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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管他们这和猴子一样地傻货呢!连中国话都说不顺溜!”有个见多识广的士兵估计见过洋人,不屑地说道。
“反正和万岁爷对着干,就是找死!”王老头大叫起来。
“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保佑,大家平平安安。”对面的陈明达是推炮车调整炮口地,这个信佛的中年男人正双手合十喃喃念着,却被兴奋的老王打断。他抬起头说道:“王老头,老陈、小李,你们,还有你们,都一块念佛,大家一起念福报大得不可思议。”
“切。这次不用念佛把,陈明达,你可别对洋人放生啊。”小李年轻气盛。
但他立刻被周围几十人批评了起来:“小孩子,别在神佛面前乱说话!”“诽谤佛是大罪,我家就供着观音。”“念啊!反正念佛没坏事!”
瞄准手是身材瘦削的年轻人,他跑到石条垒成的炮墙上,伸出身子朝下看了看,炮台就好像个小城堡,建在坡上。比下面河滩高得多,胸墙厚达三尺多,这种工事怎么可能被攻破?他缩回身子。对大家笑道:“要我白蛋子说啊,这次,不用求菩萨保佑没事,求她保佑我们发财吧。”
就在天字号炮位几十号人在念佛的时候,旁边有人大吼起来:“洋人来了!”
王老头从合十地手掌上抬起头,只见洋人舰队升腾起一股股黑烟,开始如蠢动的猪一样朝大沽口靠近。
炮台上一片忙乱,大家各就各位,背着金弓手摁腰刀的游击沙春元。看着自己西洋怀表的时针指在了10的位置上,因为盔甲系上了,他把怀表小心的从脖子口上放进内衣,在炮位间一边走,一边大吼:“听好了!谭总督有令:今天如果洋人不开炮,没有大人的命令,谁也不能先放炮!但如果洋人打了,我们就打!”
天字号炮位瞄准手看着洋人舰队在靠近大沽口喇叭口的时候,6艘较小的汽船冒着黑烟。牛一样叫着,从舰队群中超了出来,在喇叭口一分两拨,三艘往南炮台靠去,而剩下三艘正对着他们北炮台驶来。
白蛋子正紧张,旁边挨过来一片沙沙声,他扭头一看,却是游击沙春元走过来了,他站在最靠外地天字号炮位上。也有点紧张的说道:“看准啊。千万我们别先开……”
话音还没落,驶入大沽口的六艘炮艇周围猛地爆裂出一片巨响。云一样地白烟在河面上蔓延开来,炮弹直接朝满清炮台射来。
在炮台前的河滩上传来巨大爆炸声的时候,沙春元先愣了几秒种后,盯着洋人那些炮艇眼珠子好像都转不动了,但马上他摁着盔帽,扭头大吼道:“开炮!开炮!杀洋鬼子!”
“日你妈!”点炮手小李在沉重的炮身一停下来,就怒吼着点着了火炮,“轰”的一声,炮口白烟四起,万斤大炮都猛地一顿,天字号炮位朝着英法炮艇发出正义的还击。
顿时刚刚还沉浸在宁静中的大沽口炮声四起,硝烟密布。
“刷炮膛!填弹!”白烟还没散尽,炮位官就窜进那呛人的硝烟里胸口贴着炮墙朝河面上观望,去检验自己人的战绩,在他身边,瞄准手白蛋子已经转回身来,猛烈地挥着手,叫着:“把炮口往这边靠!往这边靠!”
洋人炮艇窜进来的距离更多了。
王老头用瘦小的肩膀抵住沉重的跑车,那边的陈明达死命的连拖带拽,把炮身倾斜了一点,炮后的点炮手已经等不及的大吼:“白蛋子,行了没!”
