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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主,是个小阿哥…”萨满妈妈将还在大声啼哭的孩子剪断了脐带,托到绎儿面前。
这红通通的小东西就是自己的孩子么?
绎儿虚弱异常的苍白着脸,没等看清楚,眼前一黑,浑身一软,便晕了过去。
不知在黑暗中摸索了多久,这份黑暗居然那么的熟悉,好象崇祯三年昏厥在梁家门外京城街头的感觉,如此的相像。唯一不像的,只是多了一个牵着自己的手。绎儿迷迷糊糊的张开眼睛,喃喃的吐出了一个音儿:“哥……”
“怎么?要见祖将军?”依稀是豪格的声音,“我让人叫去。”
绎儿清醒了一些:“不……不是的……你怎么会在这里?现在进来不吉利的。”
“你都跟我说下辈子了,我就是再不吉利也得进来啊。”豪格伸手爱怜地轻抚她的脸庞,“你受苦了。”
绎儿蓦得眼眶一热,顷刻便湿了一片。
“瞧瞧,又哭了。”豪格用手指抹去她的泪水,“生个孩子,挺吉利的事情,你哭什么。”
绎儿抽噎了一下,含泪道:“我怕你不喜欢。”
“怎么会!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不喜欢。”豪格俯身在她的脸颊上点了一下,“辛苦你了。”于是,陪了大大的深情笑脸,握紧了她的手。
绎儿心里一丛暖流细细流过,突然觉得心酸:“孩子呢?”
“刚哄睡了,你要看,我让人抱来。”
“不用了。别吵醒了他。”
“饿么?我让人给你做东西吃。”豪格笨拙的给她掖好被角。
绎儿温柔地伸手去抚他略带着短短胡茬儿的脸:“不用麻烦了,我只是有点累。孩子起名了么?”
“富绶。好听么?”豪格似是征求她的意见,“萨满占卜后起的。萨满说,这孩子多福多寿,是个好命象呢。”
绎儿见他喜笑颜开的,心下也陡然有了几许满足:“时辰不早了。你快回去睡吧。”
“恩。”豪格点点头,抽身站了起来,“你也好好休息。要乖。”
两只手分别的时候,绎儿居然产生了几分留恋,在这如水的月光下,这感觉像一场梦境,如此的不真实。
俗话说,小孩子生下来见风长,说的是婴孩长得特别快。
转眼间已经到了兰月之末了,天气炎热的态式已经稍退,这并未影响到了伐明之征的热火朝天。绎儿却没有更多的时间去伤怀此战的势所难免,只因为怀里多了这个不受世事干扰的小家伙。
他睡得正甜,刚刚是两个月的时候,团粉似的小脸上,眉眼清秀,浑身散着浓浓的奶香味,还不时吮着手指,唏嘘着口水。眉毛虽然只是淡淡的两道痕迹,却已见到了挺拔英武之气,这种感觉在豪格的身上是难以找到的。而一双眸子虽是闭着的,却给人一种一旦睁开便是威严的震慑感。只是这一张透着粉红的小嘴是绎儿的翻版。
绎儿不觉得有些担心,此刻,在别人眼中还看不出来,婴儿长相都差不多,你认为他像谁,他就像谁。眼前的模糊面目,至多也就能维系六个月,六个月之后呢?绎儿不敢想,她越想越害怕,强自转脸去看面前忙上忙下的婢女,分散注意力,努力不去想。
因为生了儿子,她又恢复了初进府时的地位,搬离了下人的院子,回到了原先的住处,还配给她一个贴身的婢女,叫作尼思雅,按照女真语的意思,就是小鱼。
虽然用的是女真语的名字,尼思雅却是个汉人和女真人的私生女,不被家人所容,刚满十三岁,便被送到府里为婢。绎儿念着这个名字会给这个瘦弱的不幸女孩带来压力,又想着她身上有一半汉人的血统,于是给她起了个汉家的名字,叫作“如雁”。这或许是因为太怀念雁奴的原因,她只想这个女孩子能像雁奴当年一样没心没肺的开心,不要有挂念和痛苦,不知不觉的,便将对雁奴的怀念加了进去。她生怕尼思雅会不开心,但这似乎是多虑了,尼思雅表现出的兴奋和欢喜让绎儿多少有些欣慰。
绎儿抱着富绶,凝望着尼思雅的背影,定定地出神之时,丝毫没察觉到管家的到来,倒是尼思雅回头换洗抹布时,行礼招呼:“总管大人安。”
管家应了一声,来到绎儿面前行礼:“小主,贝勒爷请您过前厅一趟。”
绎儿小心地起身:“有什么事么?”
