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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们来到了法国南部的农村,空气中充满了乾草的香味,在那个农场中,我们看到了白老大,正躺在一个乾草垛上仰望蓝天白云,手中提著一瓶酒。
我想当我们走近的时候,如果是我先开口叫白老大,以后事情的发展,可能有所不同。因为白老大没有理由不欢迎我,他至少会下来,和我说话,他也就会和我身边的葫芦生打招呼。
可是葫芦生心急,当我告诉他草堆上的人就是白老大时,他已经急不及待地叫了起来:“白老大,我是葫芦生!当年在伏牛山下,曾见过阁下!”
我想就是因为葫芦生先叫了出来,给白老大有时间考虑怎样应付,所以才会发生以后的事情。不然,若是使白老大和葫芦生先见面,给白老大来个措手不及,白老大就没有机会像后来那样从容装成什么都不知道、不记得了。
当下葫芦生叫了两声,才看到白老大懒洋洋地从草堆上坐了起来,用手遮额,却根本不看葫芦生,向我叫道:“白素和红绫才走了两天,你怎么也来了?”
不等我回答,他又道:“她们到一家什么医院去了,我也没有听清楚,你可知道?”
我点了点头,表示知道是哪家医院 当然是当年小师妹产子那家。白老大再道:“她们说那家医院很有些古怪,你也不妨去看看。”
他在和我说话之际,根本不看葫芦生,简直当没有这个人存在一样,葫芦生忍无可忍,大声道:“白老大!故人来访!”
白老大这才居高临下,向他望来,语气冰冷:“阁下是谁?”
一听得他这样问,我就知道事有跷蹊,白老大完全不欢迎葫芦生,其中必有内因,在这时候我自然无法询问,在一旁显得很是尴尬。
葫芦生也怔了一怔,更大声道:“伏牛山下,三千豪杰聚会,阁下在台上主持,我是当时的葫芦先生。”
白老大居然脸上现出一片茫然的神情,摇头道:“有这等事?年纪大了,不记得了。”
他说来十分轻松,葫芦生却激动起来,身子一耸,已经上了草堆,只见他取出了那幅画像来,在白老大面前展开,厉声道:“难道你连她也记不得了?”
我注意到白老大在画像才展开的那一刹间,神情有难以形容的复杂变化,可是却一闪即逝,立刻恢复了若无其事,看著画像,语气平淡:“这女子好俊!”
葫芦生显然绝料不到白老大会有这样的态度,他几乎是在吼叫:“这画是你画的!”
白老大淡然一笑,取出了一只老大的烟斗来,好整以暇,装上烟丝,点著,吸了一口,慢慢吐出烟来。
在这个过程中,葫芦生咬牙切齿,看来像是想把白老大吞下去。白老大一面吐烟,一面悠然道:“年纪大了,有最大的好处,就是忘记了过去的事情,我看阁下也不算年轻,怎么还老是惦念著往事。常言道:往事如烟,你看看这烟,在空中消散之后,谁还能把它再聚起来?谁又会去做这样的傻事。”
白老大说著,又吐出了一口烟,喷向葫芦生,在烟雾缭绕之中,葫芦生的神情由愤怒、焦急迅速地变成一片茫然,他呆呆地望著在空气中渐渐消散的烟篆,突然呵呵笑道:“好一个往事如烟,多谢指点。”
他说著,举起画像来,学著白老大的口气,道:“这女子好俊!却不知是谁?”
