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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松,而且不用担心我跑不见了,这是哪门子歪理。可恨我体虚气弱,反抗无力,只能听之任之。
他的笑淡去,深黑的眸如夜空般浩瀚飘缈的无法解读,凝视我半晌,忽然转头叹息:“不是不想说,而是不知从何说起。”
“哥,有些事你不说,我永远不会知道,或许我能从你的神情中看出,但那不是我要的。”
沉默片刻,他再扭回头时,笑容依旧:“那么,请允许我邀请我亲爱的妹妹回京,参加近五十年来,楚国王室最大的盛宴。”
“好。”我在他眼里看到微笑的自己,侧头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过,要等我先当上云岭军四当家。”就算挂名也好,不枉我九死一生,更何况我和云岭军这个新的开始非常不错。
他失笑摇头:“没想到你这么喜欢当山大王,好吧!反正白夜不可能毫无防范的回京,时间足够,而且楚京内外的军队还算让人放心,现在行动也容易打草惊蛇。”
我隐约从那话里捕捉到一股血腥气,但马上被他温柔的笑容掩盖,如果不是了解他的为人,我几乎要怀疑自己的辨识力了。
自肃清司徒家党羽、楚王被囚后,秋霁言正式插手兵部事宜,官拜兵部侍郎。他上面虽有个德高望重的兵部尚书,但谁都知道,那不过是聋子的耳朵——摆设,装点门面而已。在秋霁言的主持下,大批效忠秋家的军官被任用到军队里重要的位置,但现在看来这所谓的效忠秋家和效忠秋霁言显然有很大区别,他似乎早料到会有这一天……
身为秋怀远独子,又在囚禁楚王的事上有大贡献的他就算做了某些会影响秋家利益的事,但毕竟是为了稳定朝纲,秋家断不会因此不容于他。秋霁言到底为什么忽然和秋家的关系变得如此恶劣?我想那个他口中背叛他的人在这件事上,一定至关重要。
我没有追问缘由,狐狸说话总喜欢钓人胃口,你越逼得紧,他越不肯说,倒不如静心等待好戏开场。
“其实,有些事还要小妹多帮忙才行。”果然他见我不问,反而凑了上来。
“好啊。”我爽快的答应,并笑嘻嘻的伸手。如今我和他已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帮自然要帮,但好处也不能少,亲兄弟还明算帐呢!
他轻轻握住我的手,温热的气息包裹着我的冰凉,一点一滴的渗入:“放心,少不了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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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伤势恢复的出奇的好,半个月后便能下地行走,众人啧啧称奇的同时,更坚信我是活神仙。其实,这多亏秋狐狸让纪长风暗中送来的疗伤圣药,而且不知是不是死而复生的关系,坠城的伤也不似想象中严重,才能有现在的效果。
见我伤势大好,叶平、柳静就来与我商量结拜仪式的问题。他们是迫不及待的想把云岭军从聚众造反的草寇变成受命于天的义军,虽然其中也有报答我相救之恩和狐狸夺城之助的意思,但那并非重点,互相利用才是真理。
结拜那天,大风掠过城墙、扑过屋脊,发出的呼啸仿佛撞钟时最沉浊的声音,竟透出肃穆气息,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这风里觉醒了。
非常时期,结拜仪式虽然简单,但威势不减。
