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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说退就退哪?快跟爹回去。”段沅君哭道:“爹,我不回去。我已是杨大侠的……人了。”段庆惊呼道:“沅君,你胡说些甚么?”段沅君道:“爹,你见过沅君骗你么?”段庆颤声道:“沅君,你怎么这么不自重啊?我……一掌打死你。”提起手来,便要往她脑门拍下。
段沅君泪流满面,哽咽着道:“爹,女儿不孝。你打死我罢,就当没生我这个女儿。”段庆手掌离她天灵盖仅仅寸许,终是不忍拍下,长叹一声,道:“沅君,你叫爹怎么向梁王交代啊?算了,你先跟爹回府罢。”段沅君咬紧下唇,道:“我不回去。”段庆道:“你放心!爹不会逼你嫁给梁王了。”段沅君咽声道:“可娘哪?你能劝服她么?爹,你给女儿一条生路罢。”段庆沉默了半晌,点头说道:“好,爹放你走。巴格,你跟在小姐身边,保护小姐。”巴格躬身应命。
段庆吩咐道:“留下两匹马给小姐。我们走罢!”翻身上马,拨转马头往来路上奔去。段沅君叫道:“爹,女儿以后不在你身边。你要保重身子,不要喝那么多酒了。”段庆含泪点了点头,不敢再回头多看一眼,叹气道:“沅君,走了,就永远不要回头。”猛加了一鞭,催动坐骑疾驰而去。巴格问道:“小姐,我们上哪去呢?”段沅君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我们先找间客栈,让姐夫歇下养伤。”
巴格抱起杨慕非,横放鞍上,自己翻身上马,扶直了他坐在马上,一扬鞭,道:“小姐,我们走罢。”段沅君不想回大理城,也不敢往鸭赤城方向去,便拨马转上了一条小道,投北而行。巴格一提缰绳,纵马跟在她身后。奔了一程,见前面黑压压的一大片树林子,段沅君心下害怕,不敢催马进林。巴格道:“过了这片林子,便是点苍山了,天龙寺也距此不远。小姐,让我在前开道。”纵马抢过她身边,进了林子。走了一会,树林愈来愈是茂密,到后来已无道路,两人只好下马步行。
段沅君见林中黑沉沉地宛如黄昏,心下害怕之极,颤声道:“巴格,这林子里会不会有鬼啊?”巴格哈哈笑道:“小姐,你放心!来他一个,我杀他一个;来他一双,我便杀他一双。”突然之间,三丈开外一株大树后,传来“嘿嘿”两声冷笑:“你倒杀杀我看。”巴格吃了一惊,抬眼望去,见是一个身材瘦削的紫衫书生。那紫衫书生年约三十余岁,面如冠玉,容貌俊朗,只是眼神颇为淫亵。巴格双手一拱,朗声道:“我们只是路经贵宝地,无意相扰。请尊驾不要误会。”那紫衫书生上前两步,嘿嘿笑道:“你走,我不拦你。”巴格大喜道:“多谢!”那紫衫书生话锋倏地一转,道:“这女娃儿可要留下。”巴格喝道:“大胆!这是总管大人的千金。”
那紫衫书生冷冷地道:“你可知我是谁?”巴格没好气地道:“不敢请教。”那紫衫书生道:“爷姓金,名生色,江湖上有个绰号叫作摧花辣手。”巴格闻言一凛,惊呼道:“摧花辣手金生色!”原来,这金生色是白云宗护法长老南淫鹿一鸣的师弟,据说已五十来岁,自谢沧客诛杀异己、重整白云宗教务后,他便一直潜逃在外,在全国各地作案四十余起。他行踪飘忽不定,作案手段又极其高明,是以官府屡次下令缉拿,也都未果而终。
