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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嘉也道:“只为胞兄身死而与主公翻脸,他俩只身前去吴营而不带任何家眷,仅是这等片面之词……周瑜何等人物,他能利用说客蒋干反间主公与蔡瑁,又岂会当真相信他们。”
曹操皱眉。
他起身走了两步,终究颔首道:“不错。若孤是他们,孤也决不会信。”
一众谋士躬身道:“主公明鉴。”
曹操挥手:“行了行了,都什么时候还拍孤马屁呢!”他顿了顿,又道:“老四,你怎么看?”
事实上自从先前他发现草船借箭这一陷阱,曹操才似发现这个儿子有些不同寻常,自然也就存了想看看他这些日子学到了什么的心思。
曹植满头黑线。
若此时是在许昌,他一定不会多开口说什么话。但战场绝非儿戏,甚至赤壁之战在他之前回忆里是他们大败,才有后来的三分天下。而他如今身在战场,自然是有什么话便说什么。
他便慢吞吞道:“周瑜若不信,父亲可以设计取信于他。”
“比如?”
曹植矜持道“儿想到的是不久前曹洪大人之事。”
曹植说的,其实是一年前曹洪亲族犯罪,为许昌太守所擒。而后曹洪请求曹操命太守释放家人,曹操则因曹洪与他有救命之恩,便设宴和解,反而给了太守机会,直接斩杀了那亲族。
曹植只说了这一句话,曹操却已明白了。
倘若因曹操心存愧疚,于是如今蔡瑁家人或因憎恶,或因骄狂而为非作歹,触怒“武痴”许褚将军,怒极将罪魁祸首斩杀,而后抓获所有不受军规之人。而蔡氏兄弟请曹操严惩许褚无果,如此是否会怀恨在心呢?
因而他们一怒之下投奔吴军,岂非事出有因?
倘若是他曹操,岂非查证此事,亦会即刻深信不疑?
曹操抚掌道:“老四啊老四,你跟随奉孝不到一年,为父却要刮目相看啊!”
有人附和道:“人常言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四公子天资聪颖,又有主簿、军师为师,岂能平庸呢?”
曹操闻之,开怀大笑。
事实上不仅是曹操,其中谋士大多已刮目相看,尤以杨修为甚。
众人离开曹操营帐为圆谎之际,杨修走到了曹植身边,轻声讥诮道:“四公子今日倒十分威风啊,怎么为师从前并未瞧见呢?”
“呵呵!”曹植尴尬一笑。他心中知晓杨修是在鄙视他为何从前不说,反而等跟随郭嘉几个月之后突然愿意说这些东西,只能无奈道,“先生说笑了,学生说的也不过只是大部分人都能想到的嘛!何来威风之说呢?”
杨修挑了挑眉:“四公子,为师有一事,尚需求证一番。”
曹植莫名道:“啊?”
便见杨修忽然伸出手,扯了曹植脸皮,用力往两边扯。
曹植被吓了一跳,到底没有挣脱杨修的动作:“先森,零干嘛扯学生脸?!”
杨修皱眉,扯着他的脸,反复观看。
良久,才豁然松开手。
他不仅松开,还将手指在曹植衣服上蹭了蹭,仿佛手中染上了什么油脂一样。
“……”
曹植抚着隐隐作痛的腮帮子,忧伤地凝视自家老师。
杨修施施然道:“没什么,为师只是在看,莫不是有什么奇怪的人假扮了四公子。”
曹植几乎是咬牙切齿道:“结论呢?”
杨修双手负后淡道:“四公子的武功白学了。”
曹植目瞪口呆!
他凝视杨修翩然远去的背影,整个人都风化在寒风里。
更令他目瞪口呆的是,身旁有青衫谋士飘然擦身,却留下他清朗的声音:“四公子是在回味?”
待一切部署完毕,蔡氏兄弟也暗中前往吴军阵营时,曹操又得到了一个消息。
——周瑜部将黄盖不服周瑜独裁,与之闹翻被痛打一百军棍,谴属下带来投降书,甘为曹营内应!
曹植骤然听闻此言,怔愣许久。
他一手支着下颚,另一手轻点案几:“这桥段,咋滴如此耳熟呢?”
