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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季节交替的关系,雯夏最近总觉得没精神没力气,就连坐着都觉费劲,总要靠着厚厚的软垫才会舒服些。每日服下的药便宛如泥牛入海,身体一点起色也没有。雯夏自从用了这具身体,来到这个世界,一直就是宿病缠身,虽然感觉不好,她到也并不在意,只当过了这段时间便会好些。
但是媚儿的姐姐一来,看到雯夏的脸色和她恹恹的样子,便皱了皱眉头,二话不说便抓起了雯夏的手腕为她把脉。“你最近吃了什么药?药方拿来给我看!”
她虽然不是司马师的正妻,但地位也不低,府中众人当然不敢违逆她的命令,当即便有人取了雯夏日常用药的药方给她看。“夫人,这是御医开的药方。”
“废物废物!府中的大夫是废物,连御医也是废物!”那女子平时很是和善可亲,但是一看到递上来的药方,当即变了脸色,将药方团坐一团扔在地上,气恼地道:“雯夏虽然体虚,又不是病骨支离的老人,开这么一堆大补的药给她,虽然短时间里面色上是好看些,却只补不疏,当你是无底洞么?这么补着总有一天人会受不了的!雯夏,你说,最近是不是总心浮气躁,坐卧不宁,身体又没力气?”
“是。”雯夏频频点头,这症状一点不错啊!雯夏还以为是自己心情不好的关系,没想到居然和自己日日服用的药有关。
那女子用力跺着被自己揉成一团扔在地上的药方,还不解气地又踩又碾,之后一脚踢地远远的,道:“我虽然只学到母亲本事的皮毛,也能看出这药方是万万不合理,那些御医多少总也懂些医理吧?怎么会弄出这么糟糕的东西?取笔墨来!”
墨笔写出来的东西雯夏看不太懂,不过她信赖蔡文姬的女儿远远大于信赖那些不知所谓的御医,她开出的药总比府中请来的老头子开出的药可信。
“雯夏,你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那女子双手按住雯夏双肩,直视着她的眼睛,道:“从你的脉相中我便感觉到了,虽然你表面上装作很高兴的样子,其实心中很是烦闷的,对么?”
“夫人,我——”雯夏不知如何作答才好,犹豫着转开了视线,看着红霞的最后一缕余晖缓缓散去。
媚儿对于两人之间的谈话并不感兴趣,反倒是对司马府后园池中的金色鲤鱼颇为好奇,雯夏将投喂鲤鱼的馒头塞给媚儿,她便兴致勃勃地去逗弄鱼儿了。
“姐姐过的快乐么?”雯夏看着那些从池塘里探出头讨要食物的鱼儿,道:“嫁给司马将军,姐姐快乐么?”雯夏知道自己这个问题实在有些突兀了,再怎么说对方也是自己的长辈,怎么可以张口就问如此私人的问题。只是相处两次,雯夏觉得那女子很是和善,所以才脱口问出这样的问题。司马师已经年逾五旬,而媚儿的姐姐正是处在女子最美的年华,她嫁给司马师,做的又不是正妻,怎么可能快乐呢?
那女子微微一怔,随即释然笑道:“快乐不快乐,只在自己心中。”
“但是我不明白,为何姐姐会嫁给司马将军呢?”雯夏索性将心中的疑惑说了出来。
那女子悠悠望着已经渐渐黯淡下的天空,道:“有些事情是没法避免,没法改变的。”她说话的时候语调虽然平淡,但是在这暮色降临的时候,雯夏听来却带着一种深深的无奈和叹息,这种感情也牵动着雯夏自己的心情和感受,她不由想到自己在不久以后也不得不踏入那华丽而禁锢的皇宫之内,做一个政治纷争中的筹码,一个高坐在宝座上的装饰。
“有些事情,真的是没法避免的。”雯夏垂着头,重复着那女子方才的话,却带上了更多的感叹,“那些鱼儿一辈子都只能生活在池塘里,永远离不开,但是他们一旦离开了,便是死。我不想做池中鱼,可是却已经身在池中,又如何才能离开呢?”
