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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第一章
江尧懒懒地靠在工作室门口的墙上，点了一根烟，慢慢地抽着。五分钟后，他直起身，踩灭脚下的烟蒂，朝街口走去。
庄鸣舟从二楼窗户探出半截身子，“哎、哎、哎”怪叫了几声，朝那灰白色的背影喊着：“干嘛去？工作还没做完！”
“买酒。”声音懒洋洋的。
庄鸣舟无可奈何地看着那高高的身影消失在街道拐角。他回过头看了眼那张散落着设计图纸的办公桌，桌边立着一个画架，一幅画着一位少女的画立在上面，颜料散落一地，说：“那小子又发神经了。”
桑乐乐正对着电脑给图形上色，皱着眉，好似怎么也找不到合适的颜色。听到庄鸣舟的话，视线离开电脑屏幕。
“他的生活这段时间简直一团糟。妹妹生病住院，为了筹医药费，接了好几个单子，没日没夜的加班。女朋友瞒着把他的画向一家公司寄去，等江尧知道这件事，画已经大卖了。”
“他女朋友，就是那个赵深深？”
“嗯。”
“什么画？”
桑乐乐回道：“有次在街上看到一本画集，看到是江尧的名字，就随手翻翻，是很久以前的画，你也见过的，叫《汉广》。”
庄鸣舟点点头。“有印象，他当宝贝的画，大学那会儿有个出版商看中了，江尧不是拒绝了嘛，这次怎么就答应了？那小子知道了怎么说？”
桑乐乐耸耸肩。“不知道。”
“赵深深也是够厉害的，瞒着江尧把画给出版了。他妹妹现在情况怎么样？”
“上次去医院取药碰见江尧，就问了几句，看着是没什么大碍。”
“如果缺钱，他怎么不跟我们说？我们可以帮忙的啊，耽误了治疗多不好！”
桑乐乐停顿了一下，说：“以他的性子，你觉得他会主动告诉你，他现在过得有些困难，需要向你借点钱？”
庄鸣舟摇摇头表示不可能。
“你现在知道了，也还是像平常那般相处，要不然江尧会有负担的。明白？”
庄鸣舟“哦”了一声，离开窗口走到电脑前坐下。两人都没再说话，头顶的两个吊扇以它们最大的风速“呼呼”地转着圈。不知过了多久，庄鸣舟听见桑乐乐咕哝了一句，“空调什么时候装？”
出了那条没有名字的小街道，向右转便是永兴路。随着这座城市新城区的拓建，这条处于城市偏僻位置的路虽没有像它的名字那般“永远的兴旺”，但还不至于被B城遗忘。老旧的建筑透出不一样的韵味，安谧的环境，平和的生活还是吸引着一群富有特殊追求的人排除没有几班公交、大型超市等等因素来到这里进行创作。比如江尧、庄鸣舟和桑乐乐。
当初选工作室，因三人都喜静，便选了这里，租了一幢两层楼的八十年代老房子。庄鸣舟站在门口，看着被爬山虎大部分覆盖的墙体，赞叹了一句“生物工程”，走进去就开始嫌弃，“会不会太破旧了，空调都没有，夏天热死，冬天冷死。”桑乐乐却一脸高兴，“瞧这复古的调调，俺喜欢！”庄鸣舟一听便没了抱怨。江尧倒是没什么意见，只要环境不是太差，远离市区就可以了。
三人挑了个周末，庄少爷从他爸那搞来一辆货车，叫了大学室友张昊帮忙，拖着一大推东西，便开始动手“搬家”了。四个人忙前忙后地弄到夕阳西沉，整个人就同水里捞出来似的。张昊摊在椅子里，指着头顶的风扇说：“这风吹出来都是热的。老子现在又渴又累又饿又热，快点请老子吃顿好的，补偿我的血与汗。”
在这种外卖都不送的地方，也别指望吃到什么好的。四个人在周围转了一圈，找到一家小饭馆，便坐下来点了几个菜开吃。酒足饭饱后，张昊叼着烟眼睛四处瞟着。
“瞧你贼眉鼠眼的样，方圆千米内没有十八至二十五岁年轻美貌的异性。除我家乐乐以外。“庄鸣舟笑嘻嘻地去搂桑乐乐的肩，被对方不留情地挡开，附加一记白眼。
