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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的社会氛围、以及繁荣的经济市场,也最终促使佛罗伦萨成为了欧洲文艺复兴的发源地和中心。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杨绍清这次来欧洲朝圣的并不是拥有教皇的罗马,而拥有人文主义精神的佛罗伦萨。
然而,当中国使团抵达佛罗伦萨后,才发现原先那个成就文艺复兴运动的“佛罗伦萨共和国”早已不复存在了。早在1569年,佛罗伦萨的权贵——美第奇家族,就依靠西班牙支持,夺取共和国政权,建立了以佛罗伦萨为首府的“托斯卡纳大公国”。不过佛罗伦萨共和国虽已覆灭,但佛罗伦萨的科学精神还是被比较完整地保留了下来。而这一变故也没有给中国使团的佛罗伦萨之行带来什么麻烦。同在罗马时一样,佛罗伦萨人也以超乎寻常的热情接待了这群来自东方的客人。而杨绍清也终于如愿以偿地与欧洲的科学家有了第一次的正式交流。
1652年5月2日,应托斯卡纳大公斐迪南二世德美第奇邀请,杨绍清等中国使节参观了佛罗伦萨的气象观测站。这座位于佛罗伦萨的气象观测站并不是孤立的,事实上,它仅是欧洲气象观测网中的一环而已。那是一张覆盖大半个欧洲的气象观测网,由从意大利到巴黎和华沙的十个测站组成。由于此项工程甚是巨大,因此目前仍有几座观测站尚未完工。而出资组建这一气象观测网的正是斐迪南二世。
在欧洲建立如此庞大的气象观测网,对于欧洲的其他国王、大公来说简直就是在浪费钱财。况且那些穷国王根本就负担不起如此的经济重担。但这对斐迪南二世来说却算不了什么。美第奇家族本就是通过银行业务积累起家的。可以说美第奇家族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继承了前人家产与国土的斐迪南二世,也同其他君王一样希望能在自己的有生之年留下一些闻名于世的政绩。于是喜好科学的他出资建造了欧洲首个气象观测网。
此时此刻,在气象观测站中,一个留着络腮胡子的中年科学家正陪同斐迪南二世与中国使节逐层参观各类气象仪器。不知是为了向中国人展示斐迪南二世的这项丰功伟绩,还是出于欧洲科学家对东方学术的轻视,中年科学家始终已一种高傲地姿态向众人讲解着眼前每一台仪器的功能。虽然那些仪器对于中国使节来说并不新鲜,甚至有些还落后了一些。但杨绍清等人依旧以东方人特有的矜持,虚心倾听着对方的讲解。而那个中年科学家却丝毫没有觉察到这些。当众人来到顶层时,他又一次傲然的指着最上方的一架仪器得意的说道:“这是周摆式风力计,由意大利著名的气象学家丹蒂于1570年发明。当然,我知道你们东方人在公元前2世纪就有了测风器。不过这台不同,它代表着欧洲的智慧。它使测风开始进入了具体计量的阶段。可以说这是测风速从定性到定量的里程碑。”
“先生,我们知道这是周摆式风力计。在中华帝国首都南京的钦天监测量站中就有一台。”受不了对方挑衅语气的顾炎武,用刚学的拉丁语冷冷地提醒道。
“哦,是吗。那应该是哪儿一位传教士带去的吧。”中年科学家不置可否的说道。
“博雷利教授在贵客面前,请注意你的言辞。”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属下的张狂,一旁的斐迪南二世尴尬地向杨绍清等人笑道:“很抱歉,博雷利教授脾气就是这样怪异的。”
可博雷利教授却毫不畏惧的回敬道:“大公殿下,我只是在说实事罢了。”
