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到这个时候,你还怀疑我?”绎儿觉得他简直不可理喻,在这个节骨眼上,居然把对自己的狐疑拿出来说事儿,“你难道到现在还不明白,大汗为什么要突然回宫么?”
“我不知道父汗为什么突然回宫,我也同样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间如此热衷这些事情。”豪格说不出来的焦躁,连带着脸色都显得不那么耐烦,“我不喜欢你管我的事情,尤其是这种军国大事,你好像忘记了上次的教训,忘记了自己是什么身份。”
绎儿被他突如其来的话说的一怔,脸色一时间苍白了许多,勉强藏住眼睛里泛起水雾,狠狠地抿了下唇,沉下声谦卑道:“是。主子教训的是,奴婢恃宠而骄,越权谋政了。奴婢多事了,这就回去。”
豪格张开嘴方才要说话,绎儿已然款款行礼,扭身往回走去。
看着她轻浅的脚步在雪地上凌乱着离去,瘦削的肩膀微微敛在一处,虽不知她的面容此刻是沮丧还是失望,却能清楚的感觉到那种传递而来的湿润感。豪格一时间心里好像打翻了五味瓶,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会这样的厌恶她插手自己的事情,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面对她说出这样的话来。他的话是不是说的重了,是不是伤了她的自尊,他完全没有把握。他想追上去,居然提不起步子来,是被自尊绊住了么?他说不清。
直到绎儿背影消失在朦胧的晨雾中,豪格才从踟蹰中回过神来,拔步往代善的大帐走去。
天空又开始飘雪了,雪已经被扫净的地上很快又铺上了一层白色,豪格的靴子踩上去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他的面前渐渐多出了许多串脚印。这些脚印都是奔着代善的大帐而去的,看起来,宫里来的人不止一个。他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代善的大帐已经近在眼前了。
几个侍卫看见他的身影,迎两步上前打千行礼:“贝勒爷!”
“免了。你们怎么站那么远?”豪格站住脚,将眼神向着代善的大帐递过去。
“宫里来人了,老爷让奴才们回避远些。”代善的几个侍卫面面相觑,尴尬的说道,“贝勒爷要奴才去通报么?”
豪格摆摆手,拨开几个人往代善的大帐前移了几步,依稀听见了帐中皇太极派来的侍卫正在高声训诫代善的声音。
“……尔借口幼子病恙,不经请旨擅自率领本旗人马任意行止,还将怨恨本汗的哈达公主邀到家中设宴款待,席间之语,本汗不想再重复,尔是何居心,想必只有尔自己知道!尔之子萨哈廉身任礼部,为父妄行,无人臣之礼,又邀请怨恨本汗之人,竟然没有一句话谏阻,且一味欺瞒君上,又包藏了何等的居心?”
“奴才不敢欺瞒君上,奴才行事是有不当,奴才任凭大汗处置……”代善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的味道。
“大贝勒,大汗的旨意,奴才已经传达完毕,奴才还有公干,先行告退了。”皇太极的侍卫反倒是没有解释的意思,干净利落的传达完了旨意,这就抽身要走。
“上差留步。”岳托适时开口叫道。
“岳贝勒请言。”
“大汗现在何处?是否确在宫中?”
“大汗现在宫中,但是非奉旨,严禁任何人进宫。”
“什么?”萨哈廉和岳托几乎同时惊叫道。
“大汗入宫后,吩咐关闭大内凤凰楼,不许诸位贝勒和大臣妄自擅入。”
帐外的豪格听得脸色大变,他在一瞬间终于明白了绎儿为什么阻止他前来代善大帐,因为皇太极的所有举动针对的就是代善,而皇太极有了这般非同寻常的举动,甚至到了闭门不见诸臣的地步,可见他即将对代善采取的行动也是非同一般的。
他正杵在门口呆着,皇太极的侍卫已经挑了帐帘来到了帐外,抬眼看见了他,行礼道:“请贝勒爷安。”
豪格回过神来,慌忙寒暄:“快免!父汗现在情况如何?安否?”