我站在搭好的高台上,身边的叶平、柳静都微微的笑着,只孟云龙面沉似水,台下乌鸦鸦的人群根本分不清是谁,唯一能感知的仅有一双双渴求的眼睛。
吃饱、穿暖、少许余粮、两间北房,他们的要求并不高,但即使如此,现在的楚国朝廷依旧无法满足。于是,他们反抗,并乞望上天也站在他们这边,所以才有了我的传奇,甚至离谱到连官兵的撤退也是我施法的结果。
在一双双期待的眼睛注视下,我们向天跪拜,宣誓着老天肯定没工夫听的誓言。站起来时,我终于在人群前排找到了那双清俊的黑眸——依然笑得高深莫测。感觉有些恍惚,四周的人群仿佛都消失不见,台上的我、台下的他互相凝视,没有仰望、没有追随、他就在我身边、我也在他身旁,他轻轻张嘴,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我却已经感知:很快,我们就会站在一起,朝廷也好、云岭军也好,都将成为我们脚下的渺小。
远处,被大风刮来的乌云同城墙连在一起,像铁笼般把县城囚住,不消片刻,又在强劲的风势下,散了。我抚了抚被风吹乱的发,看着台下衣袂飘动的他,也许改朝换代就如这风吹云散般容易。
第十一章 风吹云散般容易(下)
楚惠王十年二月未的天气仍然很冷,夜晚的风声像临死之人在呻吟,树木痛苦地摇摆着,就如这样天气里挣扎求存的百姓般。
我和秋霁言坐在道旁供路人休息的小亭里,静等相约之人到来。
自那日结拜后没过多久,我就提出要和大哥回家探望。叶平想了想便欣然同意,在他看来我能帮上的忙有限,他们要的不过是个名声——云岭军授命于天的名声。而且我既然肯和他们结拜,多少也说明我的家族愿意与云岭军合作,这无疑已经背叛了楚国朝廷,云岭军自然要拿出些信任以做表示。
所以,我顺利的和秋霁言离开,经过多天赶路,回到离楚京不远的地方,等着看一场好戏。
微弱的月光下,一个模糊的影子出现在视野中,那人穿着与夜色溶混一体的黑衣,跨下是同样漆黑的马匹,向亭子附近驰来。待他在亭旁下马,谨慎的走入亭中,我才看清他的容貌,正是我们等的人之一——白夜。
“娘娘,秋大人。”他垂头行礼,然后看了看我,欲言又止。
“白大人不必客气,你如今战功显赫,即将入朝接受太后封赏,眼里哪还放得下我们这对无权无势的兄妹。”我话中带刺,秋霁言笑而不语。
白夜不卑不亢的分辩:“娘娘,臣能有今日,全靠当初您和秋大人举荐,后来又多亏您的妙计解了潼关之围,臣不敢居功,更不敢有片刻稍忘。这次回来,只是因为听说……听说娘娘您……”
“听说我死了吗?”我冷笑。
“好了好了,既然白大人并无此意,云儿你又何必咄咄逼人。”秋霁言轻描淡写的道:“白大人,既是我们误会了你,那是不是应把附近你的人手撤走,免得大家伤了和气。”
白夜的眼神似乎闪了闪,马上低头道:“秋大人说的是,娘娘,臣绝无歹意,只因忽然接到您的手书,担心有宵小冒充,才做了些布置。而且臣并未回京接受封赏,手下军队离此也还很远,臣星夜赶来,只希望真能见娘娘您平安无恙。”
“那倒是我错怪你了,人也不用撤了。我邀请白大人来,只想让你看场好戏。现在戏还没演,不如稍待片刻。”我放缓语气,示意他坐下。白夜是棵有用的墙头草,要想抓牢,除了自身必须强大外,更要把握好软硬分寸。
他坐下后,亭子里又恢复安静。寒风凛冽,道旁的树叶印在黄沙地上,月光下那轮廓分明像猛兽的爪子,晃来晃去。
狐狸的情报到底准不准,怎么还不来?抵挡不住寒意,我边想边把手缩进披风里取暖时,远方传来车辆行驶的声音。
随声音出现的是一辆从楚京方向驰来的马车,我转头望向狐狸,漆黑的夜里,他的双眸越发晶亮,目光深远的无法探测。
