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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滴晶莹的泪脱离了眼眶的束缚,直直砸向墨诗两腿间的土地,重如铅块。
墨诗固执地擦着不断渗出的泪水,倔强地看着身边的寂然哥哥,决绝如同扑火的飞蛾,拼命地摇着自己的头。
不是想要自欺欺人地说风满楼不会做这样的事。
过去和风满楼相处的一幕幕走马灯似的闪现,没有在脑海中留下太过深刻的痕迹。所有的记忆汇聚成莫名其妙却又坚定异常的认知,强悍无比地逼迫着墨诗否定着之前听到的话。
一定有什么误会!一定有!
墨诗知道,风满楼不是苦修士,他会在青楼中放浪形骸。然而这种你情我愿的肉体交易和强迫一个女孩子根本不是一个性质的事。所以那一夜之后,墨诗可以大度原谅风满楼的所作所为,却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风满楼会做出这样的事。
墨诗清楚地知道,如果寂然哥哥说的便是真相,其中没有隐情,没有无奈,那么从这一刻开始,自己和风满楼的关系就要终结了。无论如何无法接受这样的结局,所以下意识排斥刚刚听到的每一个字。心中的不安却在慢慢扩大,像一滴毒液随着全身的血液流转传送到身体的每一处,开始毒害正常的身体机能。双手在情不自禁地颤抖。
和风满楼在一起的朝朝暮暮分分秒秒蓦然变得清晰无比,自己就像一个旁观者看着两个人的快乐。自己任性撒娇时,他小心翼翼地忍让;自己生病卧床时,他无微不至地照料;自己心情不好时,他想方设法地逗乐……如果说这一切只不过是他的惺惺作态逢场作戏,墨诗是笃定不会相信的:精细到纤毫的感情,具象化到举手投足之间,目注心凝之时,假意一时或许不难,维持如此长的时间,而非发自内心,绝对难于登青天。再说对自己虚情假意有什么好处呢?自己明明什么都给不了他。
风满楼可能不是一个君子,但他绝对是个好人。他会撒泼赖皮乱耍诡计,可是他不会强迫一个女子行遭天谴之事!山崩地裂海沽石烂也不会!
墨诗拉过寂然的手,凉凉的指尖在寂然的掌心游走,坚定无比地划出三个字:我不信!
风扬起寂然垂在额前的发,月光在寂然的眼中泛出怜悯的色泽。另一只自由的手探入怀中,然后来到墨诗眼前,掌心之上,一粒小小的红色药丸安然不动:“这是产自南疆的锁心蛊,一旦入体,便能控制人的神思。一炷香的时间之内,你问任何事,他都会如实回答。一炷香之后,药效散尽,也便没有效果了。诗儿,要试试吗?”
小小的药丸像是一朵诡异绽放的罂粟,异常甜美的味道吸引着墨诗前进,然而每跨一步不过离万劫不复之境更近一步。短短一瞬间,千般万般挣扎在墨诗心头脑海闪过。真相近在眼前,墨诗却在捕获真相的一瞬间失去了勇气。没有人能够保证真相是怎样的,若是误会自然皆大欢喜,若不是误会呢?不想在事后惆怅后悔说什么早知如此,真相如果太过伤人,还不如自欺欺人。
墨诗表情的丝毫变化都不曾逃离寂然的双眼,惊吓,迷茫,挣扎,还有最后的妥协。寂然目睹这一切,心中的怒火越来越高:不明白为什么一向乖巧的诗儿如此执意维护风满楼这个混蛋,更不了解为什么诗儿会喜欢上风满楼这个地道的无赖!
束缚在沉思中的墨诗自然没有发现寂然越皱越紧的眉,直到自己被寂然拖拉着走进屋内,墨诗的神志才从九霄云外飘然而回。回神的那一刻,那粒诡异的红色小药丸刚刚进入风满楼的嘴,墨诗下意识便想逃开,手却被牢牢抓住,恐惧开始蔓延。
寂然冷冷地看着熟睡中的风满楼,像是个高高在上的判官,语气冰冷如刀:“告诉我你是谁?”
