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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陆礼和带她去看医生时,她虽然一脸倦态,可没有反抗着拒绝。
陆礼和带着陆明遥去仁和看完西医,又带她去看过中医,可谁也瞧不出有什么毛病来。
最后他没辙,只得带着陆明遥去看心理医生。陆明遥自然不会把林治平的那些事情说出来,她只听着心理咨询师循循诱导,自己却自始至终一言未发。
说起来,很久以前,陆明遥也被陆礼和带来看过心理医生。
那时候,七岁的她被送到陆家,不吃不喝,一言不发。陆礼和担心她会发展成自闭症,便带她过来看医生。
那时的情形同现在如出一辙,陆明遥根本不愿意配合。
把自己的心事说给别人听?她不觉得这样自己的压力会小一些。就像小时候不愿跟别人讲自己的父亲因为挪用公款而被判十八年,而她母亲身患重病把她送人寄养一样,她现在也不愿意说她跟一个她喜欢的男人做了,这个男人跟她订过娃娃亲,是她父亲故交的儿子,是她哥哥的好朋友。这个男人半年前见过她两次,但是不仅不记得她,而且直接把她当成唐人街上的妓^女了。
陆明遥越想越难受,到最后咬了咬下嘴唇,抚着阵阵发胀的额头,煎熬了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打断了心理医生的引导。
陆明遥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陆礼和自然猜到游学时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向负责游学项目的老师询问过,可没有结果。
那老师只说陆明遥期间独自出过酒店,同寝的同学说她是去找她哥哥,可陆筱远打电话回来时说过他并没有见到陆明遥。
陆礼和一向宠爱陆明遥,见她这个样子只一味心疼得不行,但全无办法。
陆明遥精神抑郁的现象过了一个月后稍稍减轻,厌食的情况也逐渐缓解,可陆礼和跟杨晓婉私底下说起来,都觉得她哪里不对劲儿。
几个月之后,陆明遥终于慢慢恢复常态,虽然还是能看出她有些难言的隐痛,可她表现得有说有笑,陆礼和和杨晓婉这才松了一口气。
对于陆明遥来说,最折磨她的是这样一个问题——她最不明白的是自己对林治平哪来的那么大热情。
陆明遥性子一向冷漠,初到陆家时不肯开口说一句。可薄情的人往往重自己认定的情义。父亲入狱,母亲撒手人寰,陆家从那时候起便成了她真正的归宿。她对陆礼和跟陆筱远是诚心诚意的,可是林治平算什么?
是她在双城时出乌龙的对象,是她误认的钟情的朋友,是她在皇冠地下车场偷偷追踪的人,是她在旧金山酒店**一晚的性^交对象。
除此之外呢?就算是她父亲故交的儿子,是她哥哥的好朋友,那也不至于她飞蛾扑火以身相许。
陆明遥觉得自己脑子有病,真的。她并不悔恨那晚的冲动,她把清白交给一个她喜欢的男人,这天经地义。
可是,为什么是他呢?
