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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流泪,这泪苦涩难当;崇祯十年,清军三路进犯,孙承宗一家以身殉国的消息传来,痛彻于骨,这泪居然没有了。今日,锦州城头之上,他又一次当风殒泪,泪水里居然没有了温度,因为他的心死了,如同槁木。
他相信,此时的他便是那日遵化城外赵率教那样万箭穿心也不会痛苦,这身躯怕早已不是他的了。
这样的夜晚,他突然明白了,程本直殉道的执着所在,因为“知其不可而为”已经失去了支撑他的力量。
他听见了,内心深处纤弱的意志最终被摧毁的轰然。
他动了动肌肉松弛的嘴唇,却又将这句话哽咽在了喉咙口,于是抬起头,仰面向天,望着那似乎不会再有黎明的黑夜,喃喃的,默默的在心里念出来:“督师,孙大人,我尽力了,可惜,时不予我……无力回天了……”
乱雪飘零,席卷着整个断壁残垣的黑暗身影,熄灭了几点星星之火,而后咆哮着掀翻了一切阻碍它肆虐的障碍,仿若要将这世界吞没了一般。
松山城头上,一个白色的身影在狂奔着,似是发泄这天底下最大的委屈。飞雪的紫光不时照亮她伏泣于城垛上的瑟瑟身影,如鬼魅一般带着凄凄幽幽的呜咽不绝于耳。
飞雪覆盖了她的全身上下,融化的雪水湿漉漉的将青丝一绺绺的熨贴在她苍白的脸颊,水流顺着它们成了蜿蜒的小溪流,最终交汇在她瘦削的下巴上。
她紧闭着眼睛,甚至是狠狠的,可是任凭她再如何使劲,刚才的一幕仍然在她的脑海中越扎越深,拔不出来。
望着他只有在临阵时才会血红的眼睛,看着他带着扭曲狰狞的向自己咆哮:“你在这里待着,是想拖累我么?如果你心里真的有我,就滚得越远越好!”
这声音在她耳边不断回荡,残忍的嘶咬着她的心。
“我就是愿意死在这里!你管不着!”
“跟我一起死,你算什么?你是我什么人?”他用力捶打着床板吼道。
“我不是你什么人!”她咬牙忍住眼泪,“我是大明的臣子,我守土有责!”
他怆然大笑:“守土?大明朝的六部堂官和皇上都放弃了松山,你竟要守土?你守什么土!土在哪里?你是要羞辱我么!”
“变蛟……”她心下一软,伸手拉他。
他狠狠地甩开她的手,咬牙切齿道:“走开!我不想看见你!曹家一门忠烈,只有战死沙场,哪有跟个女人死一处的!你想当祸水红颜,我受不起!不要在这里碍手碍脚,乘现在快点从我面前滚走!滚--”
她不记得她是怎样出的门,只是记得,深切的记得心底的愤怒。
她的愤怒不是因为他一番没来由的神经质,而是因为他全不理自己的苦衷。
她知道,他骂她,跟她吼,不断的挑衅兹事和她吵架折腾她,只是为了让她离开松山。因为她分明能看见他眼睛里的口是心非,甚至是痛苦的压抑。这是他以为对她最后的保护,他是自私的,自私到不想让她死,自己却包揽死神赐予的一切。
可他何曾知晓,她已经背叛了她的家人,执着的来求一死。
她要殉的不光是对他的情,也是对这个世界的绝望。她看够了百姓的流离失所,看够了父兄的中饱私囊,看够了越正直的人越不得好死,看够了攘外安内的谎言。
哭得没了气力,她于是伏在城垛上抽泣起来。骤然而至的风雪也小了,渐渐止住,不知觉间化为微雨。
她抬手拭去泪痕,转身准备下城,却看见了两盏灯火渐渐往这厢来,几个声音亦愈加清晰。
“事情办妥了没?”
“放心吧!万无一失!”
“要是出了岔子,可是掉脑袋的罪!”
“我们什么时候不是把脑袋别裤腰带上讨饭!这条命横竖都是拣回来的。”
“辫子军不会忽悠我们吧?要是我们开了城,他们把我们一起杀了,咋整?”