白老大哈哈大笑:“管她是谁,现在管保和你我一样,鸡皮鹤发,转眼之间,化为尘土。”
这时候葫芦生和白老大心意相通,葫芦生的动作完成配合白老大的话,当白老大说到最后的时候,葫芦生双手把那幅画像,一下一下,撕成了粉碎,一扬手,抛向空中,一阵清风过处,四下飘散,葫芦生再也不看一眼,一个筋斗翻下草堆,身子摇晃,向外走去。
我望向白老大,白老大闭上了眼睛,我很知趣,立刻向他告辞,追上了葫芦生。
由于这一段经过很是奇特,后来我把经过告诉白素,道:“当年白老大和赛观音之间,可能还有些纠缠,不止只是画一幅画而已。葫芦生曾说只有白老大一人能够不把赛观音放在眼里,只怕连白老大都不能够。”
白素却完全不想讨论下去,淡淡地道:“谁知道。”
我心想,当年葫芦生、毒刃三郎、白老大、许多江湖人物和赛观音之间,不知道有多少纠缠。现在当然难以寻根究底,而且这种男女情事,在我记述的故事中一向不占地位,在这个故事中已经说得太多,自然没有必要再多加叙述了。
当时我追上了葫芦生,接下来的一天,葫芦生一言不发,看情形他是想把往事好好地想一遍,然后才将之彻底忘掉。
第二天我们已经到了比利时,我驾著租来的车,驶向当年玲珑巧手仙的住所,虽然知道当年的房子已经被胡疑拆了,可是要寻找那只断手,还是只有从那里开始。
那住所在乡间,沿途有许多小山岗,不是很高,蜿蜒起伏,风光绝佳,到中午时分,葫芦生看来把心事全都料理了,心情很是开朗,欣赏沿途风景。
当车子经过一个设在小山岗上的坟场的时候,他看著大群石碑,有会心的微笑。
这坟场离当年玲珑巧手仙的住所不远,我忽然想到,玲珑巧手仙会不会就葬在这里?山上地势高,在暴风雨中,容易发生土泥倾泻,损坏坟墓这类事情。玲珑巧手仙尸骨无存,只怕就是由于这个缘故。
我一面想,车子已经驶下山岗,才一下山不久,葫芦生突然整个人弹跳了一下,疾声道:“慢一点,小虫子有反应!”
他说著,取出了那只小盒子来,果然那小飞虫在盒子中发出一阵“嗡嗡”的声响。
我知道要是小飞虫有反应,就是发现了我们要寻找的目标,难道我们的运气竟然好到了这种地步,还没有到目的地,就可以有收获?
车子减低了速度,又驶出了大约三百公尺左右,葫芦生大叫一声:“停!”
我刹停了车,葫芦生打开盒盖,只见那小飞虫疾飞出去,葫芦生来不及开车门,竟然从车窗中穿了出去,去追那小飞虫。
我也连忙跟了出去,老实说那时候我根本不知道小飞虫飞向何处,只是跟著葫芦生。
两人一前一后,奔出了将近两百公尺,前面是一道大半乾涸了的小溪,看来更像一道沟壑。
葫芦生一跃而下,站在一块石头上,大声叫道:“在这里!我们要找的东西在这里!”
我也跳了下去,看到那只小飞虫正绕著一堆碎石在打转,葫芦生叫道:“就在那下面!”
这时候我自然而然想到,在那堆碎石下面的是那只断手。
这样的想法实在很不合逻辑,因为一切事实都证明胡克强和毒刃三郎之间不可能有血缘关系,但是他们容貌相似始终成为强烈的印象,在感觉上感到他们之间会有关系。
所以那时候我很自然的就以为我们会找到那只断手了。
我甚至于立刻想到白素和红绫不知道查到了些什么,看来我的收获会超过她们。
葫芦生一面叫,一面已经行动,他扒开了那堆碎石,双手在石下的泥土中挖著,不一会,他陡然停止了动作,现出极度怪异的神色,向我望来。
我忙道:“怎么啦?”
葫芦生吸了一口气:“我们要找的是什么?”
我迟疑了一下:“应该是一只断手。”
葫芦生的神情更是怪异,手从泥土中缩回来,手中拿著一大团东西,一时之间也看不清是什么。
他把那团东西放进溪水中,晃动了一会,把上面的泥土冲走,再举起手来,这时候看得再清楚不过,他手中所拿的确然是人体骸骨的一部份,只不过不是断手,而是一个很完整的骷颅头!