☆、更新更新
周瑜打残黄盖引得吴军内讧;这般发展显然出乎所有人意料。
而更神展开的是;黄盖怀恨在心;居然请他好友送来降书;甘愿为曹操内应。
这与曹植先前提议之法,岂非同出一辙?
曹植满头黑线。
他听闻此事;第一个想法是苦肉计,第二是撞梗了;第三便是蔡氏兄弟恐怕也无大用了。
本来他们之中任何一个人想出这种办法,只要略一查证,便能叫对方深信不疑。然这两方法一同出现;不得不让曹植无语蛋疼了。
非但曹植觉得郁闷至极,就连曹操也是凝视着前来递送降书的阚泽;默默无语。
他以为将蔡氏兄弟送去吴营,本是天衣无缝的想法!周瑜哪怕不重用他们,也会旁敲侧击曹营消息。怎知他这边方送去两人,人可能才方至吴营,周瑜也竟知晓他心意般给他送来了一个黄盖!
这是何等尴尬的一个局面呢?
打个比方来说,就仿佛两人赤膊对打,暂落下方之人暗中猥琐地掏出了一把小刀打算捅死对方。但他抬头之际,发现对方居然不知从何处掏来了一块板砖,欲砸死他!
曹操现在显然就是这种感觉。
当然,想必远在对岸的周瑜大概也是这种感觉。
只要一想到周瑜也会是这般郁闷,曹操便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但落在阚泽耳中,便是曹操依旧将信将疑。他面不改色,仰天大笑。
曹操亦似笑非笑:“怎么,你这奸计都被孤识破了,又笑什么?”
阚泽嗤笑道:“人言曹丞相求贤若渴。然在下今观此问,甚不相合!黄公覆啊黄公覆,你又错了!”
曹操面上有些将信将疑起来。
毕竟虽然他令蔡氏兄弟潜入吴军阵地,甚至将一切打点地巨细无遗,但又无法说明周瑜也有这般想法。
毕竟五十军棍下去,黄盖双腿真正是被被打断了!
若这是真的……
曹操回忆起阚泽进入大殿神态,从他看完降书命人将他拖出去斩首时无奈却并不慌张,以及见他不信时的全然不在意他身份的讽刺,这阚泽难道不是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了么?
曹操思及此,又信了一分。
曹操正要开口再确定一些,却有侍从上报要事。附耳一听,面上陡然变色。
他甚至猛然拍案而起:“你说什么,疫病爆发而华佗难以医治!来人,将华佗给孤……”他说到这里,却又猛然噤声。然后他淡看了阚泽一眼,重新坐回座位上道,“这等小事还要告知于孤?华佗不是神医么,让他快些把这几十人治好不就得了?”
他面上已恢复了从容镇定,唯有指尖还在微微颤抖。
侍卫躬身退下,将这命令传去给华佗。阚泽趁机试探道:“似乎曹公近来似乎也有些不顺啊……”
“呵,倒是让你见笑了。”曹操轻描淡写道,“北方人嘛,到南方这种多水的地方,总有些水土不服的。如今那号称神医的华佗也在孤军中,要治好他们,不过几贴药的小事!”他顿了顿,凝视阚泽,目光冰冷。而阚泽面上有如针刺,甚至唯有强压下内心恐惧,方能与曹操对视。
他听得曹操一字一顿道:“怎么,难道你还以为我军残损,难以支持眼前大仗么?”
阚泽心中默默咀嚼这几句话,敛容恭敬道:“原来如此,是在下多虑了!曹公莫怪,在下也不过担忧黄公覆之举值不值得而已!”
曹操面上露出几分讥诮:“我曹操半生戎马,破黄巾、擒吕布;灭袁术,败袁绍。马踏他塞北,剑指辽东;纵横天下,笑傲苍穹……哼,那黄公覆若真有心投靠我曹操,岂有不值?却不知我曹操收了你们,可有什么不值得的!”
阚泽微笑自信非凡:“曹丞相自可拭目以待!”
曹操颔首,慢慢道:“如此,暂且信你也罢!你且归去,有何要事,孤自会命人通知你们。”
阚泽面上终于有了一分喜色,也不过多纠缠,迅速躬身告退。
阚泽已离去了,曹操几乎是豁然起身快步走出大门,直往将士营地。
先前华佗发现他的士兵身患疫病,患病之人更有一半,更何况疫病本会蔓延,至今感染者整个军营之中已有六成。疫病若是爆发,且不论他们要死多少人——他带了三十多万兵马,岂非有二十万兵马形同虚设?
