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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当时形势看,双方的战争一时是不会发生的。
然而,要破译乌密又谈何容易。首先,作为一部高级密码,破译的难度本身就是昭然若揭的;其次,既然以前我们没有破过他们的密码,就意味我们毫无破译他们密码的经验或教训可谈,一切要从零开始。这感觉犹如要你在寸草不长的沙漠上一下培育出一棵参天大树,除非你有天大本事,否则就是天方夜谭。正是在这种进退无路的严峻情形下,我们向上面要求到中科院来选拔人才。
我就是这样来这里的。
说真的,虽然上面赋予我足够的权力——只要我看中的,任何人都可以带走,但问题是有没有这个人,这个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是有是无,只有天知道。天知地知,还有我自己知道。一路上,我都在为这个未知的人苦恼着,梦想着,担心着,害怕着,祝福着。现在,这个人似乎让我找到了,很容易地找到了。她就是黄依依!
黄——依——依——
07
我去找所长。
所长的办公室在三楼,我上楼的时候,在楼梯上,恰好和一个女同志劈面相逢。我为什么记得她,是因为我们擦肩而过时,我听到她在哭泣,于是我侧目偷看她,于是我看到她掩面而泣的样子——一只手捂着嘴巴,一只手捂着胸口,头低低垂着,是一种很悲伤、很无奈的样子。后来,从所长那里又知道,我看到的哭泣的女人正是从他办公室里刚出去的。她为什么哭,包括为什么来找所长,其实都跟黄依依有关。说真的,几天来所长对我一直是崇敬有加,好像上面的电话把我一下变成个很大的人物似的。其实,我不是什么大人物,只是有点神秘而已。所长大人对我已有的崇敬,使我一下子不大能接受他对黄依依的态度,当他听我说要黄依依时,所长脸上堆满了惊疑和不屑(不是原先的谨慎和不安)。
“黄依依?你要她?你……”所长沉吟着,最后咬咬牙说,“你还是换个人吧。”
“为什么?”我有种一脚踩空的感觉。
“她这人有问题。”所长回答得很干脆。
我问:“有什么问题?”
他说:“这是她个人的隐私,不便说的。”我说:“在我们701面前,是没有任何隐私的。”我的声音露出一种霸道。
确实,跟我们这些人谈什么隐私是不聪明的,甚至是不尊重我们的,因为我们本身就是最大的隐私。再说,对我们谁还有什么是隐私的?个人?还是国家?我们为探寻他人隐私而活,我们自己也成了他人的隐私。我们不喜欢这种感觉,我们要淡化这种感觉,最好的办法就是让隐私这个词从我们面前消失掉。抠掉。像抠掉一粒恶心的粉刺一样抠掉。小伙子,你可别跟我们傻乎乎地谈什么隐私,你没有任何隐私——对我们来说。
所长看我态度有些硬,笑了笑说:“我可以跟你说,但仅限你知道。”又笑了笑,说:“就像你的事,仅限我知道一样。”
我没有答话,等着他往下说。
所长说:“其实,你要早来几分钟,就会看到她的问题,黄(依依)同志的问题。就在你进门之前一分钟,一个女同志刚从我这里哭着走了。”
“我在楼梯上碰见了,”我说,“是不是一个中年妇女,穿一件白衬衣的?”“是的,”所长说,“就是她。”
“我看见她在哭。”我问,“她为什么哭?”“那你去问黄同志是最清楚的。”所长说,看了看我,接着说,“她把她男人勾引了。”我脑海里一下浮现黄依依撩人的目光和笑容,嘴上却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你调查过吗?是谁勾引谁?”
所长说:“那还用调查,肯定是她勾引人家丈夫。”我说:“没有调查,你怎么能这么肯定?”所长丧气地说:“你不了解,我是太了解了。”说着,从抽屉里翻出一些信件,乱糟糟的,一大堆。我一看,发现都是告状信,有匿名的,也有署名的,说的都是一个内容:黄依依思想腐化,乱搞男女关系。有的还指名道姓的,跟某某某,什么时候,在哪里。我一边看着,一边问所长这些是什么人。所长说,什么人都有,有的是所里的,有的是外边的。
我越看越怀疑,又问:“怎么有这么多人?不可能吧。”所长说:“应该是不可能,可到了她身上,就成了可能。不瞒你说,这些人我大多都找她问过,我倒希望从她嘴里听到一个否认、甚至是狡辩的声音,可就是听不到啊。”叹口气,又说:“说真的,影响很坏啊,反应很大啊,现在所里开领导会,每一次都有人提出来,要处分她,开除她。幸亏她手上还有把尚方宝剑,是周总理点名要回来的,否则我说早有人把她拱走了。这个黄依依啊,黄依依,人家说到什么山唱什么歌,可她到了中国,还在唱西方那边的歌,这怎么行嘛,完全不同的伦理嘛,能这样乱来吗?”
我问:“她有家吗?”
所长笑道:“哪个男的能接受她?”
我说:“也许结婚就好了。”
所长说:“你以为她没结过婚?结过两次呢,都离了。”我问:“这是以前还是现在的事?”
所长说:“有以前的,也有现在的。据说她在美国就有过婚姻,丈夫是个化学家,老家是福建的,回国前两人离了。回来后不久,她跟电影厂一个摄影师好上了,不久结了婚,不久又离了,就因为她在外面有男人。”
“她现在有多大年纪?”
“三十七八吧。”
“有没有小孩?”
“没有。”
“社会关系复杂吗?”
“父母亲在浙江,以前是浙大的老师,现在好像都退休了。还有个哥哥,在上海市政府里工作,说是个什么处长。”
“平时工作上敬业吗?”