难怪葫芦生的神情如此怪异,我们想像中要找的是一只手,可是找到的却是一个骷颅!
我绝对没有想到过会有一颗骷颅的出现,所以那时候我的表情一定也怪不可言。
葫芦生举著那骷颅,等我反应。我在怔了一怔之后,道:“这,这骷颅不关事,不是我们要找的东西!”
葫芦生很是恼怒,大声道:“这正是我们要找的!你自己看!”
那时候我看到了一个奇景,那只小飞虫绕著骷颅,极快的在飞,忽然从骷颅的鼻洞之中,穿了进去,又从骷颅的口中飞出来,如是者三次,葫芦生一手取出小盒子,小飞虫就进入了盒子中。
我可以知道这种情形代表了什么,可是我还是问:“那是什么意思?”
葫芦生恼我明知故问,所以声气很粗:“这表示这颗骷颅,和胡克强有血缘关系!你要是不相信,尽管去做什么酸什么糖的比对,要是结果不如我所说,我在你面前把我的头剖成两半!”
这种话出自葫芦生这样身份的降头师之口,实在是非同小可,我绝没有理由不相信。
十、魔鬼的引诱
可是他的话却又实在令人无法相信 相信了他的话,问题更大,首先是这骷颅属于什么人?当然不会是胡疑,那么难道是毒刃三郎?毒刃三郎应该死在积沙岛上,骷颅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照这里的地理环境来看,骷颅有很大的可能,属于玲珑巧手仙。这里离坟场不远,坟场又离玲珑巧手仙故居很近,一场暴风雨,将尸体冲下来,极有可能就冲到这里,所以骷颅就在这里被发现。
要鉴定骷颅属于什么人,非常简单,现代法医早就可以根据人的头骨形状来恢复人的容貌。
问题是:如果骷颅属于玲珑巧手仙,何以胡疑的容貌会像毒刃三郎?
问题又是:如果骷颅属于毒刃三郎,何以被判定早已死亡的人会活过来?
想到这里我不禁苦笑,因为找到了那只骷颅,应该算是一大发现,可是所有的问题,还是停留在原地,一点进展都没有。
葫芦生瞪著我,我忙道:“我相信!可是……”
我把我所想的说了出来。葫芦生翻眼:“那不关我的事,我的责任是找和胡克强有血缘关系的东西,现在我就告诉你,这骷颅必然是胡克强的上代,而且是直系的上代。”
葫芦生所说的很容易用现代科学方法去证明,所以我没有和他多争论,当时我思绪紊乱,我道:“我们有了发现,应该尽快和白素会合。”
葫芦生没有什么意见,接下来我们还是照原来的计划,先到了玲珑巧手仙的故居,绕了好几个圈子,那小飞虫一点反应都没有。我们只好离开,到那家医院去。
到了医院,意外的得到了白素的留言。
随身携带、在全世界各地都可以接收和打出的无线电话早已从幻想小说中进入了日常生活,白素并不像我那样抗拒,她当然是从白老大那里得到了我会到医院的消息,所以才留言给我。
白素在留言中给了我一个地址,要我立刻赶去,说她已经有了一定的发现。
我问了问,那地址离开医院大约有十小时的车程。在启程前往之前,我花了大约一小时做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我到了当地的警察总部,通过国际刑警总部的联络,要求他们的专家,根据那只骷颅的形状,绘画出原来属于骷颅的容貌。
专家只用了半小时,就画出了轮廓,事实上在专家只画出了一小半的时候,我已经看出,那是玲珑巧手仙 毫无疑问的,那是玲珑巧手仙。
根据葫芦生的说法,玲珑巧手仙也毫无疑问是胡疑的父亲、是胡克强的祖父(要在现代科学上证明这一点,有了那只骷颅,也是很容易做到的事情)。
到了这时候,事情总算前进了一大步,疑问的范围大大缩小,只剩下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