是一团漆黑。
玉面红孩儿刚刚掏出第二支火折了,随手抖亮,不觉脱口叫道:“糟了!我们上当了。”
这样的突然叫声,引起嗡嗡如潮的回音。
老婆婆和烟雨黄莺已经来到近前。烟雨黄莺立即接着说道:“这是一条普通的地道,大概是用作必要时逃生之用,根本不是什么铜人巷,也根本没有什么机关削器。”
老婆婆点头说道:“我走入地道之初,就有这种感觉,决不是什么铜人巷,但是却不晓得他是什么存心!”
玉面红孩儿急忙说道:“我们快撤吧!”
老婆婆说道:“来不及了!如果他是一项阴谋,那是绝对来不及了。”
这句话刚一说完,从甬道的那一头,仿佛是来自很远的地方一阵得意的狂笑。
烟雨黄莺趁着那如潮的笑声刚一稍歇,立即厉声喝道:“林虎山!你真是个无可救药的卑劣的小人!”
林虎山阴沉沉地说道:“黄易青!你这样的死,已经便宜了你,按照我的规矩,应该活剥你的人皮,你现在还有什么可说的?”
玉面红孩儿一面暗示老婆婆快撤,一面说道:“林老大!这么说我也是捡到了便宜了。
能不能告诉我,你给我们的是一种什么样的死法?也好让我死了不至于变成糊涂鬼。”
远远地传来林虎山的声音,还是那么阴沉,他说:“告诉你也没有关系。这条甬道,是深入地下的。可以通到索命别 庄的外面,但是,在这条甬道的底下,埋了千百斤火药,现在引信正捏在我手里,只要我一点火,你们就会被炸成粉身碎骨,连尸首都挖不出来。这就是你们马上的下场。”
玉面红孩儿沉默了,他衡量由所站立的地方,到南道的出口,任凭有如何的本领,也冲不出去。
老婆婆叹了一口气说道:“我老婆了这样的年纪,死了没有话可说,可是你们二位……
唉……”
烟雨黄莺立即说道:“老婆婆你这句话可说错了。我和玉面红孩儿能够一念回头,在临死之前,总算回到了正途,可以说死的是时候,常言道:人生自古谁无死!”
玉面红孩儿忽然说道:“慢着!慢着!”
他倾着耳朵,凝聚心神,听了一会,说道:“事情有了变化。”
烟雨黄莺问:“什么变化?一点声音没有,你听到什么变化?”
玉面红孩儿说道:“就是因为没有声音,我才认定了有变化。照时间看,我们此刻已经是粉身碎骨,埋身泥土之中,可是此刻一点动静都没有,岂不奇怪?”
烟雨黄莺摇着头说:“林虎山是何等人?你我都知道得很清楚,他是不会改变主意的。”
玉面红孩儿说道:“他不会改变主意,难道没有别的意见么!”
老婆婆叹口气说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走吧!
我们他不必跑,因为再快也跑不过命中注定的事。如果我们不该理骨此地,走出去的时间,也就够了。”
三个人走得很缓慢,沿着甬道,慢慢地走向来时的出口,在快接近出口处约在两三丈的地方,已经看到外面的微光。三个人不约而同,展开身形,冲出甬道。
回到原来的大院子里,已经是一片微曦的初晨。
朱火黄和戈易灵站在那里显然一步也没有离开,一见他们三人出来,立即迎上去,还没有来得及问话,烟雨黄莺却惊呼出来:“林老大!你是……?”
大家都随着这一声惊呼,朝着那边看去,林虎山站在广场的另一角,有如一尊泥塑石雕,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老婆婆越众上前,说道:“林大人!”
林虎山缓缓地移动脚步,右手拿着一支火折子,左手拿着半截残破的铁管子,一直走到老婆婆面前不远的地方,站住说道:“埋了三年的铁管子,每半年都要检查一次,却不知道什么时候烂掉这样的一截,火药受了风,引信点燃到这里就熄灭了。”
烟雨黄莺和玉面红孩儿同时发出惊呼。
老婆婆十分平静地向他说道:“任何事情都有意外,是不是?”
林虎山一直在摇着头说道:“这不是意外,这绝不是意外!这是天意,老天爷不容许我这么做。我现在才晓得,逆天行事,是天底下最笨的人。”
老婆婆说道:“林大人!”
林虎山立即说道:“从此刻起,我不再是御前带刀二品护卫,因此,我不再是林大人,我是林虎山,一个浪迹江湖的江湖客。”
烟雨黄莺和玉面红孩儿几乎是同时叫道:“大哥!”
林虎山说道:“惭愧得很!我实在不配接受你们这一声大哥,因为顺逆之势已经是那么明显,我竟然固执如此,使自己无颜对自己。”
他撇下手里的火折子和那一截铁管子,朝着老婆婆拱拱手,说道:“老人家无论哪方面,实在高明得很,林虎山无颜请教尊姓大名。索命别庄从此不再是我的立足之地,多留一刻,多感受一分汗颜之苦,因此,我也无法款待老人家。不过江湖上有一句话:青山不改,绿水常流。老人家!我们后会有期。”
老婆婆很认真地点点头说道:“阁下今后的行迹,当然不便相问,可否给我老婆子一点暗示,今后若再见面时,我们无论如何要痛饮三杯。”
林虎山拱拱手说道:“感激!感激!按说我是寻找一处深山僻谷,面壁省过。但是,再想想,自己这种人,省过又待如何?与其省过,不如补过……”
玉面红孩儿惊道:“大哥!你是要为复明大业立功?以大哥的关系、功力、机智,立不世之功,震撼人心,则是易于反掌。”
林虎山正色说道:“兄弟!这句话你说错了。我林虎山不是什么人物,也谈不上什么品格,不过,一点点良心上的道理,我还是要遵守的。清廷人关作恶多端,可是他对我林虎山算得上是恩重如山。如今,我服膺天命顺逆,离开了他们,再叫我回去借机手刃一两个满清大臣,或者是王公贝勒,我是做不出来的。”
玉面红孩儿叫道:“大哥!个人的恩情,与邦国的仇恨,那是不可相提并论的啊!”
