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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青枫眸瞳闪亮,宛如寒星:“算你还有几分见识,胡双月。”
像是呻吟般发出一声窒嚎,胡双月的脑门上已经沁出豆大的汗珠:“那……你一定就是‘青枫红叶’谢青枫了?”谢青枫冷冷的道:“用‘铁砧’杀人,而且施展的刀法是‘必杀斩’,这个人若不是我谢青枫,还会是谁?”
胡双月的内脏间宛似陡的烧起一把火,整个身子都有一种将要融化的感觉,他口干舌燥,嘶嘶有声的粗重喘息着:“为什么?谢青枫,你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原因?”谢青枫道:“我是被逼如此,胡双月。”
颈间的喉结上下移动间,胡双月咽着唾液,呐呐不解的道:
“被逼如此?谢青枫,我不懂,是谁在逼你?又是为了什么事逼你?”
谢青枫生硬的道:“我一说你就懂了,胡双月,是紫凌烟,现在,你懂了么?”
不自觉的又哆嗦了一下,胡双月高瘦的身躯顷刻间像是佝偻下好大一截:“紫凌烟……小媚,她,她原是我们的七妹……”
谢青枫道:“我知道,知道她原是你们的七妹,但是,你们这群杀人杀红了眼的东西,居然真正六亲不认,冲着你们的七妹齐来下刀;胡双月,闯道混世,到了这种走火入魔的程度,就该通通回锅了。”
胡双月挣扎着道:“谢青枫,你乃有所不知,小媚糊涂,竟犯下背叛山门、出卖组合的大逆之罪——”
哼了一声,谢青枫道:“挺身救父,义纵亲情,正是天底下至真至情的表现,理该受到褒奖才是,但你们却反其道而行,为了此事,竟待以死相惩,胡双月,这从哪里说,都说不过去!”
胡双月急忙争辩:“这种做法,完全违背了组合的规矩,也毁弃了我们当初结盟的誓言,谢青枫,小媚如此任性胡为,难道还不该受罚?”
冷冷一笑,谢青枫道:“那等规矩、那等誓言,打开头就是有悖天理、不容伦常,根本冷血无义,令人难以折服,而莫名其妙的束缚,自然可以不予遵从!”
胡双月心里明白,彼此的看法南辕北辙,立场更是两个极端,要想谈得拢,显然无望;他惨白着一张削瘦的面孔,沙哑着嗓门道:“谢青枫,你和小媚,有什么关系?”
谢青枫平静的道:“朋友,胡双月,只是朋友。”
有这样卖命的朋友,其间交情之深,亦就无庸赘言了。胡双月的目光越过谢青枫的肩膀,望向山下来路,可惜的是,夜色沉寂中,来路一片静荡,别说是人,连鬼影也不见一条……
谢青枫双眼平视,神色安详的道:“天下虽大,奇迹并不很多,胡双月,如果你在指望你的伙伴们及时来援,未免不切实际,现下的情况,并不怎么具备巧合的条件。”
胡双月咬着牙,声音迸自齿缝:“谢青枫,‘北斗七星会’向来只是吃人,不曾被人所吃,你今晚骄狂至此,骑到我们头上糟蹋我们,真正是可忍孰不可忍!”
谢青枫七情不动的道:“不止是骑到你们头上糟蹋你们,胡双月;事实上我已经不打算叫你们朝下活了,吃人者,人恒吃之,再说,‘北斗七星会’已无七星,仅存五星,很可能,马上只剩四星了。”
胡双月僵凝若桩,半晌没有动静,但吁吁呼吸之声,清晰可闻。谢青枫久经战阵,历尽生死,他当然明白,什么事立即就会发生。
缓缓的,胡双月的脚步向左侧挪移,“五寸匕”在他手中闪泛着森蓝的芒彩,而谢青枫卓立原地,垂眉如寂,他的“铁砧”仍旧正竖于前,看上去仿佛一块沉厚的铁板!
