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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湖的乌鱼食肉,孤王偏偏不好吃它的肉,却喜欢把竿垂线,挂上饵料,引它上钩!最酣畅淋漓的,便是鱼儿挂在钩上,于半空中垂死挣扎的刹那。”
亦璃若知洛洛的身份,乌鱼终究吃不了人。
永好
作者有话要说:怨念啊!
写了一半,忽然死机,有十分钟的内容洗白白了!在气恼中,线索烟消云散。磨蹭了一小时,方才重新拾起。
么么大家,留言、打分!本卷快完了!
《易》中孚——六 四:月几望,马匹亡,无咎。
七月十五中元节,是道教三元大帝之一的中元赦罪地官清虚大帝诞辰,轩辕殿外早已筑高台设醮坛,供奉了道家诸神牌位。
斋醮法会足足闹腾了一昼夜,淼淼曲声由轩辕殿飘散而出,那安魂之乐听在洛妍耳中,格外尖锐。她换了一身素服,取白纸将凿孔的麻色纸钱叠封好,做成袱纸,烧给亡人。提笔冥思,还是写了沈诚之三字,沈儒信的本名,岁在丙申七月半,万安三十三年。她几乎忘了这个名字,自从入南炎,再无人记得的名字,却在正月里,他酒后提及,那句“诚之谨记陛下训诫”——陛下,紫阳宫里的万安帝姬子沐。
孩子,名字都没一个,就这样无声息的去了。经年累月,他朝记得你的或许只有同受苦痛的母亲。想了良久,狼毫勾勒出一朵洛水瑶莲。
再封上一份,题了曾见过的那阙咏玉簪花的诗:“临风玉一簪,含情待何人,合情不自展,未展情更真。”年号,慎远四十一年,落款是轩亦璃。
洛妍将三封袱纸拿到玉簪花下逐一点燃,原不信这些的,可全了这形式上的祭奠,多少能慰藉心中的悲痛。人一旦为感情左右,再要理智,便被瞻前顾后的牵绊掣肘。
这几日,困顿于这份爱所带来的幸与不幸,然,无可奈何,不得不直面清醒的是,中秋定局之后,将何去何从。
再有,那远方的牵挂,姬鲲鹏真有性命之虞?姬泠然可知晓了?
“洛儿!”亦璃在五步外站定,方唤了一声。那般惊吓,几个人能承受,他唯有小心呵护。
“亦璃!不是说要子时才回来么?”轩宇槐宣召了千名道士入宫,斋醮得不停歇的延续十二个时辰。袱纸已化为灰烬,厚实得像一本书,承载生者的哀思,告慰死者的亡灵。
虽守着火堆,她的手冰凉,他将鹤氅披在她肩上:“夜里寒重,爱惜自己身子。”
她默默点头。
“洛儿——父皇,宣你见驾。”他试探着说,“洛儿,你别怕,父皇答应我,不会为难你!”
洛妍苦涩于心,君王要杀要剐,哪里轮得到她说话。倒是感悟亦璃的心意,她淡淡笑着应承。
“洛儿,切莫言语上顶撞父皇。”
她点点头,与他携手而行。
到得轩辕殿,醮坛周围已点燃铜灯柱,那阵势,让洛妍想起去年冬至,姬鲲鹏洛水之祭。那时,若知亦璃与姬泠然同气连枝,她必然附和亦琛的提议,留在东赤。
“洛儿!”亦璃有意说些旁的,缓解她的紧张。“父皇说这铜灯可照耀诸天,续明破暗,下通黄泉,上映碧落。”
碧落、黄泉,幅员辽阔的疆域还不满足?天上、地下,妄想尽收囊中。
“殿下,陛下宣沈侧妃独对!”常喜谦卑的在前引路。
亦璃嘴唇微闭,颇有意味的瞧他一眼:“孤王便在殿外相候。”
殿内高悬着清虚大帝的画像,玄色袍服,正如轩宇槐身上的玄色道袍。“平身吧!你父亲的青词记得多少,赋上一阕。”
她明白他话中真意,也不多言,卷好衣袖,净了手,到得案前,朱笔朱盏同青纸已备。在姬鲲鹏的督导下,姬子沐行书所就的青词百阙,她早已谙熟于胸,洋洋洒洒,千余字一挥而就。
“仅呈陛下御览!”她跪在地上,将青纸举于头顶。
轩宇槐的目光扫过她露在鹤氅外的素服,只着眼于字里行间:“伏惟至真大道,太上三尊,常宏悯济之慈,允锡安贞之福,誓虔忠孝,克励身心,讚明君化育之仁,报至道生成之泽。”低沉的嗓音在空旷的殿内颂着祝文,可本不该属于清修人的嫉妒、自卑、自负统统夹揉其中。
洛妍想起初见轩宇槐,那种急切追问的神形。
“终究不如他!”