“圣恭安。”侍卫恭敬的答道。
豪格硬着头皮道:“可有明旨?”
“有,已经宣了。”侍卫应道。
豪格支支吾吾了半天,试探地问道:“可有给我的?”
“没有,有给哈达公主和您福晋的。”
“什么旨意?”
“与大贝勒结党,宴会上怨望大汗;诬陷托古,且诅咒大汗;与其夫济农在大汗行猎之叶赫哈达山擅自二次行猎。着革去公主名号,革去济农名号为民,革去您福晋多罗格格名号,罚银各百两,夺其牛录,济农所带蒙古人役皆没入宫中为奴婢。”
豪格只觉得眼前一阵阵的发蒙,至于皇太极的侍卫又说了什么,他全然没有听到脑子里去。皇太极此时做出这样的决定,是在和莽古济宣战么?还是在和代善亮底牌?可是,为什么在这个节骨眼上,却对自己的儿子没有一点旨意,连问都懒得问一下呢?难道自己已经被抛弃了?还是已经被归入了敌人的阵营……
他没了知觉一样,就这样傻站着,直到德希匆匆地赶来,上气不下气地跪倒在他面前行礼:“爷……爷……出事了……”
他想不到还能有什么比他面临的可怕处境更严峻的事情,爱搭不理的甩了一句:“哦……”
“绎主子不见了……”德希连着吞了几口气,这才缓过来。
“什么?”他的浓眉拧在了一处,“人呢?”
“说……说是回娘家了……”
“回娘家?福晋同意的?”他只觉得太阳穴发胀,窝了一肚子的火发不出来。
“福晋她……福晋听到自己多罗格格的名号被大汗革去了,正在自己大帐里寻死觅活……”德希对着面前的一团乱麻,好生应付不来,“绎主子自然不敢去招惹……”
豪格的脸色铁青着,沉着气不说话,德希看着他起伏不定的胸口,方能感觉到他是真的怒火攻心了,识相的将头埋了老低,大气也不敢喘,额头上的汗珠流下来,淌到眼睛里辣辣的,他忙去用手擦拭,刚抬起手臂,就听见豪格快要爆发火气的声音吼道:“还不走!”
德希的手哆嗦了一下,脚底抹油地追了上去。
豪格气冲冲地奔着祖家的帐房就去,不断加快的脚步让后面的德希跟的相当辛苦。
他是带着火气,带着愤怒,带着责备去的,他现在只想把这个在自己最烦恼最没头绪之际还在制造麻烦的女人揪回来,他甚至想狠狠地揍她一顿,将心里这份憋闷已久的怨气发出来。
当他一把甩开守在祖家帐房门口的祖家仆人冲进大帐之时,正在火炉边拨弄炭火和袁郁聊天的祖泽润硬是被他的举动吓得站了起来,袁郁虽是坐着没动,但是也表现出了明显的不知所措。两个人一起看着豪格,直到豪格在帐房中站定许久,两个人才反应过来,泽润行礼道:“贝勒爷……”
“还要这些虚礼做什么!”豪格一挥手,满是不耐烦,声音也不经意的大了很多,“叫你妹妹出来!”
“微臣不是很明白贝勒爷的意思……”泽润乍然被质问,仿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们兄妹俩要跟我作对到什么时候?”豪格火道。
“微臣岂敢和贝勒爷作对,微臣方才回到帐房,并不知道贝勒爷所说的内情是什么。”
“绎儿呢?”豪格懒得跟他再绕圈子。
“小主不在贝勒爷身边么?”这下轮到泽润大惊失色了。
“她不是回娘家了么?”豪格反诘道,“你还在我面前装什么?”
“微臣并没有见到小主……发生了什么事情?”泽润心里也忐忑起来,试探着问道。
豪格话到嘴边,却不知道该如何说出来,却在踟蹰,只听见身后一个声音道:“三妹是回娘家了。”
泽润和豪格循声望去,沅娘不知何时回来了,挑了帐帘站在门口,看见了豪格,欠身行礼:“请贝勒爷安!”