“你以为你是谁呀?要杀也杀洪剃头啊!杀你顶个球用!”
“咱们开城,多少也得给点打赏吧?”
“夏大人说了,开城降清的人,一律重赏。听说无官的赏二百两,有官的官升三级。”
“二百两!那得置多少亩地呀!”
“瞧你没出息样儿!才二百两就把你美成这样了?夏大人不但加了官,还赏了一千五百两呢!”
“啊!这么多啊!”
“什么人?”一个眼见的望见她叫出来。
她见已经躲不及了,索性站了出来:“是我。”
“哟!左小姐啊!”一个一边寒喧,一边使眼色给打灯笼的同伴。
打灯笼的立刻会意的转身而去,一路带着小跑。
她一怔,抬脚要走,却被几个人拦住了:“你们想干什么?”
“左小姐深更半夜到城上来做什么?”
“我做什么,你们管得着么?”
“在下负责巡城,职责所在。”
她顺口敷衍:“替曹总兵上来看看。我要回去了。”
“左小姐要去哪里?”远远的,夏承德缓步近前来。
“回房睡觉。”
“怕是要去洪大人那里吧?”夏承德挡住她的去路。
“夏承德,你敢污我清白!”她跟他周旋,故作恼怒。
“左小姐,相信你听过这样的话,知道太多,未必是好事。”夏承德阴测的笑道。
“我听不懂。”她仰脸去看夏承德,不卑不亢。
“那只好委屈左小姐了!把她拿下!”
“夏承德!你想干什么!想造反么?”她一面挣扎,一面断喝。
“造反?哈哈哈,”夏承德朗声大笑,“你猜对了!我夏承德就是要造反给你看看!要怪就怪你知道的太晚了!”
“你这个浑蛋!卖国求荣的小人!你这个国贼!”她大声痛斥,“皇上不会放过你!大明的百姓也不会放过你的!夏承德!你这个畜生……”
夏承德冷笑一声:“把她的嘴堵上!带走!”
一夜未眠,曹变蛟披着衣服傻坐在窗前,看着一地风雪后残败的枯叶,一言不发。
他从昨晚一直坐到现在,动也没动过,在外人看来,就像一座木雕。只有他心里清楚,他的心如同这一地狼藉,破败的无有收拾的可能。
“变蛟!”身后谢弘的声音响了起来。
“坐吧。”他没回头。
“明瑚呢?”谢弘顺口问道。
“她走了。”他这才转过身来。
“走了?去哪儿?”
“我不知道。”
“好好的,为什么要走?”
“是我赶她走的。”他缓缓起身,走回床边坐下来,言语间带着无情的冷酷。
“你疯了!现在松山城外的清军围得跟铁桶一样,你让她一个女孩子到哪里去?”谢弘顿时火大,“你这不是让她送死么?”
“我就是不想让她留下来送死。”
“你废话!你让她一个人出城就不是送死了?”谢弘腾得站了起来,“我看你是盼她早点死!她走了多久了?”
“昨天晚上就走了。”
“那你还不派人去追!”
“她大约已经出城了吧。”他神情黯黯的。
“清军就在城下,我们连城门都不敢开,她怎么出得去?”谢弘抓起马鞭,“现在这么乱,她要是出了什么事,你等着后悔吧!”
“总兵——”一个侍卫连滚带爬地冲进了房间,把将要出门的谢弘撞倒在地,“不好了!不好了!”
“何事惊慌?”曹变蛟坐直了身子。
“夏……夏承德开城投降了!清军杀进来了!”
“什么?”曹变蛟虎得站了起来。
“洪大人呢?”谢弘强自镇定。
“由王大人保护着,正要突围出去。总兵,我们怎么办?”
“立刻齐整人马!”
“只怕没有多少弟兄了!”
“怎么?”曹变蛟蓦地停下了穿甲胄,扭头逼视过去,“他们临阵脱逃么?”
