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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最脆弱的,想逃避这风口浪尖的命运,但是老天却偏偏不给他这个功夫!按照常理来说。拥有绝对权威的慈禧已经对他忌惮,因为帝党地倒忙,绝对会对他动手了,身边还有一个庞然大物北洋的逼宫,怎么看都是危若累卵。按照正常权力斗争的路数,死得怕是不能再死了。现在他唯一的优势,也许就是从谭嗣同的言谈当中,飞快判断出自己已经陷入的危局。并且立即做出了最坏的打算。争取到了一点点可怜的时间罢了……
自己有这个能力,有这个资源,能过了眼前这关么?
手下地目光都集中了过来。尤其以唐绍仪地目光最为沉重。徐一凡心乱如麻,却还是强迫自己维持着那个懒洋洋的姿势,仿佛不经意般的开了口:“叫大家来也没什么,最近呢,大家可能也都听到了风声,现在看看也差不多了,就是这么一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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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大帅贺!”
“贺大帅!”
“朝鲜本来应该就在大帅镇抚之下,中堂为我北洋请命,老佛爷圣明,才有此煌煌懿旨,也是大帅功绩所致!”
在朝鲜汉城原来大院君地宅邸大堂,叶志超正满脸堆笑的抱拳团团作揖。迎接满屋子军官们各种各样的目光。他不过是提督衔,没加钦差头衔,照理应称军门,还当不起大帅这个称呼。但是自从天津的电报一过来,他老人家将电报一传阅,人人起哄,都管他叫起大帅来了。
这个宅子在短短几个月来已经三换主人,现在聚集其中的军官,就是北洋水陆两师的精华,两三个提督,七八个总兵,更多的副将将里面挤得满满登登的。武人嗓门大,震得屋梁都是直抖。人人都是兴高采烈。
叶志超坐在当间儿,摸着胡子眯着眼睛笑。他中午才抽了一两多,现在精神气足着呢。脑子也来得飞快,只是打量这些军官们的表情。
今天到的水电报很简单:“朝廷已明发谕旨,徐一凡当赴日道歉。莲房将携旨亲赴平壤促徐大人启程,望汉城诸军拣选精锐,准备赴平壤接防。朝鲜防务吃重,我北洋当负屏障藩属之重任。禁卫军去留,当待后命。朝鲜军事,曙青兄任之,勿负重托,李某顿首津门。”
熬了二十年苦日子,北洋终于翻身了!李老中堂被朝廷敲打提防了这么多年,到了还不是得借重他?徐一凡给赶走,禁卫军给他们北洋腾地方!
到朝鲜已经个多月了,大家千辛万苦的赶过来,都没准备打仗,都等着生发呢。国内实在苦得够了,他们给这些棒子撑腰。不管你是什么开化党旧党,犒赏拿出来是正经。结果朝鲜人还哭穷,说汉城国库都给徐一凡搬空了!大家白辛苦来的?
说到去平壤给徐一凡找不自在,大家都有些推脱,你望我我望你。那二百五是有些不好惹,洋人面前都敢开炮的。大家带的营头硬碰硬本事如何,互相都了解。再说还有个官场体制呢。他们是武,徐一凡是节臣。可是这口气实在难咽。凭什么朝鲜地好处都给你小子一个人吞光了?朝鲜历来是北洋的地盘,凭什么给你占了一半?
大家都指望着中堂给他们挣脸,打仗咱们可能含糊点儿,朝廷政争,你小子不是个儿!沸沸扬扬的逼徐一凡离朝的传闻传了那么久。现在终于是拨开云雾见青天了,中堂毕竟是中堂!
底下还是乱哄哄的。
“老佛爷圣明,中堂爷也圣明!知道咱们北洋不容易!”
“杨道传旨意。立即出发。五天内怎么也能到汉城。到平壤再算十天吧。徐一凡立马就得挪地方!这些年都是电报传旨意,这次特地派杨道传旨意,朝廷是什么意思还不明白?就是让你快走!咱们也赶紧拣选营头,准备去平壤接防,可别容那小子转移东西!”
