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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弘追上来,缓了气道:“梁姑娘……”
“贫道道号玄静。”梁佩兰放下水盆,向着谢弘深深一个道家礼,“有什么吩咐尽管说。”
谢弘动了动嘴,看着眼前梁佩兰的装束和行礼,他有些语嫣,无论如何,他也叫不出“玄静”二字。
梁佩兰倒是猜到了他语嫣的缘由,自若的笑道:“是想问贫道为何出家么?”
“不完全是。我想知道,你当日为何骗我,你根本没有什么远房的亲眷,你却……”
“贫道是不想拖累将军,更何况贫道在将军身边名不正言不顺,只怕妨碍将军的前程。”梁佩兰的眉目重隐约有了几分愁态和强作的平静。
“这就是你出家的原因?我不明白,你本有好好的日子,为什么要选择这种生活?”谢弘摇头道,“莫非是我做了得罪姑娘的事情?”
“将军待贫道如同亲妹,处处维护,又是谦谦君子,从不做违礼的事情,如何会有冒犯?”梁佩兰淡淡的笑道,“是贫道性情软弱,没有勇气面对世事而已。将军是敢爱敢恨的人,将军心里有的宏图大志,是贫道从小就不敢想的。贫道不过是想寻个安身立命的地方,头上要片瓦遮头,淋不着风雨,了此残生罢了。”
“也许,这些都是因我而起。”谢弘长叹一声,突然间,他的心里有点痛了,因为梁佩兰,他心里刺痛的厉害,他觉得自己辜负了一个女子拳拳倾慕之心,害得她不得不在这庙宇道观间了此残生,葬送大好的青春年华。他有一种冲动,想带走梁佩兰,弥补自己对她的亏欠。然而,他却实实说不出口,好像有什么狠狠地掐住了他的脖子,让他发不出声音来。
“将军无需自责。贫道倾慕将军,是因为将军对祖姑娘的那份情义。将军是大丈夫,为国尽忠,为爱人更是忠贞不渝。可惜祖姑娘无福消受……”梁佩兰看他的眼神里透出抑郁,适时的宽慰他,“就算当初将军娶了贫道为妻,那也只是勉强。只怕贫道那时,反倒不如现在和将军在一起说话自在。与其那样,不如顺从命运安排。”
“命运……”谢弘附和了一声,有些惆怅的仰起脸去看渐渐暗下来的夜幕。
“世上有两种人是最无忧无虑的,一种是信自己的人,一种是信命运的人。”梁佩兰释然一笑,带着出家人的平和放松,“信自己的人都坚信凡事只要付出努力,就会有回报,如果没有回报,便是付出还不够。所以,他无忧无虑。信命运的人,凡事都相信命运自有安排,所以不必逆天而行,一切顺其自然,也就不会那么辛苦。贫道属于第二种人,信命运。”
“世间的事情,有时候不是你想回避,就可以回避的。”谢弘沉着声音,满是疲惫。
“无论如何每个人的命运都是上天主宰好的,天自有天道,天道轮回,自有它的路数。”梁佩兰看破了很多东西,此时显得格外的出尘,“心中本来就没有东西,烦恼都是自己寻来的。贫道是软弱的人,贫道只能选择回避。毕竟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的心态,不是人人都能有的。贫道只是惋惜将军和祖姑娘,生死鸳鸯,阴阳永别。”
“绎儿她……还活着……”谢弘笑的有些苍白。
“活着?”梁佩兰以为自己听错了,“在哪儿?”
“在金国。”
“什么?”梁佩兰一惊,“将军是道听途说,还是亲眼所见?”
“见了。可惜如同隔着万重山,不得已,我们都要扮作陌生人。”谢弘凄怆的笑笑。
“她变心了?”梁佩兰有些气愤,“而且屈膝投降了?”
“我一开始也以为她为了荣华富贵而屈膝折节,后来才知道……”谢弘欣慰一笑,“才知道她是有苦衷的,她是为了维护祖家十几口人的性命,也是为了郁妹能够活下去,才忍辱负重的……”
“你只听她一面之词?”梁佩兰不知为什么脱口而出。
“不是……”谢弘倒是没有生气,“她逼我挟持她,救我出盛京城的时候,我才明白她的用心是多么的深重,多么的苦……她让我一定要平辽,完成督师的遗愿,她说,她会在辽东等着我,等着和我重逢……”
“挟持?”梁佩兰甚是不解,“她有什么值得你要挟的?”