陆明遥才16岁,她不懂得分析复杂的情感,只是觉得现在对林治平的感情完全是鬼迷心窍。这种自荐枕席的状态让她格外理解那些不良少女。
有的时候,看着陆礼和担忧的目光,陆明遥差一点就要将跟林治平的事情说出来。
真的,就差一点。偶尔她会自私地想,她跟林治平原本就是父母想撮合的,陆礼和若是知道她的清白早就归了林治平,不管费多大劲儿,肯定是要遂她的意。
可跟林治平在一起是她想要的吗?陆明遥不知道。16岁的她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什么是婚姻。
她只是想着,时间是解药,会医治她对林治平的癫狂。
等她再长大一些,认识更多男人,比林治平优质得多的那种,那时候便不会记得他了吧。
她这么自我安慰着。
陆筱远毕业之后直接回国进了皇冠酒店,陆礼和年龄并不大,但身体不是很好,陆筱远回来帮助他也是众望所归。
陆筱远也觉出陆明遥的不对劲儿来,他跟他父亲交谈过几次,两人一致认为陆明遥这恐怕是青春期叛逆的表现。对此,陆筱远跟陆礼和一样,都视若从前,不给她无谓的压力。
自从游学回来,陆礼和一直没问她想不想出国读书,另一方面,恐怕她这个精神状态,一个人在国外,陆礼和也放心不下。
因而陆明遥没有参加sat,跟着全班的同学奋斗高考,她成绩中等,考上n大也是意料之中。
唯一让陆明遥有一点点不爽的是,她的高中同学以及b城老乡冯靖宇也进了n大。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着。初初入学时,与高中迥异的大学生活曾经给陆明遥带来点新鲜感。
新生时事比赛、新生辩论赛,诸如此类的活动层出不穷,陆明遥并不热衷,可觉得每天生活满满的,这样也好,如果不刻意回想,她几乎淡忘了心里那个人的影像。
当然,总是有些不期然的消息让她回想起那个满身阴鸷气的男人。
比如陆礼和跟杨晓婉说起林治平不愿意接手他父亲的乾程投资,家里为了这件事情闹得很凶。
再比如,陆筱远有次跟她提起林治平白手起家创立了一家服装公司。
陆明遥知道那家服装公司的名字,甚至知道它旗下一个比较有名的品牌,叫尚剪。她宿舍有个姑娘是这牌子的脑残粉。
这些消息只会让陆明遥心悸一下子,但是很快便消散了。
她并不想在林治平这一棵树上吊死,为了摆脱这种余情未了的状态,陆明遥大学阶段谈了几段恋爱。
公平地说,陆明遥条件很不错,她人长得漂亮,因为平时很少说话,笑容也不多,常被人指称高贵冷艳,可这种冷气质恰恰给她积攒了不少人气。
第一个追求她的男生是外语学院的师兄,俩人并不常见,只每周两次出去吃饭。这段恋爱只持续了两个月,以那个男生觉得跟她谈恋爱没意思为结局。
第二个恋爱对象陆明遥换了个老实的类型,那人是本院的师兄,学历史的文科男生,人长得不错,可有点木讷,最终以陆明遥觉得没意思为结局。
……
陆明遥频繁换了几个男朋友,对她这种行为外界风言风语,她晓得,却不放在心上。
流言蜚语有什么可怕的,她遇到的每一个男人都不及林治平。是这种想法让她在大夏天出了一身冷汗。
时隔五年,就在陆明遥对所谓的真爱渐渐不抱任何希望时,林治平却又出现在她视线。
空回想(5)
2008年的春天;陆明遥已经上了大三。恋爱谈过五六段;她过的是富家女应该过的日子;虽不至于声色犬马;但总归五彩缤纷。
四月份;她代表历史学院参加了新一届的模特大赛,摘得季军;赛后参赛的小团队一起去lakers酒吧喝酒。
lakers在西三环,离得n大并不近;比完赛已经是大半夜,赶过去时已经将近凌晨了。
一进lakers;一行人冲入地下的舞池,陆明遥要了瓶百威;就站在楼梯上看着一群人在舞池里近乎癫狂地晃动着腰肢。
这群人她并不熟悉,但是交流起来毫无困难。怎么说呢,有时候仔细想想,陆明遥觉得她越来越不认识自己了。
以往的她有自己的矜持,可现在呢,同流合污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当然,二十多岁过的是醉生梦死的生活,陆礼和跟陆筱远看在眼里,嘴上不说什么,心里大概也明白这丫头绝对不是叛逆期那么简单。
