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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归来的巫师已经半人高了。到了这个阶段,成长的速度加快了。一股气,一声爆炸,一瞬间发生了很多事。灵思风一个跟头摔了出来,大叫着。他重重地掉在地板上,咳呛着,双臂抱头,紧紧地蜷缩着,在地上骨碌碌地滚了一圈。
尘埃落定,双花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拍拍巫师的肩膀。地上这个“球”蜷缩得更紧了。
“是我。”双花声音里透出好意。巫师的身子伸展开一部分。
“谁?”他问。
“我。”
灵思风一下子恢复原状,跳起来,双手疯狂地抓住双花的肩膀。他双眼圆睁,目光狂野。
“别说那个!”他低声说,“只要别说那个,我们说不定还能出去!”
“出去?你怎么进来的?难道你不知道……”
“别说那个!”
双花退后几步,躲开这个疯子。
“别说那个!”
“别说哪个?”
“数字!”
“数字?”双花说,“嘿,灵思风……”
“是的。数字。七和九之间。四加四。”
“那个,那是‘拨’……”
灵思风用手捂住双花的嘴。
“你说出它来咱们就完蛋。先别管为什么。相信我,好不?”
“我不明白!”双花的嗓子里带着哭音。灵思风的精神稍稍放松了,用特洛博话就是说,他现在能让小提琴弦看上去像一碗果子冻。
“好了好了,”他说,“咱们看看能不能出去。然后我再给你讲讲为什么。”
第一个魔法纪元之后,如何处理天书,逐渐成为碟形世界上一个棘手的问题。咒语就是咒语,即便是被墨水临时禁锢在羊皮纸上,它们还是有潜能的。如果书的作者在世,那么一切都不成问题。然而作者一死,咒语书内蕴含的力量就变得无法控制,难以镇压。
简而言之,咒语书会往外“漏”魔法。人们尝试过很多处理方法。在边缘地附近的国家,还存在比较简单的办法。人们往法师生前的书籍里塞进铅质的五角星,再把它们从“世界边缘”
扔下去。但在中轴地附近,令人满意的解决办法就少得多了。其中之一,是把有伤害力的书装进负极第八元素制成的罐子里,然后沉进深不可测的海底(过去的办法是把书埋进陆地上深深的洞穴里,后来这个办法被禁止了,因为一些地区的住户抱怨他们经常看到会走路的树以及长着五个头的猫。)然而不久以后,魔法还是会渗出来,渔民们抱怨说经常遇到大群的隐形鱼,还有通灵的蛤蜊。
在很多魔法研究机构,对天书的临时处理办法,是用能够改变物质属性的第八元素建造一间大屋子。这样一来,任何魔法都渗不出去。在这样的屋子里,再厉害的天书也能安全存放,书里的潜能会逐渐稀释。
“八”开书存放在幽冥大学,道理便是如此。它是所有天书里最伟大的一部,曾属于宇宙造物主。它就是灵思风为了打赌而翻开的那部书。他翻开书还不到一秒钟便触发了学校所设置的报警咒语,但这一秒钟已经足够一句咒语蹦出来,永远待在他的脑海深处,仿佛石洞里的蛤蟆。
“后来怎么了?”双花问。
“哦,这还用说,他们把我拽出去,拿鞭子抽我。”
“没人知道那句咒语是干什么用的?”
灵思风摇摇头。
“它从书页上消失了。”他说,“没人知道,除非我说出来。或者等我死了,它没准儿能自己把自己说出来。最多不过是毁灭宇宙、停止时间,或者别的什么……”
双花拍了拍他的肩膀。
“伤心没有用啊。”。他劝灵思风振作起来,“咱们还是再找找出去的路吧。”
灵思风摇摇头。他所有的恐惧感似乎都用尽了,他或许已经出离恐惧,心灵深处一片死寂。不管怎样,他已经不再喋喋不休了。
“我们快完蛋了。”他说,“我们整晚都在兜圈子。我告诉你,这个地方其实就是个蜘蛛网。我们不管往哪个方向走,总会回到中心。”
“先甭说别的,我真感谢你能跑回来找我。”
双花说,“你是怎么回来的?干得真妙!”