“这次挑哪些营头去?大帅的盛军不用说是主力了,但是平壤位置那么重要,连接东北龙兴之地的。怕是还要十来个营头吧?这差使的赏派……”
叶志超只是一个个军官脸上表情看过去,自己嫡系盛军不用说,一个个喜形于色。其他地奉军毅军甘军地神色就复杂多了,有期盼,有羡慕,有讨好,还有隐隐地嫉妒。水师提督丁汝昌也到府议事,就在他旁边。水师现在往来朝鲜和旅顺天津威海之间。丁汝昌也知道这些好事儿没他们水师什么插手的余地。倒是一脸无所谓的坐在那里。
叶志超在肚子里面一笑。搁在以前,平壤接防,全是他们盛军的事儿。谁也别抢得了。现在却有了一些别样的心思。徐一凡坐镇半个朝鲜,都有钦差的头衔了。他拿回整个朝鲜镇抚大权,大清官场最讲究的是成例,再加上还有禁卫军要善后,不给他加加头衔,怎么能办下差使?承平年月,武到了提督就算顶天了,再进一步,那是千难万难。现在这大好地机会,他叶志超也想挂挂钦差的衔,等到朝鲜事了,放一个督抚什么的,不比苦哈哈的带大头兵强?
他算是默会了中堂的意思,徐一凡已经是给赶走了。他要和宣旨的杨士骧配合好,最快时间震慑北朝的禁卫军,控制整个朝鲜,解决那大家都看不顺眼的怪胎!这是大节,办好了,督抚寻常事,说不定中堂还能考虑让他接手北洋呢……这个时候,吃相太难看就不必了。反而要显出能驭下地气度……
等着底下人吵吵差不多了,他才缓缓起身。看着他起来,麾下军官哗啦一声都站了起来,马刺碰得咯吱作响。叶志超一笑,抬手示意大家坐下,迎着大家各色各样地目光,他才淡淡开口。
“这次的事儿呢,中堂的苦心,咱们不能白费了,要把差使漂漂亮亮地办下来!汉城这里,不能轻动,根本咱们要守着啊……莲房大人一到,奉军毅军甘军抽二十个营头出来,咱们盛军替你们守家!水师也要动,抽调兵船沿海巡曳,水师水雷营也要去平壤,成水陆夹击,威慑之势么!”
他话还没说完,底下就是一片哗然。其他营头不敢相信叶志超居然这么大方,自己盛军嫡系就像听错了话儿一样,呆在那里张大嘴巴出不了声音。叶志超这是将好处全部拱手让人了啊!连最不在意的丁汝昌都瞪大了眼睛。
叶志超任他们扰攘了一会儿,才淡笑着继续开口,语调里面却多了几分阴冷:“去平壤的好处,大家都明白。多少年的老朋友了,我叶曙青从来不委屈大伙儿,这次这么安排,也就是为的要将差使好好办下来!禁卫军,必须完!叶某人将好处全部拱手让人,就是为了差使万一办砸,好下得了手砍人脑袋!话就如此,大家好自为之!”
这几句阴狠的话从他牙缝当中斩钉截铁的挤出来,各军军官不由自主的就笔直起立,垂首抱拳:“谨遵大帅吩咐!”
看到众人凛遵的模样儿,叶志超却是一笑:“营头调派便是如此,具体方略,我们还是等莲房大人赶来,再做布置吧!今儿大家一个都别走,摆宴,为我中堂贺,为我北洋贺。为我大清贺!”
满屋军官,轰然应诺。丁汝昌呆坐在座,喃喃自语:“没想到叶曙青还有这样的格局……”
在他身后脸色阴沉地一个军官,正是邓世昌,丁汝昌怕他乱说乱动,什么时候都将他带在身边。今天叶志超的做派,邓世昌一直咬着牙齿看在眼睛里面,听到丁汝昌的低语。他只是拧着眉毛。下了断语。
“内斗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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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一凡的签押房内一片安静。所有人都面面相觑。徐一凡都看在眼里,这个时候了,他心思再乱,也放平静了下来。走上这条道路,早就不容他后悔了。
对大清的外敌,这个团队在他身边已经显示出了足够的向心力。当打击来自内部呢?这些人还能无怨无悔的拱卫着他么?也许这就是一次考验吧,度过了这最脆弱的时候。自己也许就有如鱼跃龙门,再不可复制!