林虎山摇摇头说道:“兄弟!不要对我要求过高。我林虎山只不过是江湖上一个小角色,没有读过圣贤书,只是凭自己的一点良知做事做人,如此而已。我再说一遍,兄弟!不要对我林虎山要求太高,也不要估价太高,你应该想想看,洪承畴、吴三桂这些人如何,比起他们来,我这样的做,已经十分难能可贵了,是不是!”
老婆婆说道:“林大人……”
林虎山立即说道:“老人家你这一声林大人就叫得十分的不对了。我说过从那一刻开始,我林虎山只是江湖上的一个小脚色。我与清廷不再有任何关系,这大人两个字,已经不再适用于我林某人了。”
老婆婆笑笑说道:“并不是我辩驳,我老婆子的用心,是认定你林虎山即使是回归江湖,也是了不起的大人物。”
林虎山瞠然。
老婆婆接着说道:“为了不让你误解而难过,我们叙齿,大胆叫你一声老弟台吧!”
“不敢!不敢!折煞我了。”
“称谓不重要,不必去计较。倒是有一件事,我要郑重告诉你,林老弟!人可千万不要妄自菲薄。方才你说的洪承畴、吴三桂,我不觉得他们比你高出多少。”
“老人家!你高抬了我。”
“不是这样。人品的高低,与官位大小,是绝对没关连的。如果洪承畴和吴三桂能有你老弟台这一份潜存的良知,那真是苍生之福,可惜他们没有。就凭这一点,你比他们强出太多、太多!”
“老婆婆!你不是在劝我什么吧!”
“不会的。像林老弟台这种人,没有人能劝你什么,你也不需要别人劝你什么。就拿方才那件事来说……”
“哪件事?”
“地道底下埋火药,虽然引信潮湿,点燃不了火药,但是你可以再来一次,甚至于再接一根引信,在你的立场说,你应该这么做。可是你没有。”
“老婆婆!这件事已经过去,不要再提它了。”
“我老婆子是用这件事,说明善恶之间,只在一念。当时你发现引信潮湿了,不当它意外,没有准备重来,却启发自己说是天意,使得你返朴归真。所以,就凭着这一点,洪承畴和吴三桂哪里比得上你?”
“老婆婆!我已经说过,今后的行迹,我心已决。清廷对我不薄,我离开他们,是基于天意之不可违,如果我再反手相向,那就是我太狠了些。”
“林老弟台!你的话入情入理,我们如果再多饶舌。就显得我们太不通人情了。”
“老婆婆谅解!林虎山感激不尽。但愿往后我还有机缘聆受老婆婆的教诲。”
“我说过,再见面老婆子要把敬三大杯!”
林虎山落地一躬,口称:“告辞了!”
他刚要转身,忽然又向朱火黄拱拱手问道:“兄台!林虎山在告别之前,想再请问一声。按说这种请问已经是多余的了,但是为了让我自己亲耳再听一次,我只有再冒昧请教。”
朱火黄笑笑说道:“是关于我的身分是吗?”
林虎山严肃地点点头,说道:“我说过,这一问本是多余,但是我要亲耳再听一次。”
朱火黄说道:“我的真实名字叫朱烨。”
林虎山说道:“世子殿下?”
朱火黄黯然说道:“国破家亡,只落得流浪江湖,还提这些做什么?我如今只是个江湖客罢了。”
林虎山长长叹了一口气说道:“老婆婆!方才你说顺逆之势,我还不一定就能接受。可是如今……唉!你看,当今为了追杀福王的两位世子,明地暗里,也不知道用了多少力量,遍布眼线,用尽计谋。说句老实话,我这个:二品带刀护卫,最主要的任务不是护驾,而是为了两位世子。可是,最后要追杀的人却在当面。当时失之交臂,如今我已革面洗心。老婆婆!这才是显示出你所说的顺逆之势啊!”
老婆婆皱纹的脸,露出诚挚的笑容,说道:“林老弟台!你的话只说对了一半。”
林虎山拱拱手说道:“愿聆教诲!”
老婆婆说道:“那倒不敢。老婆子只是旁观者为林老弟台指出一点,就算你老弟台在他们刚一进入索命别庄之时,你就暗动手脚取得他们的性命,那还是代表个了大清朝是站在‘顺’的这一边。”
林虎山怔了一下,说道:“老婆婆是指还有大世子在。”
老婆婆摇摇头说道:“就算是两位世子同在此地被擒遇害,同样也解决不了清廷面对的问题。今天两位世子以大明后裔,登高一呼,固然可以获得群山响应。但是,换过别人奔走呼应,照样也可以掀起风起云涌。”
林虎山瞠然说道:“我愚昧,我不懂。”
老婆婆说道:“老弟台!你会懂的。满人入关,杀戮太重,以残暴来统计江山,岂有稳固理。”
林虎山点点头。
老婆婆接着说道:“至于我辈所做所为,只是在这顺逆之间,尽一份力量罢了。但求仁政早日出现,天下苍生之福”
林虎山忽然说道:“老婆婆!你是高人。依你之见,清廷气数快尽了吗?”
老婆婆说道:“我老婆子不是高人,我也看不出清廷的气数到底还有多久。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五十年,甚至更多更长的时日,那就看我们的努力如何而定了。不过,有一点我老婆子是可以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