“五寸匕”的流灿像是一颗陨星的泄尾,拖着那样蜿蜒多变的光纹猝然飞来,倏沾倏点之下,又疾走斜掠;谢青枫半步不移,他甚至没有反击,只将“铁砧”的锋面做了几次旋转,业已封死了敌人每一个角度、每一次的进击。
胡双月的额头上再现冷汗,他围绕着谢青枫缓步打转,“五寸匕”游移不定的指划着,感觉上,却似面对一座石山,浑然天成,竟是无懈可击!
攀附在树顶间的紫凌烟,几乎已经忘记她是干什么来的,只瞪大着一双丹凤眼,紧屏呼吸,目不稍瞬的注视着下面的情况演变,一时里,她连自己是个什么立场也差点混淆不清了……
“五寸匕”突然又开始跳动,森蓝的光芒由单凝的一抹蓦地散裂为十三抹,十三抹冷焰由十三个不同的方位飞射喷泻,却集中向一个焦点——谢青枫。
谢青枫的身形在焰光着体之前的刹那腾起,刃芒只是贴着他的脚底掠过,“铁砧”便在这间不容发的细微空隙里暴翻,快得无可言喻,宽大又锋利的刀口已切进肌肉、切入骨骼,切断了五脏六腑,更将胡双月由右肩至右肋,整整劈成了两片!
瘰疬的肠脏含着浓稠的鲜血,顷刻就泄满一地,胡双月像是叹息般发出一声低吟,即已寂然不动,他的面孔仰搁向上,除了惨白得出奇,倒没有过份的恶形恶状。
谢青枫专注的归刀入鞘,他把“铁砧”插回同样宽阔的牛皮鞘内,动作细致谨慎,似乎地下的两个死人,远不及他现在做的事来得重要。
一声干呕传自树顶,接着又是一声,好在并没有什么东西从上面吐出来。
谢青枫漫步前行,头也不回的飘出几句话:“小媚,要想不看,得跟我离开这个地方才行。”
衣袂带风的轻响立起,紫凌烟飞射掠下,谢青枫瞥了她一眼,乖乖,脸色之苍白,几乎就和死在那里的胡双月差不多了。
刀是别在后腰带上,因此谢青枫得以空出手来拥搂紫凌烟,这杀人不眨眼的娘们,此刻的表现却不见强,她捂着嘴,噎着声道:“青枫……你可以杀他们,但,但不该下手这么狠,连具全尸都不留……”
谢青枫笑了笑,柔和的道:“横竖是死,死的方式就不必挑剔了,小媚,当你们杀人的时候,也都给对方选择的余地么?大概亦总是以你们认为方便的手法行事吧?”
又干呕了一声,紫凌烟低着头道:“那是对付不相识的人才这样,而胡双月、山大彪,青枫,他们到底是我的三哥与六哥……”
谢青枫摇头道:“妇人之仁,真个言来无趣。”
紫凌烟幽幽的道:“事情闹到这步田地,已然不可收拾,青枫,现在想想,倒弄不清我做对了,还是做错了?瞧着这一片凄厉惨怖,实在心乱如麻……”
谢青枫叹口气,道:
“如果不让事情闹大,开头便容易解决,你的六位阿哥不是要你的命么?
包括你那位三哥及六哥,索性给了他们,不就天下太平,波澜不起啦?你不甘愿舍命,只有保命一途,要保命,必须自卫,而自卫的最佳手段为主动攻击,情况便这么衍生下来;你不妨多想想,除了一死了结,你还有什么防止之道?“
紫凌烟呐呐的道:“他们决不会放过我……只要我不死,他们就不可能罢休……”
谢青枫道:“所以说,形势就发展成眼前的光景了。小媚,你要明白,人想活命,有时候得付出极大的代价,无论代价付得多么痛苦,只要不愿死,就必须有所承担。”
紫凌烟感触甚深的道:“当年大家结盟,规矩虽然订得严苛绝情了些,但长久相处,却也不分彼此,其乐融融,这些日子厮混下来,不知经历了多少艰难困苦、凶危险峻,伙伴们都能同心共济,相互扶持;‘北斗七星会’就像是一个家庭,我们七个是家庭中的成员,要说没有情份,那是假的,至少我向来是把这儿当成我的家,在没有发生这桩事故之前,做梦也不会想到有一天会离开他们,甚至与他们成仇……唉,好歹混出了头,撑起了场面,却就这么一下子散了局……”
谢青枫以笑非笑的道:“君不闻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天下岂有久开不散的筵席?
