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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庭威扯了扯嘴角,安抚道:“阿姨她……等你好了,我带你去看她?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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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为什么不来看我?”简洁眸子里泛着光,挣扎着欲坐起身,她右手背还插着输液针管,不管不顾便扯了去,可她哪有多少力气,脖颈刚离开床面便又重新跌躺回去,只是情绪越发的激动,声音也大起来:“我要去找我妈!我要去找她!”她双手胡乱挥着,触碰到自己的腹部,惶然似的摸摸,惊慌喊叫:“我的孩子呢?我的孩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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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庭威伸出手按住她乱动的身子,另一只手去按床头的铃:“小洁,孩子没事!孩子没事!孩子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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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洁双眼似蒙上层薄薄的雾气:“那我妈呢?她死了是不是?她死了是不是?”她凄厉的声音回响在空荡荡的病房内,盘旋钻入吴庭威耳内,划成一道道深而长的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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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护士匆匆赶来,为她打上一剂镇定剂后,她才渐渐安静下来,窝在他怀里抽泣,像只受伤的小兽。睡着了之后还在流泪,嘴里嘟嘟囔囔叫着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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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景和任跃来时她已沉沉睡了过去,这时候天都快亮了,张景眼睛红得似染了血色,“我姐她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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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庭威眼睛一瞬不眨的望着满脸泪痕的简洁,用手指抹去她眼角的泪水:“情绪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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岂止是不大好,是很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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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跃从进入病房后便沉默不语,他紧紧握住拳头,倏的上前抓起吴庭威的衣领,厉声质疑道:“有人说看到了你妈妈也在那里,你怎么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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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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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什么意思,二哥你心知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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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跃,你既然还称我一声二哥,就别跟这儿瞎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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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当我不知道简家和祁家的恩怨呢?”任跃怒意高涨,“当年若不是你妈妈跑去纪检委‘揭发’简老爷子贪污受贿,简家也至于到如斯地步!阿姨也许就不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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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庭威语气也好不到哪去,冷冷的扯开任跃的手:“拿那些过去几百年的陈年旧帐来推陈,你不觉得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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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争吵的声音愈发大了起来,简洁有转醒的趋势,张景立刻上前,压低了声音吼他们:“要吵架到外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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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都不愿意离开病房,只得冷着脸各据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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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景本想去看看孩子,可留这俩男人单独在这儿她实在不放心,只得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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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都没有休息,可这时间过得可真快,一眨眼的功夫东方已泛白,黄澄澄鸭蛋黄似的太阳渐渐爬上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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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洁醒来后异常沉默,不论谁问什么她皆是不闻不问的。她根本下不了床,宝宝仍旧在保温箱里靠着供氧存活。喂她吃东西时她也知道张嘴,只是眼神沉寂不知道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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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张景用轮椅推着简洁去了太平间,因家属特殊要求,简语西还被搁置在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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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椅推进去不过几米,简洁却突然用手抓住车轮,张景愕然停下,绕至车前蹲□去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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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洁微微眯起眼睛,眉头蹙起很是痛苦的样子,眼角有泪水滑落,却听不见哭声,张景眼泪啪啪落下,倾身抱住简洁,哭得汹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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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此处后又去看了宝宝,简洁隔着玻璃窗望着自己的孩子,那么小,又瘦,生下时到现在连哭声都没有,医生告诉她,若是撑不过这个月,怕就是要准备后事了。她心隐隐作痛,有时候命运真的不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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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语西的后事是张辉操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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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下了好几天的雨,其实雨势不大,却连绵不绝似的,濡湿又阴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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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终于晴好的那日,简语西的骨灰被送至凉山山后的墓园埋下,墓碑的旁边躺睡的亦是简家的人,这是简洁第一次见到除妈妈外的简家人,没想到却是一堆尸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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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辉在简语西的墓碑前放了许多捧满天星,而墓碑上那笑容娴雅的女子却再也闻不到花香,他再次红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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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洁没有再流泪,吴庭威担心她这样时间久了会憋出内伤来,但无论说什么,她都不肯答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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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跃黑衣立身于墓前,俯身放下一束康乃馨,默然三鞠躬后转身回到原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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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语西生前并无常交往的朋友,来送她离开的人屈指可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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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时依然需要沿着山间小路而行,走至下山口时简洁却突然停住脚步,几人皆是停下来,一连半月未开口的简洁面无表情的瞧着任跃:“任跃,你先留下来,我有事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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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跃也有些愕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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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最惊心的是吴庭威,他还未说什么,简洁便道:“庭威,你先回去,我处理完事情会联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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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很少用这样的不容置疑语气对谁说过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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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庭威淡淡扫了任跃一眼,压低声音道:“照顾好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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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跃自打简语西出了事后,就没给过吴庭威好脸色看,这时也是扬着眉抬着下巴瞧他。吴庭威低咒了声“臭小子”,抬脚去踹任跃,被他躲了过去。