马车被狐狸早前安排的手下拦住,然后他们从车里拖出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拽入亭中。两人的穿着都非常普通,小个的大约十四、五岁,脸色苍白,紧咬双唇的望着我们。而另一个一直垂着头的高个男人忽然抬起头,竟是缘如水的老板李福安。
我微笑,背叛的人想必就是他。虽然狐狸说今天有好戏看,但一直没说戏的内容,现在终于揭晓。
“李叔,这么晚了要去哪啊?”秋霁言边说边挥手示意下属把小孩带走,他笑得格外亲切,但骨子里却散发出比这夜寒风更冷的气息。
那孩子刚要挣扎,立刻被人打晕,拖了下去。这时,亭子里只剩下我、狐狸、白夜和李福安四人。
李福安的脸色变得灰白,他似乎想力持镇静,但牙齿碰撞的声音却出卖了他。我有些同情的望着他,这人跟随狐狸日久,相必很是见识过他的手段,自然听出其话中意味。
“少主,是老奴对不起您,把您的事告诉了太后。可老奴真的没办法,他们找到了老奴的孩子,这是最后一个……我不能再失去他。求您看在老奴这么多年服侍您和老主人尽心尽力的份上,放了我们吧!老奴老了,只想过几天安稳日子,只要您答应,老奴立刻带着小三儿到荒山野岭去终老余生,绝不泄露您半点秘密。”
“李叔,你从小看着我长大,办事又一直尽心尽力。按理说如今你倦了想离开,我应该同意。可我最讨厌什么——背叛和被动,你不会不知道吧?如今两样我最忌讳的事你都犯了,你说我能放过你吗?”狐狸的声音像从地狱发出,宣告他人死期将至。
李福安痛苦的闭了闭眼,再睁开时惧色尽退,叹道:“老奴早知逃不过少主手心,又不甘坐以待毙,倒让您见笑了。这样也好,我们一家于地下团聚,再无牵挂。”
秋霁言摇头说:“我知道这些年为了办事,你除这最小的儿子外,家人全死了,我又怎忍心下手杀他?李叔,大家都是明白人,你知道的太多,不光这次出卖我,我更担心以后,所以只要你死了,我一定善待你儿子。”
李福安的眼睛又亮了起来,像一个死囚得到赦免般欣喜:“有少主这句话,老奴死而无憾。”
我认真听着,顺便瞥了眼另一侧神色如常的白夜,狐狸杀人还要那人感激他,正感叹时,他们话中的重要信息又吸引了我。
“这些不提,我现在想知道,你到底告诉了太后多少,是不是把我妹妹的事也说了?”
“说了,太后已经怀疑,老奴瞒不过去。”
“我的什么事?”我好奇。
狐狸转头看我,然后斜瞅了白夜一眼,道:“这事白大人也知道,不如由他说。”
白夜默了会儿,才试探道:“秋大人说的是娘娘的身世吗?”
狐狸点头,白夜继续:“其实具体的事臣也不知道,臣只是遵照家父遗言办理。不过当初臣拿出的那封信确是容仪公主亲笔,是家父让臣在适当时机交给陛下并一口应承娘娘的身世,可家父同时也说信上的话是假的。”
假的?我一怔,脑子有些迷糊,既是假信,白夜的父亲为什么要承认我是他的孩子,而容仪又为什么要写这样一封信?
狐狸轻挑嘴角,笑里全是嘲讽:“还看不出来吗?我们都是棋子,每一个都是,所有人全走在由死人摆好的棋局里。”
死人摆好的棋局,我猛地一个激灵,似乎抓住了什么。先王选无依无靠的慕容昊为楚王,难道一点不担心外戚篡权?还有那张莫名其妙的废储诏书、白家拿出的信、秋家的夺权……不说不觉得,此时忽然感到冥冥中似乎有只看不见的手在摆布一切。
狐狸的微笑依旧完美,用淡然的腔调说着仿佛与己无关的话:“云儿,你才是秋怀远的亲骨肉,真正和他没血缘关系的是我。容仪公主那么做,只为转移视线。拜她所赐,秋怀远以前从未注意过我和母亲,更不用说怀疑。可惜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么多年后他们还是开始猜忌我,继而发现了李叔的真实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