“她是皇太极的儿媳。”
“什么?”梁佩兰瞪大了眼睛。
“难以想象对不对?”谢弘一笑里带着幸福,“只要她向着大明的心不变,那么,她便永远属于我……”
梁佩兰听到他的痴语,心里微微一酸,她明知道自己已经不该再动容了,却没来由,还是在心底里一阵翻绞,让她的心好痛。
两人沉默着站在回廊里,看着道观里的灯盏一盏一盏的亮起来,好像天上的星星,却没有一句话。能说什么呢?好像,他们之间的话,说了说去总是离不开彼此纠葛的情感。一个守护着一个,没有结果的未来,这是何苦?
谢弘看着梁佩兰单薄的身子在夜风里瑟瑟发抖,才想起已经是深秋时节了,于是解下身上的披风递了过去:“把衣服披上吧,别着凉了……”
梁佩兰的心里酸过之后又是一热,犹豫着要不要去承接这份关怀。
忽听得曹变蛟的屋子里一阵呼天抢地的哭叫:“曹大哥……曹大哥……”
谢弘和梁佩兰脸色大变,慌忙丢下东西往屋子里奔去,一起冲进房间,正看见左明瑚拼命的摇晃着曹变蛟,泪涕交加:“你别吓我……你醒醒啊……”
“怎么了?”谢弘气喘吁吁道。
“他……他刚刚醒了,又……又……”左明瑚抽噎着。
“又怎么了?”谢弘急道。
梁佩兰径自来到榻前,揭开伤口的纱布细看,眉头一紧:“怎么伤口又出血了?”
“我……我……”左明瑚顿时脸色一红,“他刚刚醒了,一把就……就抓住了我的手……我……”
“你打他了?”谢弘哭笑不得,“他现在重伤在身,不过是浑浑噩噩的,你怎么能下这个重手?你真想他死?”
“没事。你不要吓左姑娘。”梁佩兰端起碗,小心地喂了点水给曹变蛟,“他醒了……”
曹变蛟慢慢张开眼睛,虚弱地谢道:“梁姑娘,谢谢……谢谢你……”
“别客气了。”梁佩兰又舀了一勺递过去,“多喝点水,对你的伤愈合有好处,但是千万不要乱动。”
曹变蛟苍白的笑笑,抿了一口,干裂的唇上终于有了一抹润色:“多谢……”
梁佩兰微然浅笑,笑中带着安慰和同情:“不用这么见外,要谢就谢谢你自己的命大。”说罢起身将碗塞到左明瑚手里。
“这……”左明瑚很尴尬的杵着。
“左姑娘,赔个不是吧。”梁佩兰使了个眼色,往曹变蛟那里飞去。
左明瑚不很自然的弯了下嘴唇,羞赧地舀了一勺水,向着曹变蛟的唇边递去。小勺将近曹变蛟的唇际时,却不留神,洒了下来,立刻湿了一片衣襟。她慌忙去用手擦拭,一时没了轻重准头,触动了曹变蛟的伤口,曹变蛟眉心紧紧皱起,身体震颤了一下。
“啊!对……对不起……”左明瑚面红耳赤,无地自容。
“没……没关系……”曹变蛟缓了口气,强撑着笑道,他并不想让她自责。
左明瑚低下头去,这一刻,她发觉曹变蛟的苍白笑颜,竟是如此的温存体贴,让她的心控制不住的悸动起来。
如此苍白的笑颜此刻也挂在绎儿的脸上,她依靠着炕头坐着,产后虚弱的身子尚且没有完全恢复,尚且只能半靠半躺的微微仰着脸看着面前沅娘哭泣的模样。
沅娘已经来了半个时辰了,也足足在绎儿面前断断续续的哭了半个时辰,哭得连一旁侍候着的雁奴都有点受不了了,于是劝解道:“大少奶奶,您这话跟小姐说,小姐能有什么办法。小姐在家里辛辛苦苦的为贝勒爷生小格格,贝勒爷却从蒙古回来又娶了一房侧福晋,小姐又跟谁去哭……雁奴知道您委屈,可是能怎么办呢?这事是大汗定的,大少爷能怎么样,他要是违抗,一家子还指望能在这里安身立命么?”
