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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这小生身上带的盘缠不多恐怕住不了那么贵的客栈。”囊中羞涩的符晓勤听罢只能尴尬一笑道。
谁知那报童也并不气馁连忙拍着胸脯保证道:“公子放心小的还知道几处清净的小客栈保证公子去了满意。”
符晓勤一听心中大喜连忙做了个揖礼貌的说道:“那就有劳小哥带路了。”说罢又给了报童几个角子做带路费。那报童掂了掂铜子儿嘿嘿一笑道:“公子真是爽快人。那就跟小的来吧。”
于是背起行囊的符晓勤便随着那报童走街穿巷起来。在南京城深邃的巷子里明帝国的都城向符晓勤掀开了华丽的面纱露出了她的另一半脸颊。青石板铺就的小巷两旁一字排开着拥挤的店面。店门口堆放着大包货物将本来就狭小的巷子挤得水泄不通。店内的掌柜们忙着招揽顾客。年幼的学徒低着头自顾自的清扫店堂或是使劲的擦拭着已经被烟熏得黝黑的老招牌。刚搬运完货物的工人捧着一碗凉粥坐在店家的门槛上同对面帮佣的女仆调笑。一个店家的伙计正为了堆放在自家门口的货物同隔壁店家争执不下。住在阁楼上的妇人头带黄花抹着香粉一边咳着瓜子一边看着底下的热闹。空气中混杂着各式各样奇怪的味道。
尽管符晓勤一门心思盯住自己的向导,却仍然不由自主的向几条更为偏僻的小巷张望着。只见肮脏破败的街道上满地泥泞。一些黑洞洞的过道和院落从那些街上分岔出去露出几间破败的房舍。几个衣衫蓝缕的孩子在门口爬进爬出,或者是在屋里哇哇大哭。几个面露凶相的家伙正小心翼翼地往外走,一看就知道不是去干什么好事。见符晓勤好奇的想再往里张望领路的报童就立刻善意的提醒道:“公子那些地方还是不去为妙。见了最好也绕条道走。”
被报童这么一提醒符晓勤连忙缩回了脑袋老老实实的随报童快速离开了那些小巷。在穿过几条街道后他们来到了一家看上不大却挺干净的小客栈。客栈中几个正在就餐的书生让符晓勤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却见那报童机灵的钻到柜台前拍着桌子大叫道:“老板娘,老板娘有客人来了。”
“来啦。”一个中年妇人热情的上前迎接道:“这位公子是打尖呢?还是住店?”
“小生住店一直到来年朝廷开科。”符晓勤礼貌的做了个揖道。
“哦,是赶考的士子啊。公子放心我这店面虽小但客房干净得很。这价钱更是童嫂无欺。”那老板娘指了指柜台后的价目表道。就在符晓勤盘算着是否入住时一个衣着邋遢的男子摇摇晃晃地走进了客栈。只见他丢了一个铜板在柜台上摇晃着酒壶大声叫道:“老板娘打酒!”
“咳,我说马五啊。你就不能少喝些吗。”老板娘一边打着酒一边劝解道:“还是快去找份活干吧。这样你家翠儿也能少受些苦。”
“什么受苦不受苦的。我是送她去纱厂做工又没把她卖给窑子。”马五大着舌头嚷嚷着:“难道真的送那丫头去什么义学读书啊。本来就是个赔钱货读了书不是更赔钱吗!”