“舟子，不是我说你，你这眼光就在选桑乐乐的时候准过，其他时候都处于散光状态。”张昊吐着烟圈没理会庄鸣舟的抗议。
“我同意你的说法。”桑乐乐举起右手。
“如果我是散光，你就那么乐意？”庄鸣舟叫了起来。
桑乐乐眨了眨漂亮的眼睛。“这次你是真的没看准，你看那儿不就有个美女。”
众人随着桑乐乐所指的方向看去——
不远处，着蓝色连衣裙的女孩捧着几本书站在路边的站牌下，微微低着头踢着脚边的小石子，时而抬头左顾右盼。
夕阳开始隐去最后的光线，路边的几盏路灯还没有打开。不明朗的视线，看不清女孩真实的面容。
庄鸣舟刚想就此发表点意见，张昊就“嘿”了一声，略略站起身，看着窗外。
“这女孩我见过！”
“梦里吗？”桑乐乐打趣道。
“就今天上午，我去买东西问她路来着，结果她也不知道。我看她挺漂亮的，就想和她多聊聊·······”
“都聊到什么了？”庄鸣舟插了一句。
“都还没开始，一个男的走过来了把她叫上车就走了。虽然搭讪失败，倒是听见那个男的叫她的名字，顾什么的，那个女孩应该是姓顾吧······”
张昊说着什么，桑乐乐和庄鸣舟毫无边际地开着玩笑，对他进行语言上的嘲笑。江尧摁灭烟蒂，看向窗外。
路灯不知什么时候已点亮，朦胧的橙红色罩在女孩周身。她微微偏着头，路牌在她脸上投下一小块阴影。她似在迎接江尧的视线，又似在看一片她不熟悉的风景，眼睛里流露出困惑好奇的目光。过了一会儿，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她身旁，女孩上车，不一会儿车和人消失在昏暗的街头。
时值七月中旬，午后暑气闷热，蝉鸣声不断，天空略微阴沉，太阳在云层后时隐时现。永兴路零散地开着几家供周边居民使用的小卖部。上了年纪的阿婆眯着眼躺在藤椅上，手里拿着把蒲扇，身边的电扇呼啦啦地转着小圈。一个小女孩端着小凳子坐在电视机前津津有味地看动画片。
江尧拿了几罐啤酒放在柜台上，小女孩看了他一眼，转头朝藤椅上的老人喊了声“奶奶”，老人悠悠转醒，慢慢地站起身，一上一下摇着手里的蒲扇。江尧递过钱，老人找钱时问他，“小伙子学画画的吧？”
江尧看了看指尖未洗去的颜料痕迹笑着点了点头。
“我就知道，学画画的男孩子长得好看。”
“没这回事吧？”
“你就长得很好看啊！”阿婆似乎不满意江尧对自己看法的否决，便以江尧为例。”我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什么男孩子没见过？你是我见过的里面长得最好看的。”
江尧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好看”这两个字应该是放在女孩子身上的吧？江尧想，至少身边没有人说过自己长得“好看”，不知道眼前的老人是从哪个角度把自己划为“好看”的行列。
江尧笑着提起装了酒的袋子，说：“谢谢阿婆。”
老人又说：“年轻人要少喝点酒啊，酒很伤身体的。”
江尧点点头，走出小卖部。转身时还听见老人在身后咕哝了一句，“这天看起来要下大雨喽！”
江尧食指抵着拉环，其余四指握着罐身，“噗——”的一声，少量液体漫出。江尧仰起头喝了一口啤酒，喉结上下滚动，冰凉刺激的液体漫过口腔顺着食道滑进胃部。两米开外放着一个绿色的垃圾桶。江尧捏瘪铝罐，抬起右臂，手腕微微用力，啤酒罐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两秒后，轻微的碰撞声，啤酒罐碰在垃圾桶的边角弹出一小段距离。
投掷失败。江尧皱了一下眉，走了过去。
江尧首先看到的是一双浅色凉鞋，接着是纤细白皙的小腿，视线往上，浅绿色的裙边。江尧手握啤酒罐直起身，看到的是女孩白净的面庞，明亮的眼睛，嘴角扬起的甜美的弧度，几缕不顺贴的头发在耳边微微翘着。