任跃跳至简洁所在的台阶,瞥他一眼道:“知道了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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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跃也奇怪,他摸不清简洁的脉搏,不知她是什么想法,然而她开口了,他是断不会有任何异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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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向凉山的有两条路,他们在东侧的那条小路,简洁和任跃沿原路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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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地方丛林茂密,绿意泱泱,雨后初晴,芳草的气息浓厚,夹杂着泥土味道萦绕于鼻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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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渐渐转凉,简洁穿着稍薄的黑色针织长衫,一阵风吹过,她不禁打了喷嚏,任跃随即脱下外衣披在她背上,简洁没有推脱,拉紧了衣领,礼貌道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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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墓地不远时,任跃仍欲往前走,简洁却突然驻足,伸手拉住他的衣袖,示意他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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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站于枝繁叶茂的百年梧桐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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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跃疑惑:“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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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洁伸出食指竖直比在唇边,示意他嘘声,又压低了声音简单的吐出几个字:“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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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跃挑眉,顺着她的目光再次望向简语西的墓碑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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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几分钟,来拜祭的人简直惊爆了任跃的眼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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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路文振离开时,任跃尚未从震惊加疑惑中走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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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洁阖了阖眼皮,脊背抵在梧桐树,腹部隐隐作痛,她抬手隔着薄衫覆上,半晌,清冷平静的声音传来:“你说路婵娟的父亲为什么会来?”那日在医院擦肩而过时她只觉得这人好生眼熟,回去后才幡然忆起他便是报纸上路婵娟全家福当中的那位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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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跃注意到她捂腹的小动作,担心她是术后遗留症,“简洁,你没事吧?要不我先送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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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洁摇头:“我没事,我想再陪陪我妈妈。”她看了他一眼:“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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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跃吸了口气,双手抄在口袋里,与她相临背靠于树,反问她道:“你怎么知道他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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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觉。”他与沈眉几次三番搅乱简语西的世界,今日简语西的葬礼,简洁猜想也许会有意外的人来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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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相大白前,我们所有的推论都只是猜测,你明白吗?就算是到了警局,到了法院,那也不能作为呈堂正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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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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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家路家可谓是只手遮天,那日简语西出事后,沈眉被“请”去警局做笔录,可那警察一听说她的身份,立即又点头又哈腰的,连个屁都不敢再放一个,最后的笔录真真叫人啼笑皆非,在简洁看来,那分明就是对事实的绝对歪曲,昨天她是独自去的警局,怒火中烧时跟那个警官吵了一架,她嘴笨,说不过人家,把他办公桌上能砸的东西全都给砸了,最后差点被以袭警罪关进局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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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她一宿未睡,其实她最近睡眠比从前更差了,常常噩梦连连,然后突然惊醒。每每梦到简语西双目圆睁躺于血泊里时,她在梦中都哭得一塌糊涂,她在满身冷汗中怵醒,醒来后摸了把脸颊,却发现干涸无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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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洁今晨盯着太阳从东方升起时,忽然想明白一个道理,她为鱼肉,人为刀俎,这世界从来便如此,弱肉强食,哪怕是沈眉在简语西的死亡里扮演了绝对关键的角色,可只要搬出沈家这靠山或是路夫人的名号,哪个不得畏惧三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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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不能让我妈白白死掉,她死的这么凄惨,如果连我这个做女儿的都不为她伸张正义,那么以后我有什么颜面到下面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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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呸呸呸,简洁,你会长命百岁,你会儿孙满堂,不要尽想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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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洁轻提嘴角,“那么……什么东西不虚无缥缈?方才的路文振?他知道我妈喜欢满天星,他知道是沈眉害死我妈的,你说这代表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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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辈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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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妈她什么都没有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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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希望我帮你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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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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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任跃答应得痛快,但仍旧忍不住问道:“为什么是我,不是吴庭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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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洁用手拢了拢披着的外衣,又抬手拂过被劲风吹至唇沿的几缕黑发,暗淡的眸光盯着前方郁郁葱葱的丛林树木,她沉默不多时,轻启唇告诉任跃原因,声音平静而空灵,判断不出心底的情绪,“因为他妈妈也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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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跃不敢确认她话中的隐意,眯了眯眼睛,问她:“你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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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江独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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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洁用手拢了拢披着的外衣;声音平静而空灵;判断不出心底的情绪;“因为他妈妈也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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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跃了然她话中的意思;“你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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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洁抓了抓头发;声线平稳;“你不是说真相大白前;我们的猜测也只是猜测吗;我不会妄下结论;但祁思嘉既然是同沈眉一块儿去的医院,多多少少都脱不了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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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放心,我一定竭尽所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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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事发当天在场的,听说还有名陌生女子,也就是唯一的全程目击者,任跃,我想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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