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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你睁开眼看看……”中原大叫。
但永春仍往下说:“雯,恕我生前并无意不忠于你,我多么希望活着看到你啊……”
这时,草原黑龙已经苏醒,正一寸寸向这儿爬来,脸上的痛苦神色,令人不忍卒睹,每一条肌肉都在痛苦的抽动,眼角出现了血迹,嘴角扭曲,血水往下滴,喘息着向这儿爬来。
永春也在剧烈的喘息,脸上肌肉也在颤抖,续往下说:“雯,我逃了九次,第十次竟丧在盐泽死城。雯,愿我们来生再见,来生……”
海蕙知道他激动,人还未清醒,又塞入一颗夺命金丹入他口中,用水灌入他的咽喉。
中原直挫钢牙,猛地抓起长剑“铮”一声扔掉剑鞘,向草原黑龙一步步走去。近了,他的剑举起了,剑尖对正草原黑龙,就势向她掷出了。草原黑龙眼中已看不见什么,她循永春的声音向前爬,一面喘息着叫:“永春,永春……我……我要死在你的身边,我……”
中原一挫钢牙,剑脱手掷出。
剑将脱手的刹那间,永春突然竭力叫:“天威,我不怪你……”
海蕙以手掩面,不忍卒睹。
中原大吃一惊,但剑已脱手,“啊”他大吼一声,人向前扑左掌斜拍,右手全力向后,猛一收。
‘嗤’一声,剑尖被两股奇猛的劲道一震一拦,准头一偏,速度亦减,刺入草原黑龙左上臂后侧方,裂了一条血缝,但她似无感觉,仍向前爬,鲜血划出一条扭曲的血路,喘息着叫:“永春,我未能送你返家,死不瞑目,死不……””
她终于爬到永春身畔,长叹一身,伏在他身上,昏在他脚下。中原浑身大汗,怔怔在站在那儿。
永春又清醒了些,他仍喃喃地说:“天威,我说过我希望能报答你,可是我反而也让你也死在一块儿,原谅我,原谅我……”
中原吸入一口气,毅然地说:“蕙先救她,日后再说。”海蕙掏出一颗金丹,由中原替代她的位置,动手救草原黑龙,用水灌丹丸入草原黑龙腹中,并撕衣袂替她包扎伤口。中原动手结扎,砍了四条雕腿,以剑挖地以雕腿作支柱,然后也砍了四张雕翼,架起一个凉棚,挡住了烈日。说:“过一个时辰,我们上道。”
半个时辰之后,永春终于完全清醒过来,他看清了眼前景物,吃惊地撑起上身,讶然道:“咦!这儿是……”
中原扶住他,喜极大叫道:“爹,你可以清晰的分辨……”
永春一震,那一声叫唤,十年前的景象依稀在目,他扭头瞪着中原,眼睛愈瞪愈大,抢着叫:“你……你是……是谁?”
“爹,我是中原儿。”
永春:“啊!你是中原儿?你……我……我在梦中么?”
中原握紧他的手,大声说:“爹,原儿没淹死在阎王窝,万里关山,天从人愿,终于找到爹爹了啊!”
永春浑身激动得不住颤抖,结结巴巴地说:“真……真的我……我不是在做……梦?”
“爹,千真万确,看看原儿。”
永春突然伸手抱住他,浑身发抖,喘息着说不出话来,泪如雨下,片刻,突然抓紧中原的双肩颤声叫:“原儿,你……你妈可好?”
中原不敢将实情就此说出,说:“妈好,只是,原儿外出四年,目下不知又怎样了,但有惠安大师在照顾,料亦无妨。”
“你妈被解上武昌府,怎会在家?”
“布政使大人已经接到赦命,所以回家了。”中原只好扯谎扯到底。
“谢天谢地,宁大师目下可好?”