女孩偏了偏头，看着他的眼睛，她叫出他的名字。
“江尧。”
握着被捏瘪的啤酒罐的手指不自觉用力，刚喝下去的液体在胃里悄悄翻滚着。江尧嘴唇微动，吐出几个字。
“顾泳思。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女孩抬手，用手背拂去额上细细的汗珠。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 章
第二章
远处传来几声闷雷。
顾泳思露出轻松的笑容，嘴边浮着两个浅浅的梨涡。“你怎么在这里？”
“和几个朋友在附近租了一套房子当工作室。”啤酒罐回到属于它的地方。
“在这里？离市区太远了，回家、买东西什么的不方便吧？”
江尧点头。“也不是每天都往返，材料什么的有同伴负责，有工作就在这里住下，那里有好几间空余的房间。你怎么在这里？”
“来看望一个朋友。”顾泳思指了指袋子里的几罐啤酒。“请我喝一罐？”
江尧拿出一罐，帮她拉开拉环。“绾绾还好吗？”顾泳思接过啤酒时问。
“还好。”
顾泳思喝了一下口酒，双手握着啤酒罐，看了一眼江尧，犹豫了一下，小声地问了一句，“那你呢？你好吗？”
“也还好。”语气很淡，听不出情绪的好坏。江尧伸手打开啤酒罐，看着远处。过了好一会儿，他转过头看着顾泳思。“去我们的工作室看一下吗？离着不远，就在······”
一辆黑色的轿车滑到两人身旁，江尧微微抬起的手不留痕迹地放了下去。
车窗缓缓摇下，露出一张年轻男子的脸。
顾泳思对着江尧，脸上露出抱歉的神情。
驾驶座的男人嘴角噙着笑，他说：“泳思，又有人问你路吗？”
顾泳思摆着手说不是，“他是我高中同学，江尧。”
男子朝江尧点了一下头，算是打招呼，没再说话，慢慢升起车窗。
“下次去看可以吗？今天我要先走了。对不起。”顾泳思打开车门。“再见。”她说，然后坐进车里，车门无声地关上，随后车身慢慢地开动。
江尧转身走了几步远就听见顾泳思的声音。
“江尧！”
回头看见顾泳思站在车门边。
“江尧，告诉我你的联系方式。”
江尧有些猜不透顾泳思的意思，但还是报出一串数字。其实自己一直都没有猜中过她的心思不是吗？很久以前，对于她的一些行为，不都是妥协加纵容。
顾泳思很认真地记下，没有用手机，也没有用纸笔，只凭着记忆。她重复了一遍，江尧点头表示没有记错。
“我会联系你的。再见！”她说。然后摆摆手钻进车里。这次，江尧站在原地看着黑色的轿车一点一点远离视线，没入永兴路的尽头。
没过多久，几声闷雷之后，豆大的雨点从天砸下，初是一两滴，接着越来越多，愈来愈大。江尧站在站牌下，默然无声地看着倾盆大雨在地面汇成一股股粗细不同的河流。
赵深深这一天都很忙，但她不觉得累。上午忙完公司的事，请了下午的假去医院看江绾，很显然，江绾对她的到来有些吃惊，但她还是很高兴地吃完赵深深带来的午饭。江绾今天的状态不错，两人聊了两三个小时，话题没有谈到江尧。最后，赵深深试着问，你哥下午什么时候来看你？
江绾咬了一口苹果，“他上午来过了，说下午有事不能来，你不知道？”
赵深深一愣，随后笑了笑，说：“我没问他，之前都是下午来看你的。”
江绾看了看赵深深漂亮的鹅蛋脸，没有说话，继续吃着苹果。
走出医院大门，时针指向五点。赵深深给江尧发短信。十分钟后，江尧的信息传来。
“回家。”
看到这两个字，赵深深开心地笑了。
江尧抬手沿着门框的缝隙摸了一阵，没有钥匙。他微微皱了眉，从牛仔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