“哦,是这样……”灵思风尴尬地说,“我只是想‘我不能就这么扔下老双’,然后……”
“那么,咱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找到贝尔·杉哈洛斯本人,当面把事情解释清楚,然后也许他就能放咱们走了。”双花说。
灵思风用手指在耳朵周围划了个圈子。
“可能是这里有回声的缘故,”他说,“我刚才好像听见你说什么找还有解释。”
“没错。”
可怕的紫光下,灵思风瞪着双花。
“找贝尔·杉哈洛斯?”
“是啊。咱们又不一定非要跟他扯上什么关系。”
“去找‘食魂者’还不跟他扯上关系?冲他点点头,是不是?然后说对不起请问出口在哪儿?还想解释给‘拨’呃呃呃呃……传手听?”灵思风没念全那个词的元音,及时住了口。“你疯了!嘿!快回来!”
他跟着双花冲向走廊,不一会儿便突然停住,叫了起来。
这个地方的紫光比较强,使得四周的东西有了新色彩,然而看了还是不舒服。这里不是一条走廊,而是一间宽敞的屋子,墙一共有……有拨(这数字灵思风连想都不敢想)堵,还有……“七-甲”
条走廊从屋子延伸出去。
灵思风看见旁边有一座很矮的神坛,有四乘二条边。可这座神坛并不在屋子的正中央。屋子的中央是一块巨石,有跟两个正方形边的总合一样多的切面,看上去大极了。在奇异的光线下,它显得有点歪。两个切面之间的一道棱突了出来。
双花站在上面。
“嘿,灵思风!快来看看这是什么!”
沿着通向房间的一条走廊,行李箱子溜达进来了。
“太棒了!”灵思风说,“好。它能带咱们出去了。那么,就现在,赶紧走。”
双花在翻他的箱子。
“好的。”他说,“我先照几张画儿。稍等,我安装一下配件……”
“我说就现在……”
灵思风住了口。野蛮人赫伦站在走廊入口,正对着他,整个火腿大小的拳头里攥着乌黑的剑。
“你是?”赫伦含糊地问。
“啊哈,是你啊,”灵思风说,“赫伦,是吧?好久不见。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赫伦指指行李箱子。
“那个。”他说。灵思风这么长的一串话把赫伦的脑子累坏了。接着,他又补了一句,既是陈述句,又是感叹句,也有威胁以及最后通牒的意思,“是我的。”
“它的主人是这儿的双花。”灵思风说,“给你个建议,别碰它。”
他马上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赫伦推开双花,手伸向箱子……
箱子伸出小腿儿,往后退,张开盖子示威。昏暗的光线下,灵思风似乎看到了成排的大牙,像漂过以后的榉树木头一样白。
“赫伦,”他赶紧说,“我得先告诉你点事。”
赫伦迷惑地看着他。
“什么?”他问。
“关于数字。你知道的,七加一,三加五,或者十刨去二,你都能得出同一个数来。只要你在这里,千万别把这个数念出来。这样,我们都有机会活着出去。否则只有死在这儿。”
“这是谁啊?”双花问。他手里拿着个笼子,刚从箱子最底下挖出来的,里面似乎装满了正发脾气的粉红蜥蜴。
“我是赫伦!”赫伦自豪地说。然后,他看着灵思风。
“什么?”双花问。
“什么都别说,拜托。”灵思风说。
他看着赫伦手里的剑。剑是黑色的,说是黑色,不如说是坟墓的颜色。剑刃上还刻有非常华丽的符文装饰。最引人注目的是它散发出来的第八色微光。这把剑肯定也注意到灵思风了,它突然说起话来,声音像是用爪子刮玻璃。
“奇怪,”那把剑说,“他干吗就是不说‘八’?”