“可你闺女才12岁啊。你还真舍得让她这么小就去做工。”一旁的一个老常客忍不住指责起来。
“呸,呸,什么12岁。她那是看着小,看着小懂吗。纱厂里包吃包住的有什么不好。”马五连忙反驳道。续而他又不服气的扫了众人一眼道:“放心我马五总有一天会发财的。等我发财了你们可别来巴结我。”
“知道了,总有一天你马五会发财的。会有大宅子住,会有许多仆人。”老板娘没好气的将酒壶塞给马五道。在场的几个客人也露出了不屑的神色。对于这个醉鬼白日做梦般的大话大家已经听了太多了。
马五连忙夺过酒壶猛灌了一口转眼间他竟然精神了许多。只见他一抹嘴巴笑道:“还是老板娘好。等老子以后发财了一定不会忘了老板娘的。”说罢他提起了酒壶哼着小调跨出了门槛。
眼看着马五摇晃身影那老板娘不禁叹息道:“咳,不知哪个好心人给他一张船票送他去南洋算了。”
“老板娘这种人就算送他去南洋也不见得会发财。”一个客人连连摇头道。却听那老板娘白了一眼道:“谁稀罕他会不会发财啊。最好他去了南洋就别在回来了眼不见干净。”
“这倒难说了,听说王老爷家二奶奶的儿子就被家里人送去南洋碰运气了。那小子或许真能衣锦还乡也不一定啊。”另一个客人附和起来。如今对于那些无可救药的败家子许多人家都会选择买张船票送他上船去南洋以求耳根子清净。不少偏房庶出的子嗣往往也会被家人欺负打压而选择出海谋生。关于南洋发财的传说是很多,但真正能衣锦还乡的却是少之又少。
“谁晓得呢?俗话说得好生死由命,富贵在天。该是你的总会归你,不该是你的抢也抢不到。” 老板娘叹了口气这才发现将符晓勤晾在了一边。于是连忙告罪道:“公子对不起,刚才真是怠慢了。不知公子选好房间了吗?”
“那就有劳老板娘给小生选间僻静点的客房吧。”符晓勤最后决定还是在这儿住下来了。毕竟自己带的盘缠不多这里的价钱还能接受。不过一想起刚才众人的谈话他又忍不住询问道:“老板娘,小生听说这朝廷开办了义学孩童上学不用付钱。去年又颁布了新令禁止工厂作坊雇佣16岁以下的童工。可怎么还有人这么做啊?”
“公子有所不知这义学虽不用付钱,可对老百姓来说家里那么多孩子顾得了大的,顾不了小的。有这心思上学还不如把孩子送去做学徒管吃管住还能收几个钱补贴家用。”那老板娘满不在乎的说道:“至于工厂作坊收童工谁分得清那些孩子是12岁还是16岁啊。就连孩子的父母都跟着一起瞒报年龄。那些个老板们有钱有势都是有后台的人。北边又是打仗又是发洪水的这官府哪儿有这份闲心去管那些事。咳,穷人家的孩子能识几个字会写自己的名字就是天大的造化了。还指望各个都去考状元呢。总之什么人有什么命强求不来的。”
听着老板娘唠唠叨叨的话语符晓勤不禁陷入了沉思。之前他在报纸上见过许多朝廷颁布的新政让人振奋不已。这一路从四川到京城沿途所见各地的老百姓也是忙于收割粮食一幅安居乐业的景象。来到京城后京城的繁华更是让他赞叹不已。但在刚才短短半个时辰里他所见到的却是另一幅景象。若说外面长街上华丽的亭台楼阁是光的话。那么符晓勤先前所见的就是影。到底哪一个才是隆武朝的本相呢?
