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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他的所料,当她看到票子之后非常开心,“好久没有看戏了,以前乔治经常陪我去看,那时候梅兰芳和俞振飞在上海开唱,我和乔治从镇上坐了火车去看,却买不到票,在戏院门外站着听,淋了一夜的雨呦!”
“你喜欢就好。”他淡淡地说。
白先勇果然有号召力,青春昆曲的牌子也打得响,来捧场的学生真是不少,学校的戏院内座无虚席,剧院的门外也挤进了不少的脑袋,这倒真像李紫玉所讲的当年梅俞二人的排场。
他们一进场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倒不是肖鹏毅在学校是个何等风云人物,吸引大家的是李紫玉,那些个须眉浊物,坐在位子上也不老实,伸长了脖子,冲着李紫玉挤眉弄眼,纷纷打听她是哪个系的,完全视肖鹏毅为透明人,弄得他有些窝火。李紫玉倒是大大方方的,像是早已经习惯了男人觊觎的目光,不过她的一身剪裁得体的旗袍又吸引了不少女生的目光,那是一件白色的旗袍,上面绣了一些紫色的小碎花。
“你看她穿的那件旗袍!”
“看那刺绣,真精致啊!”
……
这样的议论不断地传到他们的耳朵里,李紫玉礼貌地向投来艳羡目光的女生们微笑一下。而那么多好奇的眼光使肖鹏毅浑身不自在,特别是在这些人中,有几个还是他认识的,他不禁坐得低了些,像是个鬼祟的贼。
随着一阵悠扬的胡琴声,绛紫色的大幕徐徐拉开。
观众席暗了下来,也静了下来,肖鹏毅如同得了个解放令,才端正了身子,浑身舒服了起来。
舞台的灯光揉弥成一片暗暗的牡丹色,背景是一朵盛开的牡丹,颇有醉人的暖意。
笛子和洞箫都鸣了起来,演员旖旎而来,水磨腔的韵律千转百回,演员慵懒的声音一下子就醉倒了一大片的观众,当然这其中并不包括肖鹏毅,那字正腔圆的吴侬软语,在他听来却有如梵音,他一个俗人岂能体味。
他只顾看着李紫玉,她比台上演的为情而生,为情而死,又为情而活的杜丽娘更像一出戏。
李紫玉完全被韵律吸引,不知道肖鹏毅在看她,进入了瑰丽的昆曲世界。
那起伏的伴奏和演员珠玉一般唱声,仿佛都化进了李紫玉的心里,她也随着剧中人忽悲忽喜,一双柔皙的手在胸前不断地变换着兰花指。
“这里有一个过门。”
“嗯,这个尖团字唱得通畅,好。”
她轻轻地自言自语,又像在提点肖鹏毅,而他对幻化的舞台全无兴趣,他眼中,她就是那个“牡丹亭上三生路,一往情深逾死生”的佳人。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
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良辰美景奈何天,
便赏心乐事谁家院。
朝飞暮卷,
云霞翠轩,
雨丝风片,
烟波画船,
锦屏人忒
看的这韶光贱。
遍青山啼红了杜鹃,
那茶糜外,
烟丝醉软。
那牡丹虽好,
”他春归怎占的先;”
闲凝眄,
听生生燕语明如翦,
听呖呖莺声溜的圆。
到了皂罗袍一折,大家都凝神静气,不愿意错过一个字,李紫玉更是跟着轻哼起来,她很久没有吊过嗓子了,声音有些哑了,或许是剧场里的冷气开得太低,她清咳了一下,肩膀上就被披上了一件外套,上面尽是他阳光的味道。
她诧异地一笑,耳边仍然是那缠绵婉转、柔曼悠远的唱词。
这一唱竟然又是半个多世纪。
那时候上海最好的美琪大戏院的设备在今天看来,只能称之为简陋,可惜李紫玉和乔治却连这份“简陋”也享受不到。
梅俞两位大师同台表演,而且演的又是使人魂牵梦绕的《牡丹亭》在那个娱乐生活远比现今贫乏又国粹当道的年代是何等轰动的大事,报纸铺天盖地地报道着,人们乐此不疲地宣传着,连他们住的那个平日里沉闷惯了的小镇子也津津乐道了起来。
梅兰芳的京剧有如此造诣全仰仗他的昆腔底,而这次他为昆曲现声,又搭上了“粟庐三大弟子”的俞振飞,真当是要把那些戏迷的谗虫给勾了出来。