“回小主,是几位贝勒来了,想看看小阿哥。”绎儿有种恐惧不安的预感,但又不便说出口,只得应命道:“走吧。”
穿过花厅和庭院,来到正厅,隔着老远就听见几个男声的高谈阔论和朗朗笑语。绎儿步子有些迟疑,管家却全然察觉不到这些,径自快走了几步,来到厅门前通报道:“主子爷,小主和小阿哥到了。”
豪格应声快步出了门,迎道:“来,快进来,拜见各位叔王。”
绎儿正要答话,便看见门口,一闪身影到了面前,本能的就想往后逃,不想那影子却先开口道:“祖姑娘,好久不见了。”
只这一下,没有退路的绎儿便被钉在了原地,除了硬着头皮,别无选择了:“请十四叔安。”
多尔衮款步上前,不等他伸手去逗弄绎儿怀里的富绶,便看见了绎儿暗含愠怒的眼神,像是警告一样的,不让他动手触碰怀里的孩子,他只好作罢的将手划了个不自然的弧线,背到了身后,退而求其次的回身道:“多铎,你不是想看小孩子的么?”
多铎应声同哥哥阿济格从厅里出来,凑到面前来,伸出手去捏富绶嫩滑的小脸蛋,笑嘻嘻道:“哎呀,真是讨喜啊。还是一身奶香味儿呢,睡得可真香啊。”
“是啊,长得真是漂亮,粉娃娃一样的。”
阿济格捋着硬撅撅的胡须,黑红的脸与富绶粉红的脸正是一个绝好的对比,这一份视觉上的刺激让绎儿不由得想起那份不共戴天的仇恨,自己的夫君和公爹就是被面前这个男人所杀的,她怎么能容忍他去碰自己的孩子。她的恨就深埋在血液里,盯着阿济格的手往富绶脸上落,她的恨随时都好象要爆发出来。
正在此时,大约是母子连心,亦或是被围着不舒服了,富绶突然醒过来,哇哇大哭。
阿济格的手慌忙就缩了回来:“哎哟哟,怎么这就哭上了?”
“被哥哥的黑脸吓得呗!”多铎调侃他。
“我说是你刚才捏他把他弄疼了才对。”阿济格反驳道,“你那个搓板样的手,豆大点的孩子,哪受得了这个。”
绎儿连忙把孩子抱紧了贴着自己,不让他们在碰,哄道:“绶儿乖,额娘在这里,不哭不哭……”
“是不是饿了?”豪格问道。
“大概是刚睡醒。这孩子起床气大。”绎儿顺水推舟,“各位叔王和爷都要说话的,这小子一时半会儿安定不下来,怕吵扰了你们说事。奴婢先行告退了。”
“也好也好。”阿济格点头道。
“那就辛苦你了。”多尔衮不紧不慢的说道,只望着绎儿笑。
绎儿看着他的笑,自己心里却有想哭的欲望,抽身离去的时候,她感觉自己是在落荒而逃。
第二十九回
十一月的北国,严寒裹挟在冰雪里,覆没了整个在原先的季节里生机昂然的大地,使得一切都变得安谧的让人觉得寂寞。冰河已经尘封了,厚实的罩在淙淙的水面上,挂满银霜的雾松,全然不见了浓郁的绿,显得那么的不真实,宛若梦幻。
这原本要持续到来年春日的长久沉静,很快便被大队前来打冬围的人马打破了,前呼后拥,猎鹰的长啸和猎犬的急吠声此起彼伏,声势甚是浩荡。快要进九了,按例冬至大如年,这一天祭祖的祭品是要子孙亲自猎取准备的,于是便有了打冬围的习俗。说起来是为了祭祖准备贡品而外出狩猎,其实不过是走个过场,为自己放松心情精进猎杀技术而寻的合理借口罢了。这点众人是心照不宣的,从那狩猎队伍的后队清一色的女眷车马,就足以清楚真的的目的是什么了。