八,啪,啊……回声响起来了。地底深处,远远传来碾磨的声音。
回声渐渐轻了,但就是不消失。声音从这面墙弹到那面墙,传过来,传过去,紫色的光和着声音的节奏闪烁着。
“你说了!”灵思风尖叫,“我不是说过吗,你不能说“八”这个字!”
他停住了,自己被自己吓呆了。可是此言已出,声音跟上之前的回声,嗡嗡作响。
灵思风拔腿就跑,然而空气突然变得比糖浆还黏:他闻所未闻的巨大魔法正在酝酿。他发觉自己只能痛苦地慢动作,四肢划过的轨迹闪着金星,在空气中勾勒出形状。
身后隆隆作响,那块巨大的八边石被什么东西抬了起来,一个棱撑了片刻,随后砸在地上。
石头坑里游出一个长而黑的东西,卷上灵思风的脚踝。他尖叫着,随后重重摔落在震颤的地板上。那只触手卷着他在地板上拖。
双花站到他前面,伸出双手。他拼死抓住这个小矮子的胳膊,两个人都躺倒了,面面相觑。就算这样,灵思风还在地上被拖着走。
“你早干吗来着?”他喘着粗气。
“没……没干什么……”双花说,“出什么事了?”
“你以为呢?我快被拽到这个坑里去了。”
“哦,灵思风,真对不起……”
“现在说对不起……”
有种声音传了出来,仿佛音乐锯发出的声音。
拽着灵思风脚踝的力量顿时消失了。他回过头,发现赫伦蹲在坑边,将剑挥成一片嗡嗡作响的黑影,正猛砍那些疯狂伸向他的触手。
双花扶灵思风起来,他们蹲在神坛边,看着这位狂野的勇士奋战触手。
“没用。”灵思风说,“……传手会不断变出触手来。你干什么?”
双花正使劲把那个装蜥蜴的笼子安在画画儿匣子上,匣子已经支上了三脚架。
“我要拍一张!”他嘟囔着,“这是奇观!听见了没,小鬼儿?”
画画儿的小鬼儿打开小门,盯着大坑边上的景象看了一会儿,钻进匣子里不见了。一个东西又碰到灵思风的腿,他跳了起来,猛踩脚下的触手。
“快点,”他说,“得赶紧往上面跑。”他抓住双花的胳膊,可这个观光客不干了。
“咱们跑了,把赫伦留在这儿跟那东西作伴吗?”他说。
灵思风面无表情。“有什么不对?”他说,“这是他的工作。”
“那东西会要了他的命!”
“还可能更惨。”灵思风说。
“什么更惨?”
“就是也要了我们的命!”灵思风很有逻辑地推断,“快跑!”
双花又伸出手。“嘿,”他说,“它把我的箱子拿走了!”
灵思风一个没抓住,双花沿着大坑边沿冲向他的箱子。箱子被触手拽着拖过地板,一路徒劳地张开盖子夹触手。小矮子开始愤怒地踢那触手。
赫伦恶战的那块地方又伸出一只触手,卷住他的腰。一团团触手中,已经快看不清里面的赫伦了。灵思风恐惧地看到,勇士的剑被拽出了手,飞到对面的墙上。
“你那句咒语!”双花大喊。
灵思风没动。他看到一个“东西”钻出大坑。这是一只巨眼,正狰狞地望着他。一只触手卷上了他的腰,他哭叫出声。
咒语不请自来,堵到他的喉咙口。他张开嘴,仿佛在梦中一样,念出了第一个野蛮的音节。
一只触手扑了过来,像一根鞭子,卷住他的脖子,要勒死他。灵思风跌撞着,拼命呼吸,又被拖过地板。
一只触手挥出,抓住正用三脚架挪动着找位置的画画儿匣子,将匣子拉了过来。灵思风本能地抓住它,如同他的祖先在面对猛虎之时会抓起一块石头。如果他的胳膊还有足够的活动空间,能把它冲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