洛妍顺着他的话道:“一年平定高丽、百济、新罗,难有人望其项背。”
轩宇槐这才接过青词,拂手令她起身。“不知宫中禁着素服?”
“陛下,于道家,乃是中元节。于佛家,却是盂兰盆节。”她略一顿,明知他一清二楚,她还是要言明,“佛经有云,目连见亡母在地狱受苦,求佛祖超度解救。佛祖令他于七月十五供养十方僧众。目连照办,遂救出母亲。”
“这故事可曾说予亦璃?”
“陛下对亦璃寄予厚望,臣岂敢妄言?”洛妍原本只有三成把握,轩宇槐的态度却印证了她的推断。
轩宇槐怀疑的看她一眼,转身将青词在神位前焚了,待火星尽灭,才道:“你当真明白?”
“唯有亦璃登了帝王,才可令生母配享太庙——”她心知遮遮掩掩反而会被看低,清了嗓子,直言道,“唯有亦璃追尊生母,蛊毒皇嗣的冤案才能得以昭雪。”
性命悬于一线,只有让轩宇槐认为她还不算蠢笨,还能替亦璃谋划,她才有机会活着走出大骊宫。
“你如何知晓当日之事,说!”
淑妃那些奇怪的话,大骊宫少得可怜的子嗣,玉簪的丝线——若非天大的罪名,刚愎自用的轩宇槐怎么可能赐死心爱的女人。他对亦璃的珍爱,除却父子情,另一半是对女人的歉疚与追忆。
大骊宫曾经的女主人,亦琛的母亲孝和皇后,能狠心施毒于亲手养大的亦璃,那么,设计将替罪羊玉簪推至人前,又有何难。
这几日,浑浑噩噩的缠绵病榻,她总算将千丝万缕捋顺。
“臣误中乞巧香,恳请陛下勿使杳沉旧事传入亦璃之耳。”
如何定夺是轩宇槐的事,唯有如此——以她微妙的身份,若想活着走出大骊宫,走出南炎,想不到,亦璃竟成了她的救命稻草。
其实,句句话都磕在轩宇槐心。“可知聂轲其人?”
“知道!”
“甲申一役,他是投了南炎,而非败于南炎。”
“陛下为彰显南炎威仪,为安抚黎民百姓于战时失子丧夫无父之痛,斩聂轲于街市。”
轩宇槐脸上些微露出笑意,眯缝着眼审视洛妍。
“区区薄命,听凭陛下定夺。”她不卑不亢的扬起头,她仅有的捏在手中的筹码就是亦璃的爱,就是轩宇槐对亦璃的宠溺与不忍。一再提及亦璃生母的早亡,洛妍不敢去想卑劣二字。
“你是何人?”
犹记轩宇槐那日的质问,何故自称儿臣,又唤朕父皇?她咬咬牙,复又跪下:“儿臣乃是南炎慎远朝文忠公沈儒信之女,儿臣更是父皇膝下皇三子轩亦璃之妾。”
“好!吾媳平身!”
洛妍佯露喜色起身。
轩宇槐大笑三声,却骤然换了阴寒的声音,冷酷的眼直盯住洛妍:“如此,吾媳代朕传旨。”
“诺!”
“灵犀殿骊妃,私交番邦,意欲同北漠奸细买卖边塞关隘地图。其罪天不可恕,赐白绫三尺!”轩宇槐的视线没有丝毫的偏离,捕捉着她最细微的变化。“吾媳与她也算故人,且去送一程。”后一句说得极尽轻柔,恳切、诚挚,仿佛,要她去做的,不过是十里长亭,把酒相送。
北漠,是的,姬鲲鹏曾说,聂轲之姐早年嫁去北漠。甲申年后,(shiqiao制作)他们曾遣人入北漠探寻聂骊下落。
洛妍对聂骊的恨早已散尽,反该感激她曾对姬泠然施予援手。
“结交敌国,罪不当诛?”