李紫玉对于昆曲也只是到喜欢听的程度,倒是那个“大鼻子”乔治得了这个消息,整日里疯魔了一般,倒像是戏里为情痴狂的柳梦梅。
李紫玉为成全他,两个人连夜坐了火车赶到繁华的大上海,可他们毕竟太天真了,如此空前的演出,票子早在一星期前就抢构一空,他们又不是什么名流达官,预留的自然没有他们的份,黄牛的票价又不是当时的他们所能够承受的。
被拒之门外的乔治怎么也不死心,绕着戏院走了好几圈,拉着李紫玉到了戏院的一条后巷,隐约可以听到些许的昆音,两人便乐开了花。
偏又天公戏弄人,半场的时候竟然下起雨来,虽然不大,但淅淅沥沥,没有停的迹象,况且这样的雨才真正的寒骨。
李紫玉不住地瑟缩着。
乔治脱下了那件他为这次来看演出特意请镇上老裁缝做的西装,披到了她的肩膀上,她刚要推辞,乔治就干脆又卷起了衬衫的袖子说:“瞧!我多壮实!”
那夜,李紫玉才真正爱上了昆曲。
“有些冷吧。”肖鹏毅在她耳边说,小心翼翼地将她揽进了怀里。
她惬意地靠着肖鹏毅,绚烂的舞美灯光迷蒙了她的眼睛,眼前仿佛是多年前他们半个多实世纪前未曾进入的戏院,一切都散发着那个年代的气息,连台上的演员也变成了梅兰芳和俞振飞,唱的也是那个时代的腔调。
米拉无聊地躺在床上,手里摆弄着一个宝丽莱相机,心血来潮地拍自己的睡姿,照片很快从相机的底部出来了,也许是自己离镜头太近,照片中她的脸色看上去不那么好,脸也微微有些浮肿,这使得她原本就婴儿肥的脸,更胖了,她长叹了一口气,把照片压到了枕头底下,抱过一只肖鹏毅送给她的泰迪熊,又发呆。
人家都说一个女孩子的聒噪顶得上五百只鸭子,何况米拉的寝室里有四个女生,她的那几个室友天天以说长道短,搬弄是非为乐,不时的还有其他寝室的“间谍”跑进跑出,交换各自的“情报”。在这几个无聊的小女生的眼里,哪里又新发现了一个帅哥,谁的鼻子是假的,哪个教授上课时和某个女生眉来眼去,这类本与她们无关的事情要比国家大事重要得多。米拉偶尔也加入她们的行列,只是事后觉得在背后议论别人是件挺缺德的事情,发誓下次“非礼勿听,非礼勿言”,可又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每每地假装做自己的事情,却把耳朵张得大大的,冷不防激动地冒出一句:“真的吗?”却被飞来的三个枕头砸中了脑袋。
今天寝室却安静得出奇,大概是期末考试临近了吧,大家怕是把往日所有八卦的功力都用在了临时抱佛脚的背水一战了吧。
这安静倒使得米拉有些不习惯,甚至是不安,不时传来的几声清咳嗽和唠唠叨叨的私语,更让她相信室友们在背着她谈论着什么,而且她们谈论的内容一定是有关自己的。
米拉不是个笨人,尽管有的时候会摸不着北,给人大大咧咧的感觉,但那只是她自小养成的一种生存方式。
自小米拉便是含着金汤勺长大的,父母的金钱、地位、对米拉的疼爱以及米拉本身的才华,使得她在那些父母平平凡凡又天资愚钝的孩子中鹤立鸡群也深受排挤。所以她自小就懂得收敛锋芒,对别人嫉妒心作祟的冷嘲热讽,她弱智以待,这样别人就不觉得她是个高傲的千金小姐,她亲切可人的样子,渐渐使她成为颇受欢迎的人物。
这些都是生活教给她的,可是在她傻气的外表下,有一颗敏感的心,那是生活所不可以改变的。
“你们是在说我吗?”米拉冷不防从床上探出头来,两手托着自己的脸,冲着三个室友笑着。
那三人的头埋在一大堆的书本、复习资料和零食中,书本都合着,复习资料也没有动一个字,可以看出她们对期末考试并不上心。
三人显然吓了一跳,薯片掉了一地。
“没有拉,我们在……在说叶贝拉昨天的约会。”其中一个戴着眼镜梳着小丸子似的古怪的发型的女生说。
“是啊是啊,是在说我昨天的约会。”叶贝拉附和道,她长得很漂亮,是那种张扬而艳丽的美,美则美,却少了少女该有的羞涩和温婉,一对涂着Anna·Sue眼影的桃花眼肆无忌惮地抛着媚光,“哎,那简直是折磨啊,原来以为自己找了个多金的帅哥,第一次约会肯定请我去吃大餐,害我还特意打扮了一番,没有想到,你猜他带我去干什么?”