被厚厚的围帐包裹着的马车车厢里,绎儿一身厚厚的冬装裹得紧紧,狐裘的围脖子软和的缠着她的粉颈,衬着微微有些丰满起来的下颚,绒绒的感觉将她滑腻的皮肤对比的恰到好处。尼思雅坐在旁边,不时探出手去试看绎儿抄手里的手炉是否凉了,摸着柔软的毛裘抄手,她嘴上不由得羡慕:“小主真有福气,这熊皮的抄手,可是府里独一份儿的,可见爷有多疼小主。”
绎儿淡淡一笑:“只怕招来的嫉恨,也是独一份的。”
“现在小主有了三阿哥,母以子贵,爷又宠着,再多的嫉恨也没什么可怕的。”尼思雅笃定的分析道。
绎儿并没有回答,只是沉默着,低头看着黑色的熊皮抄手出神。
这熊皮是打春围的时候,从豪格亲自射杀的熊身上剥下来的,豪格瞒着她让托宫里的针工婢女做成了抄手,直到入冬的时候,才喜滋滋的拿出来献宝,讨她的欢心。大约是天可怜见他的真情,今年一入冬就下起了漫天的大雪,整个盛京城,从入冬开始,就被一径的白色笼罩着,看不到其他的颜色,太阳出来的时候,寒气四溢,多亏了这个熊皮的抄手,原先落下的冻疮才没有发作。绎儿心里是谢他的,但是,却不知道出于什么意识的作用,心下总是有些别扭,着意的冷冷待他。
这次打冬围,豪格知道绎儿在府里长年不不得出门,也知道她原先是活泼好动的性格,特地带着女眷出门参加狩猎,嘴上说是让呼吉雅和闺中的姐妹们叙旧,着意点却是在绎儿身上。呼吉雅也清楚这点,但是忌惮着绎儿受宠正当时,不想平地挑起风波来,做个顺水人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放任了。绎儿这才得以出得门来散心。因为的王室的狩猎,参加的都是王室成员和重臣,这场狩猎显得有些过于程式化,完全没有寻常狩猎的自在。
想到这里,绎儿从抄手里移出手来,整了整暖耳和卧兔儿。在这个相对封闭的小空间里,她才能感觉到自己营造的自在,至于狩猎,她完全不去想象。到了这里才短短二年多,性格变了很多,原来的活泼好动已经很少见到了。一味的安谧,如同死水一样,起不了什么波澜,日子只是这么乏味的过下去罢了,什么时候是个头,她也不知道。
若强说心中会有什么波澜,也许只是在看到富绶的小脸的时候。
富绶已经有七个月大了,全然不像寻常早产的孩子那样嬴弱,和平常的小孩子一样,下面的小乳牙已经长了两个起来,总是看见什么都往嘴里塞,然后把口水抹了人一身,还得意的笑。小脸上的眉目已经舒展开来了,全不像刚生下来那会儿有点丑丑的别扭,清秀加上爱笑,甚是讨人喜欢。这大约是一种天分,他很懂得察言观色,尽管他不会说话,但是却能很敏感的发现你的喜怒哀乐,从而做出适当的反应。但凡大人和他说话的调子重些,神情再严肃一点,富绶就会表现出一种泫然欲泣的模样来,好像是认错和摆出委屈的架式,让人半分恨不起来。倘若是看见大人的笑脸和温和的逗弄,富绶便会迎合着兴奋的笑,最高兴的时候,还会吮吸自己嫩嫩的手指头,表现出一种惬意。很难想象,一个只有七岁大的孩子,会有如此的心机。
在绎儿眼里不承认的聪敏,难道真的是父子之间的血脉相承么?
所以,每当看到富绶的脸上绽露出某个人的影子,绎儿就会不自觉的在心灵深处战栗一下,这一刻,富绶就像一个小一号的梦魇,让他的母亲无法安宁。时时刻刻没来由的惊恐与骨子里母爱的天性,在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