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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传来急促的跑步声,越来越远。
何容锦想了想,还是转身跟了上去。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否认传消息给气海,可见是知道他的下落。虽说这么做有出尔反尔之嫌,但非常时期行非常之事,万一在他守株待兔的时候那头出了意外,那才叫后悔莫及。
不过对方似乎也想到会有人跟踪,不但在巷子里转悠半天,还在闹市里兜了两圈,直到傍晚才慢悠悠地回到原先的凉茶铺。
何容锦在他抵达之前就抢先一步装模作样地坐在那里佯作等候。他明显感觉到对方看到他之后神色才稍稍放松,随后又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地钻回那条巷子里。
巷子狭窄,何容锦不敢靠太近,只能根据他的脚步声,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
早该想到他既然会在此处设下线铃,定然是怕有人发现此地,自己何苦跟着他到处溜达,在这里守株待兔岂非更省力。想归想,脚步却不肯稍有放松。
半日追踪下来,他受伤的脚又开始一阵一阵作痛,只是对他来说,这样的痛不过是毛毛细雨,不足为虑,唯一要担忧的是好转的伤势会否恶化。
敲门声打断他的思绪。
他纵身上屋檐,伏地身体,看着对方走入一户民居内许久都不见出来,心知这里多半就是西羌使团被打散后的临时落脚点。
这户民居极小,没有院落,想进屋只有门窗两条路。
他犹豫了下,还是决定老老实实地敲门。
门连续敲了将近一炷香的时间,始终没有人应声,但能够听到门背后隐约的走动声。
何容锦无奈开口道:“是我。”
里面响起一阵慌乱,过了会儿,门终于被拉开一条缝。开门的正是之前被他跟踪的西羌护卫,他满脸怒容道:“你跟踪我!”
何容锦叹气道:“我逼不得已。”
护卫道:“你到底想如何?”
何容锦道:“我想见祁翟。”
“他不在这里。”
“不在?”何容锦歪头,目光掠过他朝屋里看去。尽管屋内没有点灯,光线晦暗,却依稀看得出里面坐着一个人。
护卫道:“只有我和我的同僚在。”
何容锦没有追问下去,“你们有何打算?”
护卫道:“我们想先寻找祁翟大人的下落。”
何容锦不动声色道:“有眉目了吗?”
护卫黯然地摇摇头。
何容锦猛然一掌推开他。
虽是猝不及防之下,但护卫的身体仍用力朝前一顶,却被他的掌力弹得更远。
何容锦迈入屋中。
原本坐在屋里的人显然有了准备,飞速地躲入了帐子里。
……
何容锦想,也许他猜错了。这个人既不会是祁翟也不会是阙舒。祁翟没有这么灵活的身手,阙舒没有这么小的胆子。纵然如此想,他还是抱着一线希望地向前一步,揭开帐子。
塔布无辜地看着他。
“你……”看到他对何容锦来说已经是意外之喜!他在这里,阙舒和祁翟应当也不会远。何容锦脱口问道:“阙舒呢?”
塔布道:“我和王失散了。”
何容锦先是心头一惊,随即发现塔布眼神闪烁,神色十分慌张,心中顿时疑窦丛生。
36、别有用心(八)
护卫虽然关上门,但人依旧贴门而站,既像是防着外头有人跟踪,又像是防着里头的人逃跑。
何容锦视而不见,拉过一张椅子坐下,“你和王是怎么失散的?”
塔布道:“当时情况混乱,我拖延追兵,王先走,等我摆脱追兵之后,王已经不见了。将军怎么会……这身打扮?”虽说尼克斯力的打扮更加夸张,但眼前这个人不是尼克斯力啊,是一向以铁腕治军闻名的赫骨将军啊。难道说,这其实是绝影峰的传统?
“非常时期,掩人耳目而已。”何容锦不用照镜子也能猜到自己此刻的形象,随口带过便不再提起,反问道:“祁翟呢?”
塔布道:“祁翟大人也不见了。”
何容锦道:“营地建在山中,只有两条路能够离开。你走的是哪一条?”
塔布低头,犹豫了下道:“是右边那条。”
何容锦道:“是来小镇的这一条还是反向的那一条?”
塔布心知他问得这般仔细一定有什么原因,却又找不到应付的办法,只好道:“反向的那一条。”
“是吗?”何容锦冷冷一笑,猛然拿起桌上的茶碗朝塔布掷去。
塔布吃了一惊,全无防备,穴道被点个正着,身体顿时僵住,愣愣地看着他。
“啊!”护卫操起放在门边的刀就往何容锦砍去。
何容锦轻轻松松一个凤点头避开,抬手点了他的穴道。
屋中的三个人立时便有两人动弹不得。
“你这是做什么?”塔布震惊地问道。
何容锦道:“这正是我想问你的。你想做什么,在做什么,已经做了什么?”
塔布被问懵了,“什么是什么?”
何容锦盯着他,目光冷峻,“我再问一遍,阙舒在何处?”
塔布看着他的目光渐渐从惊疑到不可置信,最后化作嘲弄与愤怒,恨声道:“你绝对找不到他的!”
何容锦身影一晃,倏然出现在床边,单手紧紧地掐着他的颈项,厉声道:“叛徒!”
塔布又懵了。
何容锦道:“怪不得确珠对西羌使团的事情了如指掌。”
塔布惶急道:“谁是叛徒!你才是叛徒!”
何容锦一怔。
塔布道:“明明是投靠了确珠,出卖了我王。”
何容锦皱眉道:“我没有。”
塔布嚷道:“我更没有!”
何容锦见他义愤填膺,神情不似作伪,慢慢地松开手,“不是你?”