“工作上没问题。”所长说,“毕竟当过诺伊曼助手的,见多识广,科研精神和实力都是所里有目共睹的,研究成果也是数一数二。话说回来,要不是这样,谁还留得住她?能留下来,还不是因为她业务上拔尖,用得着。”
我笑了笑,说:“你劝我别要她,不会是个阴谋吧?”他没有反应过来,问我:“什么阴谋?”
我说:“怕我挖走她啊。”
他苦笑着说:“我倒是希望你挖走她,这不是说我不爱才,而是她在这儿给我制造的麻烦太多,影响太坏!你知道人都在背后说我什么?说我是养了匹马,一匹洋马,整天在院子里溜达,奇#書*网收集整理谁想骑都可以;老同志骑了夫妻反目,年轻人骑了后患无穷,真正是一匹害群之马啊,只怕你不敢要。”
我说:“行,那你把她档案调给我看看。”他问:“你真要她?你们不是特别单位吗?最讲纪律的,合适吗?”我说:“我要看过档案才能决定。”
但其实,我心里已做了决定:没有比她更合适的!
08
从所长那里回来,刚进房间,我就听有人敲门。开门看,门口立着黄依依,她换掉了连衣裙,穿的是一套衬衣裙子,裙子是藏青色的,衬衣是白色的,开口很低,露出胸前一大片白生生的肉,甚至还可以隐隐看到一线乳沟。我的目光无意中碰了一下她胸前的白肉,便触电似地闪开了。
我说:“我正找你呢。”
她说:“我都来第二次了。”
我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她递上来一页纸,说:“给你交卷啊。”
说的是另一道数学迷宫题。昨天晚上,她现场解出了两题中的一题,第二题她一时没有思路,带回去做了。刚才,我回来时,看地板上有几页纸,是其他三位候选人中的两人交来的答案。但我看都是错误的,现在我看黄依依解答的程序和结果,完全正确无误,心里一下子生出满满的喜悦,嘴上便客气喊了她一声“黄博士”。
她打断我:“你别这么喊,现在我是你的学生,在被你考试呢。”我说:“那你觉得你考得怎么样?”
她说:“错不了的。”
我说:“不愧是博士。”
她又打断我:“说过的,不准喊我博士,什么博士,你知道我是怎么看博士的?”“怎么看?”
“白天是博士,晚上不是。”
“什么意思?”
“就这意思,博士也是人,到了晚上,照样要寻欢作乐。”说着,自顾自地哈哈大笑起来,笑得身子都勾下了。在她勾下身子时,我无意中又看见她的胸脯,满满的,像要从衣服里膨胀出来,诱人得很。我想,看来所长说的没错,我带她走合适吗?这念头刚闪现,又被我掐了。我想,这不是合不合适的问题,而是去哪里找像她这样我们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人。
笑完了,她一本正经地问我:“你刚才不是说在找我嘛,什么事?”我也是一本正经地说:“想问你几个问题,希望你如实回答。”“别太难了。”她做出发嗲的样子。
“不难,”我说,“但你必须说真话。”
“这没问题,”她爽快地答应道,“问吧,什么问题?”
“第一个问题,你以前有没有接触过破译密码的工作?”
“没有。”
“听说过吗?”
“听说过。”
“愿意去从事这样的工作吗?”
“不愿意。”
“为什么?”
“不为什么,我就喜欢呆在这里。”
“那你知道我的身份吗?”
“知道一点,好像是保密单位的,是吗?”
“是的,你愿意去吗?”
“不愿意。保密单位就更不愿意了。”
“为什么保密单位就更不愿意?”
“那哪是我这种人呆的地方?”
“你是什么人?”
“生性自由,生活浪漫,最害怕受纪律约束,最喜欢无拘无束。”我想了想,责问她:“那你干嘛还来应试?”她哈哈大笑道:“你以为我来应试是真想去你们单位?你们是什么单位我都不了解,怎么可能呢?”笑完了,正了正神色,又说:“说真的,我来应试是想来见识见识你,这几天同事们都在说你这个那个的,我很好奇,就来了。”
“就这样?”
“就这样的。”
“可现在已不是这样了,”我说,“现在我正式通知你,你已经被我录取,我们马上将给你办理调动手续。”
“你在跟我开玩笑吧?”她笑吟吟地问我。“不是玩笑,”我说,“是真的,我们需要你这样的人材。”“不。”她提高了声音,“你们需要我,可我不需要你们,再说你们也不了解我。”“我们了解你。”我说,“我相信,你去我们单位会干出一番大事业的。”“可我不想!”她大声叫起来,“你知道吗?我不想,希望你别折腾了,我不会跟你走的。”我平静地说:“已经不行了。”
她呼地站起来:“那不是听你的!”说着要走。我问:“你去哪里?”
她说:“我找所领导去,我要跟他们说,我不走!”我说:“他们也要听我的。”
她盯着我好一会儿,突然咬牙切齿地:“你到底是什么人?我讨厌你!”我劝她坐下后,说:“看来你对我还真不了解,那么你想不想了解我?我想,反正我已决定要带走你,所以我可以跟你说实话,我是特别单位701的负责干部,我现在手上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只要是我看中的人,谁都不能拒绝的,只能跟我走。”
“我要不走呢?”
“没有这种可能。”
“我恳求你。”
“我不同意。”
沉默一会,我开始做她工作。我说:“小黄同志,你自己说过,我也知道,你是爱国知识分子,如果国家的安全需要你,我想你总不会拒绝吧,而你将要去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