倒是一旁的杨绍清谦逊的微笑道:“大公客气了。其实博雷利教授说的也没错。南京钦天监测量站的周摆式风力计确实是耶酥会士赠送的。不过,我们自己也研究了一些简单的气象仪器。希望能得到欧洲气象学者的指点。”
“是东方的气象仪器啊。那太好了,杨副使,就让我们看看你们精美的仪器吧。”斐迪南二世跃跃欲试的点头附和道。
一旁的博雷利教授听罢,先是狐疑地楞了一下,继而又颇不以为然地昂起了头。而在场的中国使节则个个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神色。他们对中国仪器的自信,丝毫不亚于博雷利教授对欧洲科学的自负。于是在众人的企盼下,一台一人多高圆筒型的仪器很快就被四个大汉运上了气象台。眼见这么一个大家伙摆在了自己的面前,斐迪南二世与他的近臣们立刻便好奇地围了上去。
“杨副使,这是什么?难道说是你们东方人用来占卜天气的吗?”斐迪南二世抚摸着仪器天真的问道。
“大公,这不是占卜的神器。这是雨量计,虹吸式自动雨量计。它由承水器、浮子室、自记钟、虹吸管等组成。”杨绍清粗略地介绍道。
“自动雨量计?你是说自动?难道说这东西能自动做记录吗?”听杨绍清这么一介绍,博雷利教授的嘴角不由浮起了一丝轻蔑的笑。他认为杨绍清完全是在胡诌。不可能有机械可以自动作记录,除非被施了魔法。不过,他从很久以前起就不相信这世上有魔法存在了。
面对博雷利教授疑问,杨绍清只是礼貌的歉了歉身,然后亲自开始向众人演示起来。却见他先是往承水器里倒水,将自记笔笔尖调节至零线再固定好。然后他向侍从示意取来了一杯清水,并向众人解释道:“我现在已经调节好了零点。假设这杯子里的水就是雨水。诸位,请看。”
杨绍清说罢便将清水缓缓注入了承水器。虹吸管排出的水使得浮子上浮带动了导轮,导轮又带动了自记笔。此时神奇是事情出现了,自记笔像是中了魔法一般在自记纸上留下了红色的印记。在场的欧洲人均以惊讶的目光看着这台不可思议的仪器。博雷利教授虽也很受触动,但他显然比其他人要镇定的多。只见他又仔细地打量一番雨量计后,皱了皱眉头向杨绍清问道:“靠的是虹吸原理?”
“是的,虹吸原理。不过这东西还不够敏感,雨量不够大时几乎没有反应。”杨绍清略带遗憾的说道。
“杨先生如果您有空的话。我希望能与您在机械方面有更深一步的交流。”博雷利教授听罢犹豫了一下,朝着杨绍清诚恳地邀请道。
“十分荣幸能得到教授您的邀请。”杨绍清礼貌地回应道。
第二部 第19节杨绍清喜获向导人博雷利历数共和史
虹吸式自动雨量计的展示不仅给斐迪南二世等人造成了极大的震动。更是让佛罗伦萨的科学家们第一次意识到在东方也是有科学存在的。偏见的消除,使得中国使团终于得以迈开了同欧洲科学家交流的第一步。于是就在参观结束的第二天,杨绍清欣然赴约来到了博雷利教授的府邸。虽然这位傲慢的教授曾不屑于中国的学术,但不可否认他确实是一个优秀的科学家。同这时代众多欧洲学者一样,他对数学、物理、化学、生物等等科目均有较为深入的研究。在他的书房里堆满了各类的书籍,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试验器材,那架势丝毫不比杨绍清在南京的实验室逊色。有些实验器材甚至连斐迪南二世的私人实验室里也不曾有过。例如眼前杨绍清正在摆弄的那个奇形怪状的器材,就是博雷利教授最为得意的一项收藏品。却见他凑上前向杨绍清开口道:“杨副使,这部仪器很新奇吧。”
“哦,这台显微镜简直是太棒了。我在中国的实验室里也有一台自制的显微镜。但比起教授你的这台来只能算是业余者的游戏之作。早就听传教士说起过在欧洲已经有十分专业的显微镜了。如今一见果不其然啊。”杨绍清爱不释手地夸赞道。
