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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大汉喝的就是黄汤、他的话像是火上加油。
徐沛高梁是白酒,一锅头最烈,通常的酒客喝二锅头,一碗下肚,像一道火焰往胃里烧。
江南酒色黄或红,所以俗称黄汤。江南的绍兴、女儿红,都是淡酒。直接酿而不蒸馏的酒,更上不了酒的台盘,甜甜的,千杯不醉。
一位仁兄猛地一拍筷子,倏然离座。
他先前瞄的一眼,已经引起五大汉的不快了。
“你刚才说什么?”
大汉逼近他桌边,双手叉腰怪眼彪圆:“混蛋!你再说一遍试试?”
他也一拍桌子,候然而起。
“你他娘的耳朵又没聋,难道就没听到太爷的话?听不到或听不懂,你就不会到我桌边来狂吠。”
他存心生事,说的话当然难听:“你这杂种给我竖起驴耳听清了。太爷就再说一遍……”
一句话就可能引起一声战争,他这几句话,会把那些以为天老爷第一他第二,凶暴骄傲的人气疯,有名望的人会气得中风。
大汉真气疯了,一记鬼王拨油向他的左颊。
左手一抬,便架住了大汉猛抽耳光的巨掌,一拳突出,来一记霸王敬酒,重重地捣中大汉的下颚。
有备攻无备,这一拳份量不轻。大汉呃了一声,倒摔而,出撞入同伴的怀中,几乎压坏了食桌,杯盘乱跳,酒菜汤汁满桌跳流。
大汉满口流血,在同伴怀中陷入半昏迷境界。可能有些牙齿被打断了,幸好舌头仍是完整的。
“他娘的!他们这些混蛋想打架?”
他捋袖扬拳大叫大嚷,气势汹汹:“来吧!太爷要打得你们头表面肿,满地爬着找牙。”
所有的食客,目光皆被吸引过来了。在大汉逼近他问罪时,全店的喧华声已止。这时,更是鸦雀无声。
有目共睹,是大汉先动手揍人的。
相距最近的另一名大汉,愤怒地飞脚便踢,魁星踢斗踢下裆兼腹部。
他也用腿,在窄小的空间里,跃起回旋飞踢,避招反击奇快绝伦,靴背不轻不重,踢中大汉的左脖子,飘落时用金鸡独立马步候敌,表示仍用腿攻击。
大汉向侧摔出,倒下便失去知觉。
“谁再上?”
他大喝:“上!上!”
三大汉总算不糊涂,再上去可能真得满地找牙了。
“算你行。”
为首的大汉凶焰尽消,不敢妄动:“老兄,山不转路转,亮万。”
“混蛋!你们不先亮名号,不礼貌。”
他收了势,左手托右肘亮亮大拳手:“是不是不敢亮?哼!你们一定是南天君的走狗,到高邮称霸,赶走了至尊刀,怕引起江湖朋友分愤,所以不敢亮名号。”
扯出南天君,引起一阵嗡嗡议论。至尊刀,本地的乡亲们更是耳热能详。
谁都可以从他的话中,听出他对南天君与至尊刀,皆没有多少敬意,没将这两位大爷级的人物放在眼下,而且含有挑战味。
他知道这五位仁兄,不是南天君的走狗,走狗们大多数认识他,所以下手有分寸,把两名大汉打得天昏地黑,其实伤势并不重。
敢公然提出这两值大爷的名号叫嚷,岂会是善男信女?
“你……你是至尊刀洪……大爷的人?”大汉脸色一变,骇然惊问。
“至尊刀的人。早就溜到外地避祸去了。”
“你……你是……”
“太爷活报应彭方。记住了没有?”
大汉打一冷颤、脸色发青……
“太爷找南天君的人,那狗杂种像兔子一样躲起来。你们如果不是那混蛋的走狗,赶快会帐滚蛋。你们先挑衅,太爷有理由赶你们走。”
他挥手赶人,十足:“如果不走,哼!”