那女子反倒笑了:“这便是你的烦心事?你想要离开这里?”
雯夏点点头,又摇摇头,道:“就算做不了鲲鹏,我也不想做一只养在金丝笼里,永远飞不起来的漂亮鸟儿,可是那笼子已经罩在我头上,我又能如何呢?我想了各种各样的办法,甚至最出格的方法我都想过,但是除非我死了,否则没有一样能让我离开。”雯夏顿了顿,继续道:“雯夏冒昧,想知道姐姐那时的不得已,更想知道在不如意的生活中怎么才能如姐姐这般淡泊。”
那女子轻舒一口气,悠悠地道:“司马将军向爹娘提亲,爹娘是推脱不掉的,便应了。”
“只是为此?”雯夏不解,“就是为了这个,一生的幸福便失去了,这样值得么?”
女子笑着摇头,“没有什么值得不值得的,人能不能幸福,不在于生活在什么样的环境里,而在于你心中是否满足。”
媚儿玩倦了鱼儿,走过来拽着雯夏道:“雯夏陪我一起玩儿嘛!姐姐都不肯陪我玩儿,媚儿好闷!”
雯夏无奈,只得起身,“媚儿想要玩儿什么?”
“雯夏,你先要明白,自己想要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我明白,我想要自由,就像文姬先生那样,隐于山林,随心而往。”天色已经暗下来,一处处的灯也都依次被点燃了,摇曳在夜色中,朦朦胧胧,好似另一个世界的梦。
第六十七章 举杯对月饮
接下来的日子,学习礼仪行止的进度更快了,司马炎在这些日子也会日日都将雯夏叫去询问进度,看看雯夏究竟学会了多少东西。在这样的环境里,雯夏不得不拿出些精力认真对付此事。
生活似乎一点变化也没有,但又好像有了些变化。
每隔七八日,便会有人送一小坛酒给雯夏,那酒也是各不相同,有时淡雅有时浓郁,有时如水般清淡有时又如繁花般芬芳。那坛酒自然是经过重重检验才会递到雯夏手上,而雯夏的身体状况也不允许她喝多少。所以每次雯夏只能小小品上那么一两口,便陈放起来。日子久了,居然也有六坛。而此时也已经入了秋,府中后园的花渐渐凋零,菊花却依次从那些夏日里并不起眼的角落中盛开。
这一日雯夏又收到了酒,是用新鲜菊花酿成的菊花酒,花香酒香,淡淡地在屋中散逸开来。
有时送酒来的人是刘玲,但是更多的时候是酒店的小伙计,说有人给了钱,他便来送酒。雯夏自然而然地认为送酒给她的人是刘玲,也只有酒鬼才会这么喜欢把酒当作礼物送给别人了。可惜雯夏不是酒鬼,她虽然能从闻出酒香判断手上的是美酒,却没有那福分享用这坛美酒。
有时雯夏也会怀疑,刘玲看样子并不像是有钱人,他却从哪里弄来这么多美酒的?不过嗜酒如命的人,自然会有寻到美酒的方法,这样的疑惑在雯夏心头也是一闪而过,并不曾多想。
也许是酒香花香太美,这一日雯夏不想再拘束着自己,酒一杯杯入了口,本来微微感到些许寒意的身体渐渐暖和了起来,脑子不但没有迷糊,反倒是比平时愈加清楚了些。
雯夏听从了苏曼的建议,一直有意避开夫人,偶有相遇也是说几句客套话便散开了,那个女人倒也不有意来找她的麻烦。同在一座屋檐下,两人间就这么保持着这种关系。微生亦继续履行着他的诺言,就算是身在府中,只要雯夏身在屋外,他就寸步不离跟着保护雯夏的安全。所以这段日子雯夏虽则失去了自由,但是倒很安全。
媚儿和她的姐姐也会时常来拜访雯夏,一面来看看她身体可好,一面也来陪她打发掉一些无聊的时间。和什么样的人在一起时间长了,性子里便也会多多少少沾染到一些对方的脾性。雯夏觉得自己又像是回到了和蔡文姬同处的那段日子,心境逐渐平和,不再烦躁不安。
只是心境再平和,雯夏也没法彻底接受这种虽然富贵却没有自由的生活,她只能尽力让自己适应,尽力让自己习惯。
一杯杯的酒下肚,转眼间酒坛子已经空了小半。雯夏不是个嗜酒的人,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她都从不曾试过这般灌醉自己,而这一次她却想要试一试了。如果人真的能醉了,便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烦,那样也是很不错的一种选择吧?