“不是!围城半年,粮草早已经耗尽。马也杀的差不多了……饿死冻死的兄弟也去了一半……”
曹变蛟正待要开口,门外已经有了金属撞击之声,看来清军业已杀到了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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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天练车练的右胳膊因为每天狂拉手刹,得了腱鞘炎,疼得死去活来,打字速度也奇慢。体弱多病真不是一件好事。哭泣……
第三十二回
侍卫拔出腰刀反身冲出了房门。
曹变蛟不及戴上头盔,抓起架子上的长矛就往门外冲:“走!”
谢弘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回去拿枪了,就手拔出了腰间悬挂的佩刀紧跟着冲了出来。
两人才刚刚冲出门,那个侍卫的鲜血就兜头飞溅了两人一身。
十来个清军看见他们,一通唧哩哇啦的叫喊,奔着他们就砍杀了过来。
“变蛟,你先走!”谢弘一把推开挡在前面的曹变蛟,“快!”
“你先走!我来掩护!”曹变蛟不让。
“少废话!快走!”谢弘甩开他,一个箭步冲向了杀奔而来的清军,只一瞬间便被人群淹没了。
曹变蛟含着手指长吹了一声口哨,他的黄骠马立刻风驰电掣地从废墟的院角冲到了他的面前。他翻身上马,纵缰向那一对清军冲去,矛头冷风速扫之处,五六个清军鲜血四溅地倒将下去,人群顿时露出了一个缺口。
曹变蛟抓住时机,伸出手去:“大哥!快!”
谢弘心领神会,虚晃一刀,拉住他的手腕,飞身上了马背,又狠狠拍马向前。
黄骠马载着两人,硬是高高跃起,冲破了大门。
街道上尸横遍野,血的鲜红将地上的青石板几乎染得看不出原来的颜色,连上面寄生的青苔都因为喝足了血而红的亢奋。
两人一马才刚刚现身,便又引得街道里四处烧杀的清军轰得聚拢了上来,带着浓重的杀气,挟着长刀短剑一并乱刺过来。
谢弘看准了机会,纵身将一路飞马而过的清军骑兵踹下了马背,自己一扯缰绳杀回了头:“变蛟!”
曹变蛟横矛又是几下,杀开了一条血路纵马并着谢弘:“走!”
一路横冲直撞,两人也不知道挂了多少彩,杀了多少人,就这么冲进了中军行辕所在的大院。
院子里流血浮丘一般,满是狼藉,尸首更是不计其数。两人立足未稳,院中的清军有如天降潮水样涌了出来,将两人复又拖入了地狱。
好容易杀到两个人成了血人,终于可以冲出去的节骨眼上,回马之时,不想剑拔弩张的弓箭手早已恭候多时了。
两排弓箭手的身后,马上的人阴测一笑:“识相的放下武器,乖乖受降!否则,这弓箭可不长眼!”
“你做梦!”曹变蛟横矛向前指去。
“曹总兵果然是名不虚传,强硬得很啊!不知道和本王的弓箭相比,哪个更厉害!”
“多铎!你别白日做梦!想要我们投降,下辈子吧!”谢弘横刀相向,嘴角挂着冷蔑的笑。
“放箭!”多铎一挥手。
刹那间,飞矢如蝗,带着一股扼杀生命的强劲和风的呼号,直逼两人。
两人奋力拨落纷纷而至的强弩之余,身上也不免中了七八箭,曹变蛟的一箭更是正中肋下,血流如注。
谢弘抢先一步,纵马迎上去,挥刀划了几个漂亮的弧线,一排清军应声倒地。
多铎弯弓上箭,危及射出,谢弘反手便将手中的佩刀飞了过去。
乘着多铎躲闪的当间儿,两人纵马便走。
“追!”多铎大声喝道,“抓到曹变蛟,本王重重有赏!”
曹变蛟胯下的黄骠马本是饥饿相迫,勉强拼到这时,已经到了虚脱的边缘,速度越来越慢,快要赶不上谢弘纵马飞驰的速度。眼看着迎面处有了出城的契机,却不了后有追兵,前有堵截,一彪人马杀到正好挡住了去路。
多尔衮一身亮得逼人的银甲,端坐马上,笑吟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