五大汉乖乖会帐,狼狈而遁。
其实,即使五大汉是南天君的爪牙。他也不可能下毒手把对方打得半死,大庭广众间闹出血案,不但是极不光彩的事,而且可能由街坊报官落案,那就麻烦大了,成为逃犯,一辈子注定要成为黑道亡命。
大庭广众间打一架,小伤小痛就不会把事情闹大。
城内城外不少大街小巷,哪一天没有人打架?只要没有严重的伤害,就不至于闹至衙门打官司。
打官司对江湖成名人物来说,那是很丢人的事。
打官司必有苦主,这些成名人物如果成为苦主,那就笑话闹大啦!还用在江湖叫字号?今后别想在江湖称雄道霸了。所以这些成名人物,通常是被告而非苦主。
刚喝了两碗酒,便过来了两位有气概的中年人,接着店伙加送来四色佳看,两副碗筷两壶酒。
“兄弟作东,加肴以示敬意。”
留大八字胡的人含笑打招呼,不管他肯是不肯,在两侧拖出长凳坐下了,亲自执壶倒酒:“兄弟张龙,他赵虎。敬彭兄,我兄弟这里先干为敬。”
两人咕噜干了一碗酒,连眉头也不皱一下,看气势便知道是酒将,一锅头高梁烧像喝水。
“谢啦!”
他也干了碗奉陪:“两位不会是替那五位仁兄出头吗?”
“不可能。”那位留鼠须的赵虎说。
“哦!两位该称苏秦张仪,而非张龙赵虎。”
“咱们也不是作说客的料。”
“那么,何以教我?”他不再流里流气,也不再口出粗言。
“兄弟有件事不明白,特地请教。”张龙说得客气,而且抱拳示敬。
“彭某恭聆。”
“彭兄从宝应至高邮,这期间,一直向彭兄下毒手的人,是中天君的爪牙,他们买通水匪的事,受到彭兄的干预,失败得相当惨,因此企图报复,理所当然。”张龙还真的几分作说客的才干,开场话的分析有条有理。
“没错,所以我认为他们有下毒手的理由。”
“彭兄可说对南天君有恩,所以南天君的兄弟们,对彭兄没抱有敌意,可是,彭兄怎么突然改变态度,向南天君大张挞伐?兄弟极感迷惑。”
“那是他们恩将仇报,不能怪我呀!他们纠众硬夺我弄到手的云裳仙子,这可是众所周知的事。南天君不是没有担当的人应该不会否认吧?”
“这种平常事,也值得彭计较吧?”
“如鱼饮水,冷暖自知;你张老兄事不关已。当然认为是平常事故啦!老实说,十之八九失,一生中也不会碰上这种平常事故,你老兄又碰上多少次?不会平常得令人打瞌睡吗?”
“南天君希望和你当面解释误会。”张龙放低声音、不希望让其他食客听到。
张龙的提议,他一点也没感到意外。这两位仁兄的出现,他一眼便看出他们是有为而来。
“好哇!在下落脚承州老店,很容易找到,有时也到外面走走,不可能在店中久待,只要向柜台留话,在下会届时恭候他的大驾。”
“店中人多中杂,不便会晤,南天君希望约时约地,与老兄面谈。”
“抱歉,我这人没有与人约会的习惯。有事找我,任何时时都可以谈。像你们两位一样,大家碰面后不是都谈得很愉快方便吗?”
“这个……”
“不错,我承认这世间没有所谓公平,承认这世间有所谓身份地位。如果没有这些特权,人生在世,不需进取追求用尽一切卑污手段,争取这些特权了。他南天君号称天下四天君之一,四天君瓜分天下江湖势力,以仁义大爷自居,暗中作你吞我并唯我独尊的勾当。他曾经花了无穷心力,争取追求到他所期望的身份地位。
我这个初入流的小人物,不配与他平起平坐。他应该高高在上招招手,我应该像狗一样匍伏到他面前听他大吹法螺。我告诉你,办不到,说自私些,我也要用尽心力,争取我的身份地位,我同样能努力争取雄霸天下的尊荣。他如果当年曾经象狗一样匍伏在某些人脚下,绝不坐有今天的成就。
所以,他必须和我像你两位仁兄一样。哈哈一笑扫招呼,客客气气公平地和我谈英雄事业。因为,理字站在我一方。我并没有把柄在他手中,也无求于他,他凭什么要我乖乖地按他批示的时地去见他?张老兄,我说得够得明白吗?’’