第七章 第十六节 树欲静而风不止
如果说符晓勤在南京小巷的所见到的只是隆武王朝影子冰山一角的话。那么左督御史张慎言所见到则是隆武朝“中兴之光”背后更为黑暗的深渊。在他的眼中官商们相互勾结垄断着这个国家的农业、工业、商业。隆武内阁推行的土地制度和地税改革并没有做到耕者有其田相反的地主和商人们借着有官府撑腰变着法儿的吞并大量的土地。许多百姓因此流离失所涌进周围的城镇来讨生活。他们住在简陋的棚户内每天要为工厂主做七、八个时辰的工。更有奸商趁机采用放高利贷、烂发股票等等卑劣手段来吸取民脂民膏。背信弃义、贿赂、欺骗等等丑陋行径充斥着这个国家。他看到道德在金钱面前沦丧。
面对这一切身为明帝国最高司法长官的张慎言虽然很想改变现状但却越发觉得力不从心起来。因为他手中的《大明律》已经不能适应这个国家经济生活的发展了。《大明律》虽脱胎于《唐律》但其立法思想却源于“明礼导民”、“崇尚简易”等儒家传统精神。对待工商业向来以抑制为住缺乏调整新兴的工商业的能力。于是如今各府法院在处理民间的商业纠纷时大多采用商会的“判例条规”来解决。这就更加大了商会对律法的影响。当然孙露认为自己是效仿英国建立灰脚法庭推行判例法;张慎言却认为孙露效仿的是帮会“刑堂”推行的是“江湖规矩”。
虽然意识到了明朝法律与现实生活的严重脱节。但张慎言却将一切的问题都怪罪到了孙露的推行新政上。于是这个曾经大力支持“恤商政策”的老学究转眼间就成了抗击新政的先锋。为此他曾多次向隆武帝上书要求“清吏治,除奸商”恢复古制。但隆武帝始终对自己的奏请含糊其词。因为真正掌控这个国家的不是隆武帝而是那个孙首相。她的爪牙遍布朝野又手握兵权。灰心丧气的张慎言也曾想过就此告老还乡可孙露却一次又一次驳回了自己的申请。他始终搞不明白那女人为什么要留着自己这个麻烦在朝堂之上和她作对。心高气傲的张慎言竟也就此决定与孙露继续干耗下去看看那女人究竟会有什么样的结局。
这一日,刚下了朝的张慎言板着脸走下了台阶。刚才在朝堂之上他与内阁大学士何腾蛟等数名大臣联名上书要求户部将国库的钥匙上缴给皇帝。然而却被户部尚书陈邦彦以一句“事关重大须禀明首相”为由给顶了回去。张慎言越想越生气就连花白的胡子都翘了起来。一种被愚弄的感觉油然而起。
从6月起作为首相的孙露带着史可法等几个内阁大臣留守在了徐州城。于是五个多月来徐州城俨然成了明帝国的中心而南京城仿佛又成了从前的留都。就算如此身处南京的内阁还要以陈邦彦的户部马首是瞻处处按照户部的计划行事。谁叫人家掌握着国库的钥匙呢。一想到这儿张慎言气就不打一处来。原本以为孙露怀了孩子不能上朝便可趁此机会削弱她在朝中的势力。谁知那女人猴精得很早就留了一手。在南京皇城里的国库只是一个幌子而已里头仅有10万两银子供户部这几个月的日常开销用。至于真正的国库只有孙露和陈邦彦两人知道在哪儿。而钥匙则在首相大人的脖子上挂着。这个消息让所有人都沮丧不已。虽说钱不是万能的,可是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就算是整天在朝堂之上大放厥词的官僚们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于是众人也只好一边不断的向皇帝哭诉一边仍然受制于户部。不过能向皇帝哭诉的机会并不多,隆武帝一个月仅上一两次朝大多数时间都待在深宫之中。
其实张慎言等人心里也明白众人真正惧怕的是孙露手中的那杆枪。觉得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张慎言越发感到隆武朝的前景堪忧。就在这时他却迎面遇上了户部尚书陈邦彦和户部右侍郎黄宗羲等人。张慎言刚想绕道走开却见那陈邦彦走上前招呼道:“张大人好。”
“哼,”张慎言鼻子里哼了一声拱了拱手就算是招呼过了。但陈邦彦却并不介意仍然操着一口浓重的广东官话歉然道:“刚才在朝堂之上多有得罪还请张大人见谅。现在朝廷正处于非常时期邦彦有些事不得不做。不过张大人放心户部这五个月来的收支都有明确的帐目到时候可以交给内阁的各位大人们公开核查。”
“陈大人不用同老夫交代什么。大人不是只对首相大人负责吗。”正在气头上的张慎言阴阳怪气的丢下了两句话后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看着张慎言远去的背影不知是谁不服气的嘟囔了一句道:“这些个楚党就是麻烦,整天上窜下跳的惟恐天下不乱。”
“张大人一向洁身自好从不结党聚朋,不要随便给人扣帽子。”陈邦彦回头驳斥道。原来众人口中的楚党其实是相对于东林党和粤党而言的。主要是指一些不满新政以及要求隆武帝接手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