宁大师,指的是上官罡,也就是宫老儿。中原说:“因大赦令下,爹爹仍未回来,宫公公便出塞寻找爹爹的踪迹,久羁大汉,目前原儿已将他老人家找到,目下已到榆林请求王大人发兵进攻红盐池……”
中原便将自己在阎王窝水底洞窟的遇合,直至目前的经过大要的说了,瞒下母亲被宋五湖迫害一段往事。
父子两人相对唏嘘,共庆两世为人,海蕙也过来拜见了,她跟着中原称永春为爹爹起来,不该这样称呼,但她自认是中原的养姐,中原引见时也称她为姐,她明正言顺大胆称呼,事实上与中原的婚事并未得到双方家长认可,但如果称伯父,未免有些陌生,她聪明,跟着中原叫,预留下一步棋。
永春也是过来了,他在爱子口中,早已听出端儿,自是万分高兴。
这期间,草原黑龙已经醒来多时,她静静地听完,一直没作声,也没移动。
接着,永春便将十年来的遭遇—一说了,最后指着草原黑龙说:“孩子,为父忍辱偷生,就为了留得命在,见你母亲一面,此中情由,希望你能谅我,在大漠草原中,九次逃亡,历尽艰辛,委实困难,遇上任何一个蒙人,皆有性命之忧尤,有几次我都是被她从死亡边缘拉回。
这一次她更是冒万险送我人关,如果没有她,我早已埋骨盐泽死域之中,或者喂了野兽。在我饥渴交迫,行将死亡之际,她仍不忍心让我而去,此恩此情,我将铭刻心坎,如果你杀了她,我这一身亦将负疚难安。孩子,当你到了我这种年龄,与身历这种境遇,你便可体会我目下的心情了。假使你认为有力量求她脱出这百里盐泽死域,就为我尽一份心力吧!”
中原沉吟良久。突然坚定地说:“爹,原儿将尽力而为。”又向海蕙说:“蕙姐,是否动架?”
海蕙毫不犹豫地抢着说:“原弟,我背她走。”
草原黑龙突然撑起上身,摇头说:“永春,你能父子重逢,我的责任已尽,我几乎误你一生,负疚良久,你们走吧,天黑之后,便无法脱身了,猛兽鬼怪无人能敌,记住,往东。”
她挣扎着站起,用蕴藏着海洋深情的目光,注视永春片刻,举步向不远处她的宝剑走去。
“天威,你!”永春大叫。
草原黑龙扭转头,幽幽地说:“祝福你,永春。”说完,从容举步。
海蕙急掠而出,正色道:“成前辈,请跟我们走。”
草原黑龙摇摇头,苦笑道:“我一生中,罪恶如山,杀人如麻,够了,用不着再麻烦,谢谢你们了。”说完,绕过一侧,急走两步伏身拾剑。
人影一闪,她的剑已被人拾起,那是中原,他说:“成前辈,请和我们一起走,人多些,也好有个照应。”
草原黑龙淡淡一笑,在他手上取剑,说:“不!有我在,反而妨你们的事了,好好照应你爹爹,并代我向你妈道歉。”
中原不将剑交给她,先入鞘说:“前辈能自己走了这处绝域?”
“也许可以,付之天命。”她四面张望,信口而答。
中原在她眼中,看出了一些奇异的光芒,更在她的面颊肌肉微颤里,看到了一些难言之意,心中一动,心说:“这是一个倔强的人,必须用激将法激她,她在走绝路,在平静中也可看出绝望的神情,说好话或者请求,都对她不起作用的。”因之他登时面色一冷,冷笑道:“哼!你乃是个冷酷无比的残忍女人。”
“原儿……”永春在叫。
草原黑龙却转身举步,说:“我天威本来就是个残忍的女人,用不着你说。”中原晃身挡住去路,沉声道:“你对我爹爹仍然怀有歹毒的念头,你刚才所说的话,没有一句发自肺腑,只想博取我们的同情。”
草原黑龙像一条被踩着尾巴的小狗尖叫道:“没有人取你们的同情,草原黑龙一生天不怕地不怕,杀人如屠狗,什么都要,就是不要同情,是的,我说了许多废话,你如果不杀我,让开!”