塔布道:“当然不是我。我父亲与王妃同族,我从五岁懂事起就发誓誓死效忠我王,怎么可能会背叛他?!”作为西羌勇士,这样的指责无疑比杀了他更让他难过。
何容锦道:“那你为何遮遮掩掩吞吞吐吐?”
“我……”塔布冲动地说了一个字之后,目光又移了开去。
何容锦看看他,又看看护卫,恍然道:“你在怀疑我。”
塔布看他落寞的神色,嘴唇一动,半晌才道:“不是的。”
何容锦下意识地想去摸腰间的酒,但手指碰到腰带时才想起了为了不引人注目,葫芦已经被他随手丢弃了。
“其实是王……”塔布忍了半天终究没忍住,“是王不想将军知道。”
何容锦心中一动,放在腰间的手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地颤抖了下,“你知道阙舒的下落?”
塔布道:“是,不过王他……”
何容锦心骤然一冷,自嘲道:“我懂了,是他在怀疑我。”不过依照当时的情景,连他都无法说服自己相信自己真的没有和确珠串通。布库帮助他离开,他一心一意地往外逃,确珠率军赶到……一切都发生得那样凑巧。若他是阙舒,想必也会如此想吧。
“将军怎能如此揣测?”塔布又激动了,“王从未怀疑过将军。”
何容锦抬眸看他,眼眸难掩光亮。
塔布道:“王说,要说将军行刺,他信,但说将军出卖西羌,他决不信。”
刚刚还冻得结冰的心顿时被烈阳一照,一股股暖流冲击心田。何容锦道:“他真的这么说?”
塔布坚定道:“是。”
何容锦道:“那他为何不见我?”阙舒目前的处境用四面楚歌形容也不为过,正该是用人之际,为何还将他往外推?
塔布看了他一眼,慢慢地摇摇头。
何容锦道:“我要见他。”
塔布为难道:“此事不由我做主。”
“那就由我做主。”他口气强硬。
塔布的目光又开始四处溜达。
何容锦道:“当务之急,难道不是护送他平平安安地回到西羌吗?”
塔布面色松动。
何容锦道:“你若是怕他怪罪,就让我偷偷跟在你身后吧。”
塔布犹豫了下,终于答应。
何容锦松了口气。从阙舒失踪之后,这是他头一次感到了踏实。“他住在哪里,离这里远不远,你们为何分开?”
“其实我们是进镇来打探消息和买东西的。”塔布苦恼道,“只是镇上的药店将伤药管得很严,我打算等天黑去药房里借一点。”
说是借其实就是偷。
何容锦面色一变道:“谁受伤了?”
“王。”塔布见何容锦失色,忙道,“性命无忧。”
何容锦想了想道:“外面到处都是突厥士兵,药房一定布下重兵守候,贸贸然闯进去一定九死一生。”
塔布道:“那也顾不得了。”
何容锦想了想道:“此事让我想办法。”
塔布道:“可是……”
“对了,是什么伤?”
“外伤。”
“好。”
“等等。”
“放心,我有分寸。到时候我会回到这里与你们会合。”何容锦边说边站起身往外走。
塔布呼唤道:“将军!”
何容锦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利落地开门关门,让塔布一肚子的话卡在喉咙里无从述说。
屋里骤然静了下来。
护卫苦着脸道:“你说将军会不会想起我们的穴道还没有解开?”
塔布道:“我可以试着冲冲看。”他凝神静气,开始运真气冲穴道。
谁知刚冲了没多久,门又被人从外朝内推开。
他心中一惊,真气立时走岔,差点走火入魔。
进来的竟还是何容锦。他尴尬地看着离开时什么姿势如今还是什么姿势的两个人,弹出手中刚刚随手捡来的石子,解了他们的穴道,然后不等他们回神就将门关上了。
护卫动了动发麻的胳膊,道:“看来将军还是记挂我们的。”
“噗!”塔布吐出一口淤血,躺在床上大喘气道:“我倒希望他记挂得晚些。”好歹等他把穴道冲破再回来啊。
护卫大惊失色道:“大人何时受了伤?为何不说?”
塔布不语。走火入魔不是什么光彩事,尤其在属下面前,还是能不说便不说吧。
护卫道:“你为何刚才不让将军带些治疗内伤的药回来呢?”
塔布:“……”他又不能未卜先知!
何容锦去了将近两个时辰才回来。
塔布见他拎着一个小包袱,吃惊道:“到手了?”
何容锦道:“我找了几家猎户,向他们要的。只是量少,所以多跑了几家。”
塔布恍然道:“是了,猎户家里一定会备有伤药。”
何容锦听他说话中气不似傍晚离时那般足,愕然道:“你受伤了?”
塔布刚要回答,就听护卫道:“是啊。大人还隐瞒不说,若是有治疗内伤的药就好了。”
何容锦闻言笑了笑,从包裹里拿出几根草药来,“可巧了。据说山里的这种草药能够治疗内伤。我们先去见阙舒,回头我去山里帮你找。”
塔布道:“我们正要去山里。”
37、别有用心(九)
护卫留下继续打探情况,塔布和何容锦则趁着夜色悄悄地摸出镇去。尽管确珠在镇上布下重兵,但对何容锦和塔布这样的高手来说,实在不值一提。
塔布见何容锦用单脚蹦跳,担忧道:“将军的腿……”
何容锦摆手道:“无碍。”
山中比镇上黑了数倍,两人一入山,就好似跳进黑乎乎的麻袋里,伸手不见五指。
塔布怕何容锦跟丢,忙道:“将军跟紧。”
何容锦道:“我听着你的脚步声,无妨。”
塔布这才放心地往前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