百无聊赖地坐在舞池一旁的吧座上喝酒,有几个男人来邀她跳舞,陆明遥扯着嗓子喊道,“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那俩男人凑近来又说了一遍,陆明遥含笑摇摇头,装傻说了句,“我听不见。”
见几个男人扫兴而归,陆明遥倒很有兴致。
地下舞池实在是太吵了,喝了瓶酒,她觉得浑身发热,脑门还不停地抽痛,闷燥的感觉从心里蔓延到脸上。
陆明遥拍了拍胀热的侧脸,晕晕乎乎地爬上楼梯,想走到酒吧外面透透气。
走到一楼时,看到近边儿的台座上坐着的两个男人,陆明遥不由地愣了愣。
是真的喝醉了吗?她眨巴了一下眼睛,看到了陆筱远,旁边的男人那侧脸是她再熟悉不过的轮廓。
陆明遥走路的时候脚有点发软,这个男人是她日思夜寐想见的,是她痛心疾首想遗忘的。
五年前,她用那么荒唐的一夜满足了自己的欲^望。
可别人不都说了吗?都是要还的。
五年,心理医师治疗不了的伤痛,她冷漠着自虐,直到自己变得不像自己,在灯红酒绿中腐蚀那些刻骨铭心的记忆。
然后,在看到他的这一瞬间,所有淡定的情绪土崩瓦解。她的手脚不住地痉挛着,喉咙里涌上来一阵阵酸意,眼眶胀得生痛。
陆明遥是真想跑上前去,抱着他大哭一场。
许是她站得太久了,陆筱远先发现了她。
由于刚参加完模特大赛,她妆还没卸,为了凸显舞台效果,眼影眼线化得格外夸张,陆筱远怔怔地看了好一阵儿才认出她来。
“明遥——”他有点惊异地喊她的名字。
一旁的林治平听到陆筱远说话,这才缓缓转过头来,定睛凝视她。
陆明遥看得到他墨黑的眸子里闪烁着迷蒙的光,他面色呈现着一种醉晕的酡红,看来喝了不少酒。
陆明遥瞥了一眼两个男人面前的吧台上已经搁了不少空酒瓶,等她心跳加速,鬼使神差地走近时,陆筱远似乎想问她怎么会在这里,可张了张嘴,最终说出的不是这句质疑。
他帮她跟林治平做介绍,“治平,爸爸经常提,你记得的吧?”
陆明遥点了点头,朝着林治平顺势看过去。
陆筱远接着转过头去跟林治平说,“明遥,我妹妹。”
陆明遥等待着他的反应,实际上她能猜得到他那么阴鸷的人,应该不会有什么反应,至多是点头问好。
可让她惊异的是,林治平竟然冲她笑了笑。
这是她第一次见他笑。
冰川消释,春暖花开,喜欢的人竟有这样的魔力。
陆明遥站在原地,双脚被桎梏住,心底有种异样的瘙痒迅速发酵。
然而,就在所有被压抑的情绪蠢蠢欲动之时,她听到林治平用清冷的声音说,“你什么时候多了个妹妹……”
胸腔里难以抑制的委屈和忧愤齐齐袭来,只觉得胃里浮上来一阵恶心,陆明遥捂着嘴往卫生间跑去。
晚上没吃什么东西,吐的尽是些腐酸的液体,陆明遥皱着眉头漱了漱口。抬头看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苍白,头发乱糟糟的,一副失魂落魄的鬼样子。
不由自主地,她笑了笑。那种歇斯底里近乎癫痫的苦笑,先是把她自己唬了一跳。
所谓命运,根本就是在看她的笑话。
她为一个男人搞得人不像人,可是人家根本就不曾记得她这个人的存在。
五年前,她安慰自己,时间会是最好的解药,可现在看看它俨然是毒药。
毒性至极,一剑封喉。
陆明遥知道自己今天这个下场怪不了谁,当初是她心甘情愿地飞蛾扑火,现在也只得自怨自艾。
可是,今天面对着林治平,他勾起唇角说出那样残忍的话,陆明遥清晰地发觉自己对他的恨意。
以前是一场独角戏,她一个人欢喜,一个人压抑。可如果有那么个机会,她想她会抓住,给林治平也留下点销心蚀骨的记忆。
如果这是他能记住她的唯一方式。
许是老天终于开眼,这个机会来得很快。就在两个月之后。
暑假伊始,传来的消息是个令人绝望的噩耗,林治平要结婚了。
陆明遥仔细观察过,陆礼和跟杨晓婉很平静,看来多年前饭桌上说过的娃娃亲,在他们看来只是一场儿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