“这……”张龙真被他这番气势昂扬。却又隐含讽刺的话震得不知所措。
“你看。”
他用手向有方不远处一指:“那两位大爷,就表现得像个闯道的豪客,有事直接找我,好聚好散,谈不拢我绝不会反脸立即打破头。”
两个人,正沿走道含笑走近。
“风雨剑客傅雷,中天君傅大爷!”张龙脸色一变,脱口惊呼。
风雷剑客年已半百,气色与身材面容,皆像三十岁左右如龙似虎的活力充沛壮年人,剑眉虎目颇具威严,留两撇黑尾端上卷的大八字胡。佩的剑古色斑斓,走动时龙行虎步甚有气派。
另一位仁兄他不陌生。他屠杀水匪,刀歼中天君的爪牙,走脱了的领队擎天手罗志超是也。
如果他是莽夫,必定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像疯自似的拔刀而斗。
他不认识中天君,泰然瞥了对方一眼。
风雷剑客终于露面了,难怪高邮成为风暴的中心。
两人笑吟先颔首打招呼,在对面洒脱地拖出长凳落座。
“彭老弟台,久仰久仰。”
风雷剑客客气地说:“在下傅雷。擎天手罗志超是老弟的刀下亡魂,用不着引见、算是老相好啦!”
“对,老相好。那次,罗老兄跳水的技巧高明。高明。傅大爷,那次在下走霉运。不得不为保命挥刀,多有得罪,傅爷海涵。”
他示意走近送上碗筷的两店伙离开,亲自替对方两入倒酒:“诸位应该明白,在下无意破诸位的买卖,而是在下无意中介入,在下是客船乘客之一,大概不需在下多作解释、是吗?”
“老弟台不需放在心上,没有人怪你呀!”
风雷剑客态度友好:“咱们这些江湖豪士,谁都知道成功失败与生死荣辱是怎么一回事,闯出一片天就是英雄。闯不过死了认命,除了计较血海深仇之外,刀来剑去水里火里,谁也不会介意。那次即使老弟台不会干预,咱们也不算成功,仅抓了几条小鱼,却白花了不少金银。当然,弟兄们中,难免有人耿耿于怀。妄图报复也是人之常情,希望老弟台谅解。”
“是呀!所以迄今为止,在下还没向贵方的人真正挥刀、何况你们与南天君地盘之争,在下局外人,毫无介入的兴趣。”
“傅某深感盛情,特地向老弟台面致歉意,今后傅某的弟兄,尊重第弟台保持中立的崇高地位……”
“傅大爷。这岂不是有失公允吗?”
张龙贸然打断风雷剑客的话:“事实是彭老兄正向南天君的弟兄,公开扬言大张挞伐,他能保持中立吗?任何人皆可知道他已经介入了。这是说,他已经公然站在你一边。”
“五湖浪子张龙老兄,傅某还并没用名利敦请彭老弟对付你们,还不够公允?”
风雷剑客显然知道张龙的身份,说话仍然一团和气:“彭老弟一直就与傅某的弟兄纠缠不休,这是不争的事实,你老兄这些话就有欠公允了。”
“我郑重说一遍。”
彭刚收敛了笑容:“你们双方霸权之争,与我无关,我绝不干预,那是你们的事,毫不影响我的权益,我只管我自己的恩怨是非,你们的血腥火并的事自己解决我绝不过问。我想,你们走明白了,现在,咱们不醉无休。”
五湖浪子不再提其他的事,有风雷剑客在旁虎视眈眈,题外的事怎么启齿?两人失望地走了。
风雷剑客成功地解决了与彭刚的恩怨,显得特别高兴,敬了双方一碗酒,高高兴兴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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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彭刚满脸通红,但踏出店门脚下稳健,不像一个醉鬼,不会发酒疯找人打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