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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振乾抬头看时离自己八尺外站着两人,左面一个六尺开外,三十二三的年纪,正是开封府总捕头夜鹰吴大鹤,另外那人是五十开外的一个矮老头,铁笔镇八方一见此一人,心里不觉怦然一动。暗想这个老儿要真的搅入这件事中,想平安退出开封府可真得费一番手脚哩。
只听那矮老头笑说:“王大侠别来无羔,尚认识燕山旧友陆文魁否。”
他说着话,人也步履从容地走过来。
王振乾这就不得不迎过去笑道:“什么风吹来了佳客贵宾,五年匆匆,陆兄风采依旧,想不到燕山一雕也吃了皇粮公俸。”
说过话纵声大笑,笑声里深深一礼。
陆文魁还礼后回头对那用鞭壮汉喝道:“你们这三个瞎眼的东西,凭那点微末武技,也配和王大侠动手,要是我迟来一步,看你们如何能再回河北,还不快谢过王大住手下留情之恩,给我滚回去。”
那壮汉忍着一肚子怨气对王振乾深深一揖,一语不发拾起亮银鞭扣好,走过去扶起另两个被王振乾打倒的壮汉,三个人互相搀扶着头也不回的走去。陆文魁等那三人走的没了影儿,才对吴大鹤轻声道:“对面这位,就是名传遐迩的铁笔镇八方王振乾,王大侠。”
吴大鹤慌忙对王振乾拱手道:“吴某惭愧的很,王老师真人不露像,息隐开封府三年之久,竟不露一点口风,这总怪吴某人有眼不识侠驾,致错失拜识良机。”
王振乾笑答道:“吴大人言重了,振乾不过草野莽夫,四海为家,怎敢当大侠二字,陆老师千里风尘北道南来,吴大人大驾亲临必有见教,敢请二位茅舍待茶,王某人洗耳恭聆教言如何?”
燕山一雕陆文魁微微一笑道:“王兄弟,你是愈说愈客气了,五年别情,我也正想和你一谈。”
说着话,人径向竹篱中走去。三个人入篱过院,客厅外分立着李义、高三宝和马二别子,陆文魁微笑颔首昂然入庭,王振乾吴大鹤前后跟进,主客三人分落了座位。
高三宝白纱裹臂献茶敬客,小伙子傲骨铁胆,献上茶退几步昂立庭侧。
陆文魁冷眼旁观,见他裹臂白纱中渗透血迹,知伤势必然不轻,虽然他年龄不大,外形上竟能不带出一丝痛苦之色,他脸上虽然一片平和,但那双眼神中却似乎蕴藏着一种刚毅不屈之气,燕山一雕不由点头暗赞道:“果然是上上之材。”
一杯茶毕,陆文魁低声道:“王兄弟,你我江湖上道义之交,兄弟自不能欺骗你,小弟北道南来全为前湖北巡抚俞门逃眷……”
燕山一雕话未说完,铁笔镇八方面色突然一变冷冷接道:“陆兄你就不要再说下去,想不到昔年冀北之侠,如今竟吃了皇上粮俸,你不要说为俞门逃眷,干脆说奉了诏旨来拿我王某人还来得恰当,不错,俞家寡母孤儿确在我王某寒舍,不过我既然敢留他们这钦拿要犯,我就拼上了这条老命,陆兄弟,俞大人生前官声如何,你总也有个耳闻,拯忠臣义士,救节妇孝子,正是我辈中人份内之事,我不敢说王某人一支铁笔能保他们母子万无一失,但谁要想妄动俞家母子一指一发,必先把我王振乾的一条命拿过去,兄弟我言尽于此,你既有公事在身,小弟自不敢屈驾久留,是友是敌,全在你一念之间。”
铁笔镇八方句句话斩钉断铁,燕山一雕陆文魁听完后,蓦然一声长笑道:“王大侠,你不必话锋挟刺,咄咄逼人,我姓陆的要不看在昔日交情份上,也犯不着来受你这一顿奚落。诚然,开封府两营标兵也许不放在你王大侠眼中,可是岭南勾漏山五阴峰金霞宫碧涵道长,可是王大侠一个劲敌,我陆某人已然是本来面目,可不是你说的什么六扇门中人物。我三个不成材徒儿,他们到公门中混口饭吃,刚才已经被你教训过了,总算抵偿他们一个不知之罪,话多了你不爰听,我这就此告辞。”