豪格抢步过去,到了沅娘的面前,平了一下呼吸:“你把绎儿藏哪儿了?”
“小主是贝勒爷的人,妾身怎么敢私藏。”沅娘的话语看似平静无奇,冥冥之中依然透露出了作为一个女人的愠怒情绪。
豪格不便明言,只求速战速决,开门见山道:“把她交给我。”
“贝勒爷要从妾身这里拿小主回去问罪么?”沅娘无畏的说出这句话来,一双平日里柔顺娴静的眼神此时变得灼热起来,“小主本该在贝勒爷身边伺候着,结果贝勒爷竟来跟妾身要人。”
豪格无端被摆了一道,窝火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放肆!”泽润呵斥道,“你怎么和贝勒爷说话的!”
沅娘生得倔犟,此时更是不把泽润的呵斥放在眼里,她只晓得她命运波折的小姑子是哭着回来的,问什么也不说,必是受了什么委屈,她心里哪能平衡:“妾身是妇道人家,没什么见识,话说的不好,还请大人大量,不要跟一个女人计较。三妹是回来了,不过可不是平白回来的,妾身也不相瞒,是三妹的母亲病重,故而赶回去探望。”
“你说什么?娘怎么了?”泽润一听生母病重,血脉相连的心里一阵揪痛。
沅娘白了豪格一眼,从他面前飘然走过去,冷笑道:“是啊,你们这些男人整天忙着你们的军国大事,哪里顾得上这些女人关心的小事情。”
两个男人被沅娘的指桑骂槐的话说的一阵难堪,沅娘见他们也内疚了,这才松口道:“三妹带着绶儿回娘家去了,母亲的病也有些时日了,前日里受了风,家人报来说病情重了许多。三妹本是到这里串门的,恰好听到,所以就急匆匆的赶去了。临走的时候,写了张便条,让妾身交给贝勒爷。”说罢,伸手从袖笼里抽出了折成方胜模样的纸笺,递给了豪格。
豪格接了来,迫不及待地展开细看,看罢之后,脸上的焦急虽然缓和了,却被另一种失落的表情替代了。
绎儿在纸笺上没有写多少字,只是说,母亲病重,她决定回去侍奉,待母亲病情好转再行回来。字里行间,干净利落的不带一丝多余的感情,如同一封了然无味的公文,让他的心里格外不是滋味。
他很清楚,所谓的病情好转再行回来,绝不是表面上说的那么简单,它的背后带着另一份意思,就是只要她不想回来,大可以拿这个做借口,永远不和自己接触见面。一时之间,他感到自己腹背受敌,孤立无援,就连原本可以歇斯底里发泄的地方都没有了。
就在豪格为了自己失言气走绎儿后悔的同时,绎儿正抱着富绶倚靠在晃荡的车厢里心乱如麻。
自从进了贝勒府,她的一切喜怒哀乐都是随着自己在府中的遭遇变化着的,从低贱的奴婢到受宠的侧妃,她流的血流的泪,都足以让她感叹自己人生的不易。她曾经一度不愿意再想起自己是祖家的人,她深深的为自己折节投降的作为而感到可耻和绝望,她为自己不能给阵亡的丈夫报仇,还要强装笑脸与敌人同床共枕而感到生不如死,所以她最恨的人不是叛逃回去的祖大寿,而是生养自己,却充当着帮凶逼使自己走到现在的困境中来的母亲。这一年来,因为受宠,回娘家的次数比原先多了许多,可是她即使回去,也不愿意去见母亲,见到了,也不愿意多说话。一开始是不愿意说,后来是愿意说了,却不知道能说什么,该说什么。母亲的容颜对于自己而言,已经变得很陌生了,母亲这个词对于她而言,也变得难以出口。多少次她面对自己母亲期盼的目光,都以冷漠的表情回敬,她放不下自己内心里的痛和恨,哪怕她分明知道自己的母亲不过是被逼迫无奈,内心里也是痛苦的,可是,自己仍然始终无法原谅她。
天下最大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