“风--满--楼--”三个字断断续续响起,晦涩的发音,舌头似乎僵硬到转不过弯。
“水若寒是谁?”审判在继续。
“是--师--妹--”风满楼的嘴巴开开合合,缓缓往外吐着字,双眼却紧紧闭着,情景诡异,让不知内情的人不寒而栗。
“你对她承诺过什么?”
“等她十六岁的时候,我要娶她做我的妻子。”
片刻之前挣扎不停的墨诗瞬间凝固成一块没有思想没有头脑没有温度的岩石,几千几万年就那样傻傻立着,风吹雨打浑然不知。
寂然忽然觉得自己太过残忍,可是长痛不如短痛,既然已经动了刀,就必须把毒瘤一次性割除干净,即使过程惨不忍睹。
“为什么要娶她?”残酷在持续。
“因为……因为……我对不起她。”尾声弱弱,纤细如丝,沉睡中的人似乎依然在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忏悔,双眉微蹙。
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终于看似轻飘飘落下,有的却是泰山压顶的重量。
墨诗的眼神空洞到可怕,干燥没有眼泪。
海边有一块石,状若女子。传说曾有一个女子为了等待自己出海的丈夫,日日夜夜守候在海边。丈夫所在的船被惊涛骇浪吞噬,丈夫没能再回来,而女子,终于站成了一块石头,依然固执地遥望着海平面。雨打风吹去,再坚硬的石头身上也开始有了裂缝,然后以摧枯拉朽之势颓败下去,终于脆弱到不堪一击。一个海浪打过,千万年的等待和守护化成了空气中飘扬的尘埃;思念融入海中,再也寻觅不见。
疲倦猝然而至,墨诗几乎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自己就像那块化为粉齑的望夫石,自以为是的感天动地终于被厌烦的上苍毫不留情地击碎。坚持了那么久,骤然发现自己不过一个笑话。于是墨诗笑了,笑得越来越开怀,笑得越来越张扬,笑得喘不过气,笑得流出了眼泪,笑得……撕心裂肺……
“诗儿,别这样。”寂然看着失态的墨诗,寻不到词安慰。
“砰--”一声,竹门被关上,一个空间被隔离成互不干扰的两块,却隔不开满室相同的压抑气氛。
寂然抬手想要敲门,触到门的时候,却还是将手收了回来--即使陪在她的身边,自己又能说些什么呢?
寂然不知道,墨诗迄今为止的两次为情所伤,皆是由他而起。
墨诗躺在竹榻之上,漫漫长夜,无法成眠。
墨诗想了很多,仔仔细细地回味了一遍和风满楼在一起的分分秒秒,细致到一个暧昧的眼神,一声甜蜜的呼唤。如此奢侈的甜蜜和痛苦,今夜之后,便要埋进心里,慢慢腐烂。既然所有的感情是自己的一厢情愿,那么到了分别的时候,风满楼应该不会悲伤吧!一念及此,墨诗嘴角弯起一个自嘲的弧度:一个公主卑微到自己这种地步,恐怕绝无仅有吧!既然已经输到一败涂地,离开时一定要够潇洒。
天亮的时候,墨诗已经下定了决心。行事果断,一向是娘亲奉行的行事准则。
欲爱当深爱,弃时须决意;莫作骑墙草,伤人复伤己。
竹门开启的一刻,寂然满眼担忧地望向墨诗,出乎意料地看到墨诗苍白憔悴的脸上,慢慢凝起一个笑容,像是风雨过后草坪上绽放的一朵小花,看似柔弱不堪,其实骨子里满是坚韧。寂然呆愣了片刻,亦笑开去,只是有些惋惜想了一晚上的安慰话无用武之地了。
风满楼醒得最晚,一起来就叫嚷着头疼,拉着墨诗乱撒娇。
墨诗的笑容尴尬而温和,诧然发现一旦自己放平了心态,不强求什么,心境也随之轻松很多。离开之前的日子,要是能这般平和地过下去,也未尝不是一种幸福。不想指责什么,已经没有必要了,不如好好珍惜余下的日子。