说完话,霍然离坐,大踏步向外跑去,吴捕头紧跟起身,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茅舍。
王振乾目送两人去远,一个人站在那里怔怔出神,他想不到江湖上传言的岭南魔窟妖人,竟会和权臣奸党们有了联手,金霞宫武术自成一派,谁也不清楚主持人来历姓名,只知那庙里一个三尺道童都有着出奇的本领,他们从不和外人来往,但也决不允许别人偷入五阴峰尺土寸地,金霞宫有多大,道院里有多少人,在江湖上是个无法揭穿的秘密,这就引起了人的好奇,绿林中不少颇负盛名的好手,冒险探山,企图一睹金霞宫尘山真面目,但是只要你进了五阴峰,就没一个人能够回来,渐渐的江湖道上视若畏途,再经一些好事的人夸大宣染,好像五阴峰这地方笼罩了一层妖雾魔云,谁也不敢再越雷池一步,所以江湖上称那个神密的地方为岭南魔窟……高三宝已看出师父神色反常,低声道:“师父,目前寸阴宝贵,要是走就越快越好……”
几句话提醒了王振乾,他立时吩咐高三宝赶速准备,即刻出发,不大工夫,潘杨湖柳荫里驰出来一辆黑篷马车,车帘低垂,疾行如飞,车门前坐着个疾衣劲服汉子,头戴马连坡大草帽遮住了半个脸,车后面两匹快马紧紧跟随,马上人全都是疾服短装,佩带兵刃,他们一行沿大道向西南急走。
就在那篷车和两匹快马过去不久,开封城里面卷出来一道尘烟,二十匹快马如箭,急风似向下追去,蹄荡土扬,急如电掣风驰,不大工夫已隐约看见前面疾驰的篷车,吴大鹤冷笑道:“陆师傅,前面大概就是俞门的漏网游魂,我们快追上去。”说着话一紧挡劲,马如脱弦疾箭,泼刺刺急追下去。
他这一发动,燕山一雕和百中选一的十八名骁骑,自然是急马加鞭猛赶下去,约有一刻工夫,已快追上那辆急驰的篷车。吴大鹤高喊道:“前面的车子停住,开封府巡捕房查车来了。”
他这一喊,那辆马车却更加速前进,车后面两匹马上骑客一带缰绳,马儿原地转过头来,两骑横拦大道,阻止了二十匹快马前进。
吴大鹤定神看去,左面少年正是王振乾爱徒高三宝,后面一人竟是开封府的土混头儿马二别子。
吴捕头立时把脸一沉,喝道:“马二别子,你真胆大,平日吴大爷一眼睁一眼闭任你们胡作乱为,无非是给你们这般人留口饭吃,你和姓王的什么关系,竟帮他们杀官拒捕。”
马二别子在马上欠欠身答道:“吴老爷,我姓马的这几年在开封府混饭吃,承你吴大爷留情关照,我和一般兄弟们自是感激莫名,不过今天的事又当别论,我和王大侠谈不上关系二字,我只是敬佩他侠心义胆如日月,因而自愿为他卖命流血,吴大爷,能放手时且放手,得饶人处且饶人,何况王大侠一身绝技,真要动上手,你就未必能讨了好去。”
他一席话气得吴大鹤怒火万丈,厉声喝道:“亡命匹夫,你真敢造反。”他说着话两手向后一招,十八名骁骑立时四下散开,八名取下背上匣弩分围高三宝、马二别子,另十名分左右绕过去追赶马车。
高三宝一见可真急了,立时高喊:“匣弩箭发如雨,马兄快闯。”
他喊着,一扬腕打出二支飞云白羽箭,两名骁骑应声坠马。
吴大鹤暴喊一声:“发箭。”六张匣弩一齐抬起,刹时间箭如飞蝗。
高三宝一声虎吼腾身离马,手中刀“卷云飞雪”荡开箭雨,纵身一跃,破空而下,手中刀“白蛇吐信”直取吴捕头。
吴大鹤翻身下马,一抬手抽出厚背雁翎刀,脚落实地尚未站稳,高三宝蓦然刀化“玉带围腰”横扫中盘,吴大鹤退身让刀,手中雁翎刀“金龙搅尾”回手还招,夕阳下双刀并举,寒光夺目,两个人交上手立时打个难解难分。