中原冷哼一声,冷冷地说:“你承认你对我爹爹,仍怀有歹毒念头了。”
草原黑龙开口想叫,但却长叹一声,不上当,说:“是的,这样说也并无不可,你满意了么?拨剑!”她自己也拔剑。
“且慢!”中原迫近沉喝。
“你想怎样?”草原黑龙问,剑已出鞘一半。
“你既与火眼狻猊和白妖狐同行,为何他们舍你而去?”
草原黑龙心中大痛,怒叫道:“你胡说,瞧我这儿。”她指着左胸被包扎之处,又道:“我自己的剑将刺入心坎,他们来了,为了你爹爹,火眼狻猊那畜生将我打得死去活来,你怎能血口喷人,说我与他们同行?在山谷你出现时,我与火眼狻猊反脸拔剑,为何不再问你爹是真是假?”
她气得浑身发抖,想将剑拔出。
“原儿……”永春惶急地叫。
海蕙对中原了解甚深,她低声说:“爹,原弟在阻止前辈自绝,不必管他。”
中原伸中食两指,向草原黑龙说:“你如果拔剑,我将制住你的穴道,既然你真为了我爹爹,为何不带我们走出这盐泽死城?”
草原黑龙摇头道:“我根本不知路途和方向,怎能带你们?”
“那证明你引路方向是在说谎!”
“胡说!”她暴怒地叫。
中原突然笑了,泰然地说:“这么说来,你也不知出路,前途吉凶难料,也许我们走不多远,就被鬼怪所吞没,你便可以脱身事外了,是么?为表明你不是心存歹念,你敢不敢与我们同行?即使死了,也可死在一块,你敢?”
“不要迫我。”她软下来了。中原突然放低声音说:“请回头看看爹那充满祈求的神色,你忍心?”
她突然以手掩面,尖叫道:“走!我们走。”
“谢谢你,前辈。”中原说完奔向永春,他脱下外衣,解下腰带,将永春背上。
海蕙也挂起水囊,到草原黑龙身侧,说:“成前辈……”
草原黑龙摇头不让他往下说,苦笑道:“我还支持得住,诸葛姑娘,谁给我下的奇药?”
“乃是家祖炼制的夺命金丹。”
“令祖大名是……”
“家祖人称云楼逸萧。”
草原黑龙吃了一惊,摇头说:“如果令祖也来,十猛兽早该完了。”
海蕙向中原一指笑道:“寰宇四侣之首冰魄神剑林公门人的并不比我爷爷差多少哩。”
“冰魄神剑尚在人世间?我不信。”
“林公确已不在人间,但仍可传授门人。十猛兽已死其七,日前山谷之会,活着离开的人除了前辈,就是火眼狻猊和白妖狐而已。”
草原黑龙目瞪口呆,怔怔地注视着正在结扎的中原,意似不信。
中原准备停当,走近说:“我们走,请前辈先行指引。”
草原黑龙信步东行,她确是不知该如何走法,硬着头皮前闯,慌不择路。
走到百十丈,中原说:“成前辈,火眼狻猊所走的方向,略有些偏南。”
草原黑龙长叹一声道:“你们要迫我带路,我委实不知该如何走法,就稍偏南走吧!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谁知晓前途是吉是凶?”
他们沿火眼狻猊的方向走,却不知十里之后,火眼狻猊已经向东走地下看不到为迹,竟走入盐泽死域中最险处所。
火眼狻猊早算定他们是穷追不舍,所以在前段咱面故意留下足迹,引他们走向绝路,他却带着白妖狐,向东走出了盐泽死域,取道奔向红盐池。
同一段时间里,榆林卫大军云集,各地铁骑纷向总军督务王大人的驻节地急赶,边寨各地的官兵向前推进,进入边墙各地城堡戒备,风声鹤唳,情势紧张。
当天,军令下来了,官兵在寅牌正准备停当,一律轻装,寅牌未,总督军务王大人亲位校场点验,每人限带四顿干粮,两壶水,任何与战斗无关之物,一概不许携带,刀枪盾箭之外一无长物,一万五千铁骑,皆磨拳擦掌等待厮杀。
天色暗沉,距晓明还有半个时辰,大军静悄悄地出了榆林关,人衔枚,马去铃,除了马蹄声,和大旗猎猎声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