另外两个女生都大笑起来,这也挑起了米拉的好奇心,米拉瞪大了眼睛,等着叶贝拉的下话。
“说了你也不信啊,”叶贝拉像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一副陷入无限愁苦又有苦说不出的样子,“他……他竟然带我去听昆曲!”
寝室里爆发出大笑声。
米拉重重地躺回了床上,感到了些许失望,“听昆曲有什么不好啊,可以看出他是个挺高雅的人。”
“拜托,你能相信学校篮球队队长的业余爱好是听昆曲吗?”叶贝拉夸张地打了哆嗦,“你是不知道我昨天多难受,整整两个多小时啊,那一个个涂得和猴子屁股似的,在上面咿咿呀呀唱了半天,我听了半天也没听明白唱的是什么,想睡觉那声音又一直在我耳边闹,简直要我的命啊。算了不要说了,到现在我都觉得我的耳边一直有那样的鬼叫声。”
“行了叶贝拉,你那张嘴也太损了,好歹也是咱们的国粹啊,难怪别人都说我们外语系的女生崇洋,我看哪,十有八九是你给我们戴上这个恶名的。再说,听别人说演出很成功,去看的人挺多的,有些人还买不到票,你呀,知足吧!”米拉扮了个鬼脸。
“哎,我是俗人一个,发扬国粹的事情还是留给米拉你这样的有艺术天赋的人去做吧,我嘛继续崇我的洋,不过也奇了怪了,你还别说昨天去看的人还真多,我看这些人都着了魔了,不过有一件事情,我倒是挺意外的,你猜我在那里看见了谁?”
丸子头的女生掐了叶贝拉的胳膊一下,叶贝拉怪叫了起来一声:“干什么啊,她早晚也会知道的啊。”
“就知道你们有事情瞒着我,你说吧,你看见谁了?”米拉心里有了底,毕竟她是个聪明的人。
“你的那个肖肖喽!”
“他?他对昆曲也有兴趣?这我倒还真不知道啊。”米拉故作轻松地笑了笑。
“他对昆曲感不感兴趣我是不知道,不过他身边的那个女人好像很痴迷啊,穿了件旗袍,在看的时候还不时地比手划脚,你那个肖肖一直盯着她看,后来……后来,反正两个人的关系不一般。早和你说了不用对男朋友这么好,你呀,什么都替他做,到头来还不是路边的野花香!”
“别说得着难听啊。”丸子头的女生小声地说。
“哎,米拉,你们的事情我本不该多嘴的,可谁让我这个人仗义呢,我就是看不惯脚踏两条船的,何况我们还是好姐妹,他这么做摆明了就是向你示威啊,竟然带到学校里来了,多少人会看到啊,也不顾你的感受。”叶贝拉越说越激动,一张嘴巴开了就不停,她边说着边走到米拉床边,拉着她的手,像是个世故的大女人在开导无知的小妹妹,“你也别难过,这事咱们绝不能轻饶她,不然他还以为我们是吃素的,大不了告诉他父母去,放心吧,我们一定挺你的。”
“好了,”米拉轻声说,脸上仍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