——难道老天当真不助他曹操?
郭嘉迎面而来,见曹操行色匆匆,微笑道:“主公可是在担忧将士们疫病将发作之事?”
曹操脚步顿了顿。他皱眉道:“你也知道了?”
郭嘉轻咳了几声:“其实,并非郭嘉也知道此事。而是此事,本是由郭嘉遣人所为。”
曹操闻之,只怔了怔。瞬间面上忧虑一扫而空,反而换上了洞悉所有的哭笑不得:“好你个郭奉孝,这事儿岂是随便透露给周瑜知晓?”
郭嘉敛眸轻笑。
许是十一月末江边风大,他紧了紧衣襟,轻咳几声再道:“郭嘉听闻盖善于养众,每所征讨士卒皆争为先,因而黄盖在军中极具声威。而周瑜胸襟广阔,更是世间少有。如今吴军水军形势危机,他们两人若是争斗起来,可以说整个吴军都要顷刻湮灭。”
曹操沉思。
郭嘉再道:“郭嘉与周瑜见过一面,也算略是知晓他心性。倘若黄盖当真如此对他,以周公瑾心性,必能忍让三分。若实在忍无可忍,他也将直接杀之,以防黄盖心生叛变,动摇军心!”
曹操眸光晦暗莫名,缓缓颔首。
“更何况此事被黄盖知晓,并无害处。”
“哦?”
“若黄盖当真有心助我军,并不会管这些。若黄盖假意投降,我军走漏如此消息,也正好令吴军以为我水军军心不稳,骑兵等又外强中干。倘若他们打算乘虚而入,我军正巧能一网打尽!”
且不论曹操心中有何想法,事实上周瑜迎接蔡氏兄弟,再听得他们愤慨怨怼地讲述完整件事情经过,面上一闪而逝古怪表情。
但他很快敛去这些,热情与他们高谈论说两个时辰,将蔡氏兄弟所知曹操一切部署掌握于手中,又长吁短叹一番如今他实在太难了!外有曹操,内有黄盖牵制,更甚者连那诸葛亮都
而蔡氏兄弟前来,与他当真可谓是久旱逢甘霖呐!
待命人安顿两人,周瑜即刻命人请来鲁肃与诸葛亮,避开所有人入黄盖房中深谈。
而蔡氏兄弟将先前与周瑜谈话之中所有隐约透露的顾忌,乃至黄盖被打一事,尽数休书命人递交曹操。
曹操收到这封信时,阚泽已乘船归去了。他便聚集所有谋士,开始思考如今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首先是曹操欲于吴营安插一枚棋子。他们计划方执行完毕,周瑜却也“善解人意”地送了个内应给他们。
问题也就在这里。
——他们是否该相信黄盖,周瑜又是否会相信蔡氏兄弟。而倘若周瑜不信,他们又如何能让周瑜相信?那么蔡氏兄弟传回来的消息,又有几分可信度?
如今郭嘉程昱贾诩三人持两方都不信之态度,而荀彧等人则表示他们可以相信黄盖,也应当做一些补救令周瑜相信蔡氏兄弟。
曹植将脑袋左右晃了晃,觉得听得都有些晕了。
然后,他便听得杨修道:“丞相,在下见四公子方才摇头,似有话要说。”
此言一出,众人将目光尽数放到了曹植身上。曹操瞧着他似还在梦中的模样,皱眉道:“老四你有话就说,别老吞吞吐吐!”
曹植这下真真是躺着全身也中枪。
他转头,默默凝视两袖清风从容而立温和凝视自己的老师,半晌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儿以为,父亲可以将计就计。”
曹操道:“怎么个将计就计法?”
曹植沉思良久,迟疑道:“如今问题,其实是父亲不信周瑜信任蔡氏兄弟,而周瑜也怀疑父亲不信任黄盖……这样的话,也许父亲可以……”
曹植说到这里,思绪似乎依然有些凌乱。
他又沉思片刻才道:“按照一般想法,其实父亲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