马二别子武功稍差,一失神,左臂上连中两箭,血流如注,痛得他面色铁青。可是这个土混头儿竟存了一死报恩师的心愿,这时他把生死置之度外,咬牙忍痛翻身下马,狂吼一声,单刀打起一片光圈,竟被他冲开箭雨接近骁骑。
匣弩这种东西虽然霸道,可是人一近身也就无法施展了,六个骁勇抽出鬼头刀围上马二别子。
马二别子志在拼命,一把刀尽展所学,手中刀“春云乍展”寒光到处,一名标勇应声而倒。
燕山一雕突然腾身离马,身似飞鸟,破空落下,长衫带风卷入战圈,右手吐掌“金豹露爪”,这一着快如电光石火,马二别子只觉着后背如受巨大铁槌一击,立时血涌眼花拿桩不住,踉踉跄跄向前几步栽倒,五名标勇一拥上前按住就捆。
高三宝正在和吴大鹤苦斗,他看马二别子已被人擒获,心中一急眼也红了,咬牙提气突施绝招,手中刀“八步回空”、“逆水行舟”“横江截斗”一连三招,连环并进,刀聚一片银光,冷芒电掣风驰,直逼得吴大鹤一连后退七八步远,扬腕处二支飞云白羽箭直取吴大鹤咽喉前胸。
吴大鹤骤见寒星两点一齐飞到,慌忙侧身避让,可是已慢了一步,一支飞云白羽箭正中左肩,箭上钢镞入肉寸余。
燕山一雕陆文魁猛地一声沉喝:“小孩子,怎的如此心狠手辣。”
喝声中人起身飞,活像一只大苍鹰当头落下来,高三宝无心再战,一转身,施展开飞行术向前狂奔,彼起此落,两个人全是上等身手,晃眼工夫已走出二三里路。
燕山一雕陆文魁以轻身提纵术成名江湖,一伏身施展出“蜻蜒三点水”轻功绝技,长衫带风宛如脱弦疾箭,三起三落已追到高三宝身后。
三宝乍觉身后飒然微风,猛可里单刀一旋横里扫来,刀法虽快,可是陆文魁身法更快,两臂一抖“鹞子入云”,平拔起一丈多高,半空中“燕子翻身”,轻飘飘落下来拦住了高三宝的去路。
他面露微笑低声说道:“好孩子,果然是强将手下无弱兵,要不是老夫早有防备,刚才一刀怕不要了我这条老命,孩子,不要再追篷车了,快点逃命去吧!你们这金蝉脱壳之计,瞒得住吴大鹤,瞒不了老夫和金霞宫碧涵道长,你师父一支铁笔虽然不见得准能胜碧涵道长玄门云帚,可也不会落败在他的手里,不过想救人恐怕有点麻烦,你去了又碍手脚,老夫言出衷诚,久谈不便,你快走吧!”
陆文魁一席话,只听得高三宝目瞪口呆。半晌后他突然环目圆睁,但却轻轻对陆文魁道:“多谢老英雄指点之恩,但高三宝幼丧父母,承恩师收留抚养,情比海深恩同天高,你叫我独自逃走天涯,还不如把我乱刀分尸来得心安理得,高三宝决不能坐视恩师独力苦斗,这次我若留得命在,尔后自当感报大恩。”
说完话,果然不再向前追赶篷车,扭转身从野地一溜烟似又绕回开封府去。
陆文魁长长叹口气,暗想此子义孝双全,武功亦升堂入室,廿年后必为江湖上一代奇杰,我怎能眼看他毁在开封府中,他心念一动,立时也急急折返开封城去。
单说高三宝心急如箭,一路上避开官道抄小路拼力狂奔,等他回到开封已是万家灯火的时候了,他找个僻静地方吃过东西,休息一阵,天约到了初更左右,这才重新包扎了一下镖伤,结束停当插好单刀,看看行人渐少,立时飞蹬屋面,月光下一条黑影直返旧居茅舍。
他走近飞凤阁一眼看去,只见阁门紧闭漆黑无灯,门上还加了一个白色封条,时间不过半日之隔,已换了一付冷落景像,真是“暮去朝来颜色改,门前冷落车马稀……”
高三宝感叹之间穿过飞凤阁向后转去,刚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