“雁奴……”绎儿微微摇头,拉长了调子让雁奴噤声,自己伸出手去拉住了沅娘的手,安慰她,“嫂嫂,其实泽润哥哥是不是好色无厌的人,夫妻这么多年了,你最清楚了。这次大汗要下赐女人给哥哥做妾,哥哥为了大局,为了全家的安康,也不得不答应。你也就不要为难哥哥了,他也不好做。”
“他是你哥哥,你自然是要帮着他说话的……”沅娘抽噎了一下,“你还帮他解释,他自己倒是什么都不说,把要打理的事情全扔给我……合着我一个做女人的,张罗着给丈夫娶另一个女人……你让我怎么咽得下这口气去……”
“其实,让不让这个女人进门,现在已经没有意义了。因为单凭嫂嫂,哪怕整个祖家,也没有人能把这个大汗下赐的女人给推出门去。”绎儿打起精神悉心劝解,“既然都是铁定的事实了,于是让自己心里难过,不如痛快的接受。我更担心的,是这个女人进门后,嫂嫂要怎么对她?”
“怎么对她……难道还要我天天给她请安,事事以她为先么?”沅娘赌气的咬牙道,“门儿都没有!”
“如果嫂嫂不待见她,只会害得哥哥难做。”绎儿示意雁奴扶自己坐起身来,“你知道大汗下赐这个女人,不仅仅说是赏赐哥哥,而是为了别的用意。嫂嫂知道的,过年祭灶的时候,尚且要给灶神供上蜜糖,让他上天言好事。何况是这人间呢?”
“你是说……”沅娘突然明白了什么,有些慌乱的失措,“那……那……”
“嫂嫂,你也不用动声色,想来泽润哥哥也是明白这点的。所以,他自然对那个女人也不会过于贴近,说话也必然会留三分的余地。”绎儿见她了解了潜伏在表面之下的底牌,心中宽慰了一些,嘱咐道,“嫂嫂吩咐家里的上上下下,以后说话做事都留个余地,不要太过恣意,口无遮拦只会招来祸端而已。”
沅娘似乎是被吓住了,一边擦着眼泪,一边点头。这一刻,姑嫂两人好像颠倒了位置,绎儿的沉静反而显得比沅娘成熟了许多。
雁奴看着一径沉默下来的姑嫂俩,忙见机地将香茶与茶果连同炕桌搬了上来:“好了好了。说了这么会儿话了,该饿了。”
“嫂嫂,你多吃点,一会儿再带一点回去。”绎儿招呼着,“我知道府里吃不到这么好的茶果,克勇又最喜欢吃茶果。我现在身子不方便,招呼不了,都是自家人,也就不客套了。”
沅娘心里一时暖暖的,却又为她伤感:“你也要保重身子,月子里落下的病,可是一辈子都好不了的。”
“没事。我还有雁奴呢。她会照顾好我的。”绎儿侧目望望雁奴,嫣然一笑,“我们可是好姐妹。”
雁奴方才要信誓旦旦的下军令状,就听见门外一阵婴孩的哭闹声音响了起来,夹带着杂乱的脚步声进到外屋里来了。她以为是照顾孩子的奶娘出了什么岔子,连忙起身迎出去:“怎么了这是……小格格又……”
绎儿听见她说起女儿,本能地直起身子:“雁奴,瑞格儿又怎么了?”
“没怎么。”依稀是豪格的声音笑呵呵的转过屏风进得里屋来,“我的宝贝女儿跟着阿玛能怎么样啊……”
不等豪格来到面前,沅娘赶紧行礼请安:“贝勒爷吉祥。”
豪格抱着女儿到了她面前,笑吟吟的招呼:“起来起来!快起来!都是自家人,不用多礼。”
沅娘道了谢,连忙起身告退:“时候不早了,臣妾告退了。”
豪格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