何况像你们这种人肉席,早散早好,正可谋福天下苍生,使多少无辜免遭涂炭。“
横了谢青枫一眼,紫凌烟狠狠的道:“我知道你早就看我们‘北斗七星会’不顺眼了,这一次,可叫你抓住了机会,明正言顺的拔除这根眼中钉,打底扫干净!”
谢青枫不以为忤的道:“小媚,这不是狗咬吕洞宾么?‘北斗七星会’岂是好惹的主儿?他们杀人放火,只要不冲上我,我就睁只眼闭只眼装糊涂,原本河井水互不相犯,我哪来这高的兴致去撩拨他们?便吃撑了也不干这等麻烦事,说来说去,还不是全为了你,现在倒好,居然埋怨起我来了……”
把面颊贴上谢青枫的肩头,紫凌烟苦涩的笑道:“你别生气,青枫,我心里恼、心里躁、心里犯矛盾,难道就不能向你倾吐?你越来不爱我了,一点都不让我,连多听我几句牢骚话,脸色就摆了出来……”
谢青枫踢飞地下一块小石,无可奈何的道:“眼下正在替你拼命,还要怎么来证明我对你的情感?一个男人为了一个女人,不顾自己生死存亡,提起刀片豁起来看了,尚不算是一等一的情痴么?小媚,你他娘太也难缠,令人消受不了……”
紫凌烟又娇嗔起来:“瞧你,这不是又对我不耐烦啦?你就不会再体贴点,再顺着我点?”
谢青枫干声笑道:“好、好,就再体贴点,再多顺着你点吧,唉,竟像是前辈子欠了你的。”
凌烟咯咯笑道:
“可不是?青枫,我也常常在想,你这冤家一定是上辈子欠了我……”
谢青枫忽然脸色一沉,道:“小媚,有件事,我差点忘了问你。”
偷觑了谢青枫的神情,紫凌烟不由吓了一跳,她惴惴不安的道:“你这是怎么啦?好端端的一下子就把脸孔摆了下来?有话你说嘛,瞧你这样子,好像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似的!”
谢青枫道:“方才,在山大彪第一次受伤倒地的时候,你为什么不相机下手?如果你那时配合得好,头一个回合将结束得更快更早,却叫我又费了一番手脚!”
噤窒了半晌,紫凌烟才怯怯的道:“我……我当时全身僵冷,稍稍犹豫了一下,谁知怔忡之间,机会已经失去了,青枫,我不是故意的,那一刹里,只觉得有些迷乱错愕……”
谢青枫低沉的道:“小媚,对敌人慈悲,就是对自己残酷,相同的情形之下,他们决不会可怜你,一点也不会,切切记住,下次不可犯同样的错误,否则即将万劫不复——你算是行家,原该不需我提醒你才对……”
紫凌烟沙哑的道:“我不会再犯错了,青枫,你放心……”
这时,他们已经来在山腰平台之前,那座小巧的红楼,遥遥入眼在望;
紫凌烟不自觉的放慢了脚步,透几分紧张的问:“青枫,下一着棋,你想妥了如何去走吗?”
谢青枫静静的道:“就在院墙之外,小媚。”
怔了怔,紫凌烟不解的道:“院墙之外?在院墙之外干嘛?”
谢青枫伸手抚摸着紫凌烟那柔滑如缎带般的披肩秀发,无限怜爱的道:“傻丫头,便在这里做第二次狙杀!”
激灵灵的一颤,紫凌烟脱口道:“可是,这是家门口——”
谢青枫笑道:“这已不是你家的家门口,而且,办这种事,来不及挑拣好风水地了!”
紫凌烟脸蛋儿泛红,有些窘迫的道:“你看,我又糊涂了!”
谢青枫默查地形,并迅速有了腹案,他牵着紫凌烟的手走向一角更幽暗的地方,然后,把嘴唇凑在紫凌烟耳边,轻轻低语:“下一阵,可能比头一次遭遇要困难些,小媚,你必须定下心来,准备接应,千万不可再昧于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