巴格叫道:“小姐,你快走!”段沅君看了一眼他怀里的杨慕非,迟疑道:“可姐夫……”巴格急急地道:“这人是个大淫贼,武功极其厉害。你若落入他手中,清白不保。快回大理城请你爹来救我们!”段沅君“哦”了一声,转身便跑。金生色冷笑道:“哪里走?”左足一点,从巴格头顶跃过,伸手便往她右肩抓落。巴格大惊失色,放下杨慕非,呼的一掌,往金生色后心按去。金生色也不回头,右手仍是抓向段沅君,左掌倏地向后反击。砰的一声,两掌相交,巴格直飞出去,撞在大树身上,一根毛笔粗细的枝干贯胸而过。便在同时,金生色已抓住了段沅君肩头。段沅君一挣,嗤的一声响,右手衣袖已被金生色扯下半截。
金生色见到段沅君如白玉般的藕臂,心中有若火焚,伸右臂就去搂她纤腰。段沅君惊叫道:“你这坏蛋,快放手!”金生色拦腰将她抱起,淫笑道:“我怎么舍得哪?”便动手扯她衣衫。段沅君眼前一黑,几欲晕去。金生色正自意乱情迷,忽觉后心有若大椎重击,痛哼一声,便即软倒。原来,杨慕非此时已悠悠醒转,听见段沅君呼救,便拾起一颗石子,使力掷出,正中金生色后心“大椎穴”。他虽受了重伤,但在情急之下,这一掷劲力仍是迅猛异常,又加上正中金生色后心要穴,金生色登即当场殒命。杨慕非一招毙敌,但这一使劲,也带动了胸口内伤,剧烈咳嗽起来。
段沅君推开金生色,纵身扑进他怀里,叫道:“姐夫。”泪水扑簌簌如珠而落。她自小娇生惯养,段庆夫妇对她甚是疼爱,下人也不敢拂逆其意,便似公主一般,不想今日却遭此欺辱,伏在杨慕非怀里,忍不住放声大哭。杨慕非轻拍她的背,柔声安慰道:“好了,好了,一切都过去了。快把眼泪擦掉!”段沅君“嗯”了一声,掏出手帕拭泪,却见杨慕非前襟上已被自己泪水湿了一大块。
杨慕非抚着胸口,道:“沅君,我们怎么到这里来了?”段沅君咽声道:“你受伤昏迷后不久,我爹就来了。我苦苦哀求,求他放我们走。他思虑再三,终于点头答应了,还让巴将军随行保护我。我们刚走到这里,就……”杨慕非微笑道:“你爹真是疼你,为了你竟不惜开罪梁王。”段沅君嗔道:“他才不是啦!他初时也不肯答应,我说,我说……”杨慕非奇道:“你说甚么?”段沅君粉颈低垂,道:“我说……我已是……你的人了。”说到最后三个字,脸上大是娇羞。
杨慕非吃了一惊,道:“沅君,这种话怎能乱说哪?”段沅君道:“我若不这样说,爹也不会放我走了。”杨慕非叹气道:“待这事平息过去,我亲自去贵府,向令尊澄清这场误会,以还你的清白。”突然想起一事,问道:“你方才说巴大哥随行保护你,可巴大哥哪?”段沅君道:“他被这恶人一掌打出去了。啊,那边……巴将军!”杨慕非循着她手指的方向瞧去,见到了巴格挂在树梢头的尸首,心中一阵难过。段沅君道:“我去把巴将军放下来。”
杨慕非扯住她的衣角,道:“你不会爬树,摔着了怎么办?”走到那棵大树后,暗运功力,一掌打在树干之上,树身剧烈震动,上面的枝叶纷堕如雨,巴格的尸身也跟着掉落下地。杨慕非运功劈树,触及胸口创伤,倚着树身,又大咳起来。段沅君想起巴格忠心救护之情,抚着他的尸身,痛哭了一场。杨慕非从马鞍的褡子里取出长剑,挖了个土坑,将巴格葬下。两人在墓前垂立了半个时辰,便牵着马续往北行。杨慕非重伤后身子虚弱,方才又接连带动内伤,胸口每根骨头宛如都要断裂,无力单独行走,只好靠在段沅君身上,由她搀扶着向前走。
第三十九回:新恨旧怨千万叠(上)
转过一大片林子,只见西北角山溪旁孤零零的矗立着一间茅屋。段沅君扶着杨慕非走到门前,只见柴门大开,屋里并无一人。这间茅屋陈设甚是奢华,西壁一长列橱柜,摆着大大小小十来个药瓶,靠窗一张竹榻,榻上铺着锦缎软垫。段沅君道:“姐夫,你先坐下歇歇。我去找点吃的。”杨慕非见身旁小几上搁有一封信,封皮上写着“金生色先生亲启”几个字,心下微惊,抽出信纸,只见信中写道:“金先生,因情势有变,夜袭天龙寺这一行动,延至三月十五日进行,请先生届时到场助阵。柯以行顿首。”