寂然开始为风满楼运功疗伤。不用交流什么,寂然和墨诗心照不宣,风满楼伤好之日,也就是两个人离开之时了。
寂然修习的内功重在天人合一,温和自然,极适合疗伤。风满楼的伤恢复堪称一日千里。七日过去,体内的真气已经可以随心而转,只是经络的修复尚需时日,却也已经不需要寂然的帮助了。
61。二月——甲第六十章 离别之路
第七日晚上,墨诗从外面买了一大堆吃的回来,三个人打算好好吃上一顿,这便是所谓的庆功宴了。今夜过后,明日便是离别。离别之语太难宣诸于口,不到万不得已,拖一时是一时。几日相处下来,风满楼和寂然的关系似融洽很多,推杯问盏之间,一坛酒已经见了底。
“伤好之后,你有什么打算?”寂然问。
“之前你所说留言之事我有些不放心,想要去确认一番。这之后,我想我有必要好好查看一下风雨阁的情况,解决一些事情。自我离开也有几月,发生了很多事,我也终于明白一些早该明白的道理。”风满楼把玩着手中的小酒杯,笑容略微苦涩。
“如此甚好。”
“期间可能有些不方便,诗儿就要麻烦你照顾了。”
寂然一愣,转而一笑,笑容意味深长:“那是自然。”
墨诗拼命灌着酒,借着喝酒抬头的机遇把眼泪逼回眼眶。不敢拿正眼看风满楼,怕一看就会忍不住流泪。可是那人偏要来招惹自己。
“诗儿,这些天多谢你的照顾了!我一定得好好敬敬你!”
利索接过酒杯,墨诗二话不说仰头喝完,重新递回去。堵得风满楼只能哈哈傻笑:“想不到诗儿喝酒如此豪爽啊!”
好在墨诗酒量不大,几杯下肚,头脑已经昏昏沉沉,借机离开坐席,躺倒在自己的竹榻上,终于可以把一直憋着的泪肆无忌惮地释放出来:风满楼,此去一别,再不相见!
离开的时间选择在凌晨城门刚开时。其时天蒙蒙亮,寂然早已经点燃迷香,又封了风满楼身上几处大穴,不到两个时辰无法解开。桌上放着墨诗亲笔写的书信,只说家中爹娘急催归家,于是不告而别。
看到寂然走出屋去,墨诗来到风满楼的床前,弯下腰,就像不久前的那个夜晚一样,轻轻地吻在风满楼的额头。这一次,没有停留,蜻蜓点水的一个吻后,墨诗毅然决然走出小屋。驻足竹林中,墨诗最后回头望了一眼小竹屋的模样,抿紧了唇,在心中道了一声永别。
马蹄哒哒,这一次却没有来时的欢悦。
这一场仓促的离别荒唐得就像兴趣所至的越狱,逃离禁锢之后,只顾得上拼命向着远方逃离,好像只要再远一点,就可以拥有自由。可是如果被禁锢不是身,而是心,这般笨拙的逃离除了加深割裂的痛楚,还能有什么帮助呢?
不用怕,只要回到家,什么问题都没有了……只要回到家……
城门迎着朝阳徐徐开启。马蹄踏过城门的那刻,墨诗闭上了眼:风满楼,再见!
黎明之时,天气犹凉,即使穿着裘皮披肩,墨诗依然止不住打颤。
寂然一马当先,扬起的尘埃迷住了墨诗的眼。其实遇到寂然之后,墨诗几乎没怎么和寂然说过话,大多数时候,都是寂然在说,墨诗在听。因为从小失语,墨诗养成了安静听别人述说的习惯。这个世界上有太多人想要表达自己的非同凡响,却很少有人愿意倾听另一个人心中的苦闷。
墨诗愿意听,也乐于听。相对于寂寞的沉静,墨诗更喜欢听一个人絮絮叨叨的说话,因为这会让自己觉得活得更加真实,也能够从人家叙述的或悲或喜的故事中整理出自己的心得。一个人缺少什么,他就会羡慕什么。墨诗羡慕舌灿莲花的书生,羡慕曲调婉转的歌女,甚至羡慕肆意哭泣的孩子。可是墨诗并不自怨自艾,因为身边有那么多爱着自己的人,小心翼翼照顾着自己的心情。
墨诗看着身前衣袂翩跹的寂然,心思飘得老远:如果自己会说话,早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