正说着,旁边发出一声闷响,接着就是惨叫声,旁边地字号炮位被洋人的一发实心弹打了个正中,巨大地火炮竟然被炮弹打得树了起来,下面被侧翻的炮车压碎脚的兄弟发出不似人般的惨叫。
“麻痹的,洋鬼子的炮打得真远!”王老头在炮车旁边,乘着个空闲扭头四望,整个北炮台已经被硝烟和巨响掩盖,他自己的耳朵被自己炮发射的声音震得嗡嗡响,好像听不清动静一样了,只看到炮台上石屑四飞,这时候,炮台空地上一个兄弟,突然摔在地上,空中有不知什么东西带着呼啸好像雨点落下来,那东西削断了他一只手。
正看着。突然屁股上被人猛踹一脚,王老头差点一头撞在发烫的炮身上,扭头一看,却是怒气冲天地炮位官正指着前面。
“我错了!我错了!”当了一辈子地兵,王老头终于从这辈子听见过的最大动静见过地最大场面中清醒过来,他俯下身子。顺着前面白蛋子的指挥,猛力推着炮车。
天字号炮位再次发出怒吼。
在白烟中,几十号弟兄,突然发现炮位官在炮口前,大叫起来,他叫的是:“我们正中!我们正中!”
王老头猛地从炮车下站直身体,还把脚踩在轮子上,用他还不算昏花地老眼,朝下面河面看去。只见天字号一直猛轰的那首洋鬼子的冒烟船正在河面上剧烈摇晃,它被自己发炮时候的一片白雾笼罩,但从它身下的剧烈波动的水纹来看。刚才那万斤炮地炮弹一下正中给予它何等的打击。
“狗日的,沉啊!”王老头大叫,对面信佛的陈明达,也发出同样的声音,连口戒都忘了:“狗日的!喂王八吧!”
但就在这时,握着大刀趴在胸墙上,兴奋大吼的炮位官突然停住了叫喊,整个身体好像被冻在了炮墙上,他喃喃道:“这他妈的是怎么回事?”
那洋船在短暂被正中后。无法再发炮,强烈的海风立刻撕扯开了围拢他地烟雾,露出这蛮夷船的真身,可以清楚的看到,天字号那万斤巨炮地一击,却仅仅在这条船的船首开了一个小洞,这条船根本没想炮位官想的那样,挨上炮弹就粉身碎骨,好像满清船遇到孙猴子的金箍棒一样。它根本没有碎,没有沉!
不止没有沉,那正中一炮好像对它毫无伤害。
而现在这条洋鬼子的船又恢复了敏捷,牛般的轰鸣再起,黑烟冒出,鬼魅般后退,在炮位官的面前,炮口正对上了他们。
“它没沉!继续开炮!”炮位官跳下胸墙,用带着难以置信的口吻狂叫起来。
“什么?!”天字号炮位所有战士全都震惊了。
“继续开炮啊!”看着炮手不动。炮位官跺着脚吼了起来。
王老头瞪着两眼去推炮。满脑子却都是“怎么会打不沉”的疑问,这简直是和人脑袋砍下来还能活一个道理。正想着,炮身前传来一身恐怖地巨响。
正靠着的炮车突然好像活了一样,猛地给了王老头一拳,王老头根本就什么都来不及想,就像他儿子小时候溜冰摔倒一样,在炮台上地盘上的石屑、土灰打着滚飞了出去。
等他摸着脑袋站起来的时候,天字号的第一炮已经被打斜了,大家摔倒一地,而炮位官从胸膛往上全不见了,就那样半截身体矗在那里。
“哇!”点炮手小李,从地上坐起来,盯着长官的尸体仓皇坐着往后爬,然后他站起来,猛地朝傻乎乎的王老头跑过来,脸色黑白相间,黑的是硝烟沾的,白地是他面无人色的脸色。
“会死?要跑?”一辈子兵的兵油子立刻从拿足兵饷的兴奋中回过神来,绿营八旗的绝技再一次上身,他立刻转过身就要和小李一起逃离炮台。
“退后者杀!”这时沙春元迎着两人,从满炮台硝烟中冲了出来,手里举着大刀,旁边他的马夫亲兵陈天浩紧跟着他,他们朝经过的所有人大吼,他情况也不见得多好,半小时前还如天神下凡般的闪亮盔甲,已经变得如厨房灶台上的灶王爷,黑乎乎,一路走,一路掉土掉灰。
“你们在干什么?!回去继续打啊!“沙春元盯着王老头和小李大吼起来,然后他站在炮台中央,朝四面地硝烟里大叫:“我们吃皇粮就要报国恩!今个为万岁爷而战!我们是大清士兵,不能被蛮夷打败!我沙春元今天对着老天起誓,我在炮台在!只要我活着,洋鬼子一步也不能上岸!是爷们,就他妈地别软!”