虽然怎么应对,自己还没想出个办法出来……
底下突然响起了詹天佑喃喃地声音:“朝廷……朝廷不见得如此吧……咱们在朝鲜立了多大地功劳,又让了汉城到平壤来,朝廷不会让大人离开平壤吧?空穴来风地事儿,咱们不要信,这不是朝廷谕旨还没到,单凭谭嗣同的一番话儿。大人就做了这个判断。是不是孟浪了一点儿?”
唐绍仪楚万里李云纵他们都微微摇头,觉得詹天佑实在太有点书呆子。徐一凡微微一笑,正准备开口解释。就听见角落里面响起一个冷厉的声音。微带河南的口音:“这政争的事儿,就只有朝最坏的地方打算!李中堂为什么要在对日合约当中载上要徐大人赴日道歉?明目张胆对付另外一个拥兵钦差,不是默会了上边儿的意思,怎么可能做出这国朝二百年未有地事情?道光年间我们没有派使者赴英道歉,咸丰年间我们没有派使者去英吉利法兰西道歉,越南战事,我们同样没有派使者道歉!朝廷忌惮徐大人已经是明摆着的事情了,帝党那些腐儒搅和进来,只有促使上边儿早下决断,这谕旨,说不定已经发出,三两天我们就能看到,十余日内,就有使者坐催大人离开平壤,接着就是继之以淮军大队,我们是违旨好,还是不违旨好?”
詹天佑呆在当场,缓缓的将目光转向徐一凡,徐一凡心里苦笑,也只有朝他慢慢点头。刚才发话的,正是袁世凯。只见他眉毛挑着,坐得笔直,一脸挑衅模样的看着詹天佑。
好半晌之后,才听见詹天佑为难的开口:“……可惜那些学生啊……那点也不可惜。可是那些学生……都是那么好学,才打了一点底子。朝廷能接手办下来么?这些都是将来工业化建设的人才啊!我本来都做了长远的打算,先学技术,再学管理,还要让他们有实践地时间……大人不在,这些学生又谁来管?”
唐绍仪在一边耸耸肩膀:“没人管。”
李云纵沉沉开口:“禁卫军呢?也要给解决么?这才开始轮训地军官士兵,这些才有了威风杀气的军人?这支已经一声号令,不敢回顾的军队?编制,战术,士气,装备,才开始一步步地踏实培育学习。将来就是国家武力的种子!难道这也就完了?”
他的语调不像詹天佑那么沉痛,阴郁之处,却有一种莫名的张力,仿佛金铁相交,震得人汗毛倒竖。说到后来每个字似乎都像从牙缝当中挤出来一般,就像有某种东西,随时要爆发出来一般。
唐绍仪猛的起身:“我再赴京师!给他们送钱,走李莲英的门子,让这事儿缓一缓!”
袁世凯脸沉得仿佛要滴出水来一般,不屑的哼了一声:“注定要完,这钱就是李莲英也不敢沾手!帝党搅和进来了,谁还敢沾包儿?”
唐绍仪颓然坐下,楚万里似笑不笑的开口:“那干脆咱们就望而输诚,干脆并入北洋系统得了,成了北洋的人,老李也该照顾一二吧?”
袁世凯还是冷笑:“李鸿章就这么能容人?他们已经视禁卫军为囊中之物,还能容你在北洋之内自成体系?他们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冒天下之大不韪扩充势力,一句话,要禁卫军亡之而后快!”
被袁世凯这个降人顶撞,楚万里不过耸耸肩膀,满不在乎。
詹天佑又喃喃的道:“咱们好容易做出这么多成绩,北洋也好,朝廷也好,都搞了这么多年洋务,没一处象咱们这里这样蒸蒸日上,格局开阔的。就算大人……大人不在了,李中堂也是识货的人,应该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