电闪雷鸣间,她想到套荒谬的说辞:“为着亦璃,求父皇暂饶她不死。废为庶人、拘禁冷宫,足矣!”
“与亦璃何干?”
她后退一步,跪在冰凉的青石上,心亦如是冰凉:“兹事体大,儿臣斗胆,将污秽之言面呈父皇。”
“说!”
“儿臣耳闻骊妃娘娘与楚王有染,有她在一日,便令楚王乱人伦、纲常之恶行无所遁形。假以时日,总能寻到错处。如此,自然对亦璃有益无害。昔日,必是父皇宽怀以柔,望其迷途知返,是以,骊妃娘娘弄权早朝,亦网开一面。”乱得不合逻辑的话与阿谀奉承混在一起说出,她汗湿背脊,“留着比赐死更能惩戒、警醒楚王。”洛妍装作坦诚的仰视轩宇槐,心中直咒骂这吃丹药的老男人为何没有铅、汞中毒,为何让他遗祸人间。亦琛,紧要关头,她竟出卖亦琛。亦琛对骊姬多少是有感情的,想必在轩宇槐心中,亦琛有无这条私通母妃的罪状,差别不会太大。或者,就是他的纵容促使了这段不合常理的感情。
亦琛,亦琛不会怪责的。
“起来吧!跪久了,蜜白会心疼的!”他扬声道,“宣豫章王!”
洛妍进去太久,虽有父皇的承诺,亦璃还是忐忑不安,听到宣召,疾步入内。一看之下,才将悬着的心放下。好在,好在洛妍除了面带倦色,毫发无伤。
“蜜白,你媳妇这笔的小楷习得甚好!你近日,还在临帖么?”
自从政务繁忙,他早疏于课业,此刻被问起,只得答道:“父皇嘱咐儿臣习的行草,略有进益。”
轩宇槐亲自到暖阁内取本字帖交到洛妍手中:“可识得是何人的字?”
洛妍实在不愿回答,倒是亦璃抢着道:“儿臣记得甲申年,父皇要儿臣练那四个字,就是临的这本帖子。”
“蜜白还记得?可还记得是哪四个字?”
“儿臣自然记得,秦晋永好!”
轩宇槐颇有深意的一笑,冲着洛妍复述亦璃的话:“秦晋永好!”
秋梧
作者有话要说:又死一个,碧落成了连环杀手游戏了。
偶尽量降低死人频率算了。
《易》巽——上九:巽在床下,丧其资斧;贞凶。
夏花已败,池中唯余残碧。
多事之秋,又有别样变故扰乱思绪,几番欲屏气凝神,推敲八月大事的每个细节,可打坐良久,香案上香灰几时被风吹散,都不知晓。亦琛无奈的去拂拭案几,当真不留一点痕迹。嗅嗅指端,并无余香。
“穿过髑髅,不知痛痒。”话语带着苍凉,看淡世事的淡泊。
亦琛赶紧起身,上前一拜:“姑母教诲得是。”
“教诲有何用?只愿你们简单、安宁,安儿却与你一样,执念过重了。”南炎慎远帝长姐,淑乐长公主轩宇桑是也。
他静默不语,遥想当初母后的决断。人总是恋恋不舍被夺去的东西,女人对于不得已被带离的孩子更容易倾注感情。权衡之下,宁家、卓家择其一,淑乐长公主与宁家那层割舍不开的干系,被母亲貌似无意的点破,宁安,宁安是将宁、卓两家势力揉为一体的不二人选。
只是,这些年,兴许是上了年岁的缘故,姑母笃信佛教,于权势争斗的心淡了许多。
“亦琛,骏马寸步不移,钝鸟升腾出空,其中道理你可悟得出?”
临危不乱、处变不惊,内心当如是。是此理么?他满朝堂慌乱的谋划不过是为了让皇帝认为他心中没底气,才处处急病乱投医。
可叹一个情字,让他自乱阵脚。
他于禅理知之甚少,也许是无心去参详。年少时意气风发,常微服出行,在深山小道遇一云游老僧。二人同于山石下观雕凿于绝壁上的诗文。有一句“天晓钟鼓动,月明夜行人。”许是少年傲气,他指着那句话笑其荒谬。老僧合十微笑。亦琛略添几字,成一偈语。“一年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