接着他认出了有了孙子的王老头,他对着他大叫道:“我想好了,你孙子就叫国恩吧!”
说罢,他刀指河道,厉声大吼:“继续开炮!”
在这当了一辈子兵也没见过地勇敢面前,王老头怯怯的看了看这个好像不认识的沙游击,转身跑回天字号炮位。炮声再起。
“快你妈的就位,谁他妈的跑,谁是软蛋!”陈天浩接替了死去炮位官的职位,因为这个炮位太重要了,沙春元让自己人监管。
看两门炮又开始发射了,陈天浩指着外面的洋人船大吼道:“爷们们。给我掀了那个逼!”
一炮又正中一艘小洋船,陈天浩看船上甲板上地洋人倒下四个,虽然这跟他们原来设想的一炮中,船就完蛋,完全不同,但大家已经默认了这个事实,看着一炮打死洋鬼子,陈天浩兴奋的大叫起来:“回去我给你们请功!”
话音未落,炮墙好像突然裂开了。就好似有人在里面塞了一包炸药,正因为有功而咧嘴笑的白蛋子就在炸口前,碎裂飞溅的石块把这个年轻人打得血肉模糊。一声没吭就摔在地上。
捂着满头的口子,陈天浩挣扎着拉住炮墙上地大口子站起来,血顺着辫子梢朝地上滴,他扭头看了看疯狂炮击的洋鬼子们,又看了看倒地身亡的瞄准手,叫道:“谁会瞄准?谁会瞄准?赶紧上来!”
一时间没人动,大家已经知道洋人炮有多猛,三尺后的石胸墙一下打穿,炮位上的各人全怕了。都想站在自己熟悉的位置上,不想去别的地方,变动就意味着危险。
“谁?”陈天浩看着能上炮位的第一波熟练手好像没胆了,有些气沮,指着后面候补的炮手随便找了一个,大声叫了起来:“你上来!”
“我来吧,大人!”老王站了起来,“我当了30多年地炮手,瞄准手也干过。”
说罢他站起来。站到刚刚被打出来的缺口前,用胸膛掩盖住了好像虎口一样张着的它,指引着炮口方向。
“我为什么要出来?就为了大人说地一句你孙子叫国恩吗?”王老头满脑子混乱,“谁当兵不是为了吃皇粮?谁想当兵为了死的?我吃了30年安稳皇粮,都有孙子了,竟然傻逼了一把,也许是最后一把,孙子,你叫国恩!记住!”
但当他指引的一炮发出。他转过身来的时候。发现炮位里好像在硝烟里腾起了一条龙,大家并不说话。但眼神却变了,点炮手对他点了点头,他的位置被老张接替。
“好!就是这里,开炮!”王老头大吼着。
亲自来天字号炮位督战的沙春元也对他点了点头,一边用沾满血的手绢捂住脸上被擦破的伤
洋鬼子的炮轰越发密集了,沙春元从北炮台看过去,可以看到上面好像成了一口大锅,炮台就是锅口,白烟几乎好像一座小山一样升腾在上面,可想而知自己这里也一样。
敌人炮火犀利地可怕,整个炮台好像被掀了一遍,尸体遍地,被打坏的火炮七扭八歪的躺在地上,士兵被派到还在发射的炮位后面做候补,或者在敌人炮弹乱轰下尽力收拾着炮台上影响战斗的障碍。
而炮台被炸哑了一半,但天字号炮位还在怒吼,所以沙春元才亲自来这个最重要的炮位督战,目睹这些士兵的勇敢,他的血在沸腾,吸进硝烟再呼出来好像气都在燃烧,头发都一根根立了起来。
在他面前,陈天浩血流满脸的在指挥,这个炮位不停受到轰击,炮手一个又一个失去,而立刻又有新地士兵沉默的顶替上来,他用沉默迎接死亡,而他们的同袍和前面王老头回应的是沉默的点头,心照不宣的点头,对在他们面前不停杀害自己兄弟的洋人的仇恨,满清的国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