杨慕非心想:“原来这间屋子是金生色的。”掐指一算,离三月十五之约还有大半个月,只要安心静养,内伤大可痊愈。段沅君道:“这屋子里有好多吃的,足可以住上一年半载了。姐夫,你教我生火做饭罢。”杨慕非忙道:“你做不了这些粗活,还是让我来罢。”段沅君道:“我还没做,你怎么知道我做不了?”杨慕非笑道:“待会手上起了水泡,可别哭鼻子。”段沅君道:“我才没那么娇嫩哪。”在杨慕非耐心指导下,段沅君终于生起火,将一只野兔烤熟。她撕了一小块后腿肉吃,只觉味道并不怎么可口。杨慕非却连吃了两大块兔肉,赞道:“沅君,你真是心灵手巧,第一次做饭,就做得如此鲜美。”段沅君听了,心花怒放,眼中闪耀着喜悦的光芒。
杨慕非问道:“沅君,屋里有没有酒?”段沅君道:“有啊。你问这个干嘛?”杨慕非大喜道:“拿过来让我喝一口。”段沅君摇头道:“不行。你受了内伤,不可以喝酒。”杨慕非求恳道:“就一小口。”段沅君沉吟了半晌,道:“好罢,让你解解馋。”斟了两小杯酒,递给了杨慕非一杯。杨慕非伸手接过,一口饮尽,道:“好酒,好酒。”由于饮得过急,突然大声咳嗽起来,咳了好半晌,才渐渐止了。段沅君急道:“叫你别喝,你还喝!”伸手轻轻揉他胸膛。杨慕非道:“方才饮得太急。沅君,你把你那杯给我,我慢慢喝,就不会有事了。”段沅君嗔道:“你别痴心妄想了。”打掉他的手,将杯中酒一口干了。她怕杨慕非嘴馋,忍不住去偷酒喝,便把酒坛扔出了窗外,酒坛应声而碎,一阵阵酒香扑鼻而来。杨慕非大为惋惜,使力吸了几口酒香。
段沅君道:“橱柜里有很多药瓶,也不知有没有治伤的药?”杨慕非忙道:“你别去动那些药瓶!这是金生色的老巢,说不定会有那种药。”段沅君愕然不解,道:“会有哪种药?”杨慕非见她咄咄追问,心下大是窘迫,讷讷说道:“会有……让人迷失本性的药。总之,你别去碰那些药瓶。”段沅君“哦”了一声,收拾了碗筷去洗。杨慕非闲来无事,见枕边放着一本小册子,便挪过去坐在床上,拿起小册子看,只见扉页上写着几行细字:“此卷乃我白云密宗欢喜大法精要。十者,刚柔相济之数也。每隔十日,务须用心修习此法一次,若稍有懈惰,则功败垂成。练到第十层境界,即可养颜延老,永葆青春。”
杨慕非心想:“有这么神奇!”转念想到北宋末年的逍遥派,据说便有类似的修身神功,便也不以为奇了。展将开来,一对裸身男女赫然在目,竟是幅春宫图,不禁面红耳赤,慌忙掩卷。他抬起头来,见段沅君仍自在溪旁洗碗,这才长长舒了口气。他紧闭两眼,坐了半晌,那对裸身男女的身影在脑海里却始终挥之不去,心痒痒的忍耐不住。他提起手来,在自己脸颊上重重扇了一记耳光,骂道:“无耻!”忽听得段沅君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姐夫,你怎么打自己耳光哪?”杨慕非悚然一惊,睁开两眼,只见段沅君不知甚么时候已走进屋子来。
段沅君道:“姐夫,你在看甚么书哪?借给我瞧瞧!”杨慕非脸上一阵发烧,心想:“若是让她知道我看过这种书,她定会瞧不起我的。”连忙把那本小册子塞在怀里,道:“这个,这个……是武功秘籍。你看不懂的!”岔开话题,道:“咱们到外面走走。”段沅君大喜道:“好啊。”左手托在他腰间,搀着他走到门外。两人沿着山溪闲步,说些儿时的趣事,都感到无比欢喜,见天色渐渐黑了下来,便回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