苏曼在屋外看着雯夏,她从前是见过郡主这般喝酒的,只是自从郡主回来之后,不仅性情变了,也很少再碰酒。这次看到郡主旧态萌发又抱着酒坛子,倒并不是十分惊异,只是有些替郡主的身体担心。秋天的风带着些透骨的寒意,苏曼怕身体尚且虚弱的郡主醉了又受了风寒,眼看入宫的日子便在近前,此时可万万病不得的。
念及此处,苏曼便想要上前劝阻,只是才迈出一步,便被人拉了回来。“啊?夫人?”苏曼回头一看拉住自己的人,惊出一声冷汗,身后不知何时站着个只着中衣的女子,再仔细一看,赫然便是夫人。
苏曼来不及多想为何夫人此时会这般打扮出现在这里,急忙拜倒,却被夫人拉住了,“郡主想喝酒,就让她喝点吧,入了宫,哪里能像在家里这般自在?”女子笑眯眯的,柔声软语,听上去宛然便是个和蔼可亲的人,只是她一身白色中衣,站在暗处,月光将她的影子拉地又黑又长,难免显出些诡异来。
“最近很少见雯夏饮酒,还以为她不再喜欢了呢!早知如此,我哪里倒是还有几坛陈年佳酿,就送了她也好,不如这样,明日你去我那里一趟,将那酒取来给郡主吧!”
苏曼犹豫着,道:“老爷一向不喜郡主饮酒,郡主身体又不好,只怕老爷知道了……”
“我知道。”女子又笑着开口了:“雯夏身体不好,我还不知道么?我那些酒都是些药酒,很是滋补身子的。雯夏身体虚,这天气又有些寒了,一日少喝些,没有什么坏处。”
苏曼不敢再推辞,恭恭敬敬低下头,道:“苏曼代郡主谢过夫人。”
“吱呀”一声,苏曼和那女子同时抬头,便见雯夏推开门从屋内走了出来,脚步虽然有些不稳,落地倒还算准。
“举杯邀明月,明月明月,你下来和我喝酒吧!”但见雯夏一只手上抓着酒坛子,另一只手上握着个酒杯,此刻她正嘻嘻哈哈笑着,将手中的酒摇摇晃晃举向浩瀚夜空中的一轮明月,酒水洒了出来,溅到了她的手上身上,她也丝毫不在意。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雯夏疯疯癫癫地笑着,转着圈,手中的酒杯掉在了地上,她便直接对准酒坛子喝。好在那酒坛子不大,雯夏虽然力气小,也能轻松地拎起来。酒坛子里本就没多少酒,一多半入了雯夏的口,一小半洒在了她的衣服上,雯夏再倒两下,已经见了底。
“郡主醉了,去照顾她吧。”
苏曼感觉到自己的肩头被夫人轻轻一推,急忙应道:“是。”疾步上前扶住摇摇晃晃的雯夏,再回头找寻,却只看到白色的衣角在树影边一闪而过,没入夜色。
第六十八章 梦中见真相
“头疼,头好疼!”一觉醒来,雯夏才尝到醉酒的痛苦,不仅头疼,浑身上下也是又酸又疼,头重脚轻,试着走两步路,就觉得要栽倒在地上。
苏曼显然是担心的不得了,又是送汤又是喂药,还急匆匆要再请太医来给雯夏诊治身体。
雯夏见她两眼下的黑眼圈,知她是一夜未眠守着自己,不免有些愧疚,“奶妈,我没事的,不用叫太医来,给我喝点水让我再睡一会儿便好了。”
“郡主身子底本就弱,又吹了半夜的冷风,这可万万轻忽不得啊!郡主若是不喜欢太医来,奴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