没料到杨绍清连显微镜都认识的博雷利教授,这下可就更不敢小窥这个皮肤黝黑的东方人了。因为在这个时代,专业的显微镜即使在欧洲也是一种十分稀罕的东西。一个东方人能一眼就认出显微镜,还自称制作过简易的显微镜。这在博雷利教授看来简直可以称为奇迹了。不过杨绍清对显微镜的夸赞还是让他很受用的。这让他找回了昨天因看到中国虹吸式自动雨量计后所失去的优越感。却见他竖起大拇指夸道:“先生您真识货。这台显微镜可是由列文虎克制造的。”
“列文虎克?他制造的显微镜十分出名吗?”杨绍清小心翼翼地将显微镜放回了原位,关切的问道。
“何止是有名啊。欧洲第一部可以用于实验的专业显微镜就是由这个叫列文虎克的人发明的。他是荷兰著名的生物学家、显微镜学家。杨先生,欧洲有许多这样的天才,这是上帝给予欧洲的赏赐。”博雷利教授自豪的说道。
杨绍清知道欧洲人有这个本钱自豪。在过去的两个多世纪里欧洲涌现了伽利略、笛卡儿、达芬奇等等众多的科学巨匠。一代又一代的科学家不断的涌现使得西方最终超越东方占据了世界科学的顶峰。这也正是吸引他前来欧洲的一大原因。孙露或许能给17世纪的中国带来后世的部分科学理论。但那些理论终究是有缺失的,是有断代的。要想在中国正真建立起完整的自然科学体系,光靠女皇带来的半吊子科学理论,以及少数学者闭门造车的研究,是远远不够的。只有将欧洲的哲学体系,科学体系完全的引进中国,才能让科学之树真正地在中华的大地上生根发芽,茁壮成长。而杨绍清这次来欧洲的一个重要任务就是来探寻欧洲先进器材与人才。想到这里,他又不禁回头向博雷利教授问道:“教授你私人都能拥有如此先进的实验器材。想必在大公殿下的实验室里一定拥有更为先进的器材吧。”
“杨副使,不瞒你说,这台显微镜就是荷兰人送给大公的。整个佛罗伦萨不会有第二台这样的显微镜。”博雷利教授得意的说道。
“哦,这么说来,这台显微镜还是大公赏赐给教授的咯。”杨绍清羡慕的说道。
“准确的说,应该是我拣了大公不要的废物吧。”博雷利教授突然话锋一转,神色黯然地说道。
“废物?这可是一台十分先进的仪器啊。”杨绍清不解的问道。他实在搞不明白如此一件“宝物”怎么会被人当做了“废物”。
“显微镜在我们眼中或许是个宝贝。可在那些教士们眼中却一文不值。教士们坚信上帝用男人肋骨创造出女人的教义。他们固执地坚持古罗马盖仑的‘三灵气说’,就像坚持托勒密的‘地心说’一样。但你知道,显微镜可以推翻这一切的谬论。我们通过显微镜可以观察人身上的肌肉、血管不是吗。所以这架仪器一被送来就被‘砰’!”博雷利教授说到这里做了一个枪毙的动作。言词间讥讽与不满溢于言表。
“怎么会这样呢?佛罗伦萨不是一向歌颂世俗以蔑视天堂,标榜理性以取代神启的吗?”杨绍清疑惑的反问道。博雷利教授的一番话语让他不禁开始怀疑起佛罗伦萨是否真是文艺复兴的发祥地了。
然而杨绍清的反问给博雷利教授造成的刺激似乎更为强烈。却见这个脾气怪异的中年男子,突然激动地提高嗓门说道:“佛罗伦萨已不再自由,不再理性,不再科学。现在的托斯卡纳大公国只是神圣罗马帝国的一个从属而已。教皇国的那帮神棍们再一次控制了这里。教皇用神学的谬误抹杀科学,用基督教的伦理让古罗马帝国的后人变得温驯孱弱、谦卑盲从。”
博雷利教授这一席话让杨绍清大为吃惊。因为他分明从教授那慷慨激昂的陈词中,听出他对基督教的憎恨,对美第奇家族的不满。文艺复兴时期的欧洲诸多学者们大多只是反对基督教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