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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湾镇总兵姚堂龟缩台湾府城,义军军械本就不足,更无攻城器具,而郑家部属也多投向北面英华,这数万义军就是一股乌合之众。聚众虽然越来越多,对台湾府城却是没有办法,只能草草围起来,指望困城败敌。但朱一贵和杜君英却心中揣着熊熊火焰,就如旗下汇聚而起的各色豪杰一般,憧憬着未来的富贵。
青海,苍茫大地壮阔铺展,险壁深壑,置身其间,就觉天地之大,人渺小若蚁虫。
枪声不断,金铁交鸣,沱沱河畔正马嘶人呼,尘土冲天。两支骑兵杀成一团,河水已被染红,人马四处倒仆,该是鏖战已久。
双方人马混杂,都是***人装束,但一方火枪居多,还占着高地聚众轰击,另一方则有不少军将穿着中原样式盔甲,再看旗帜,竟是厄鲁特***和和硕特***这对生死冤家。
两方正杀得天昏地暗时,忽然自阵中传出呼喊,如石子投下静潭,带起越来越大的声浪,战场中的烟尘显得更为杂乱,如洪水决堤,寻着各处空隙而去。
战场后方,一群骠悍骑手簇拥着一个中年汉子,那汉子目光如矩,眉飞似鹰,正盯着一股自战场急涌而下的尘土。周围骑手拨着马头挡了过来,还有部下要来拉他的马头,却被他手中马鞭在空中噼啪一抽给吓了回去。
“慌什么!?这是小伙子们来报好消息了!”
尘土分开,一拨人马冲近,为首的年轻人手臂一扬,一个东西隔着四五十步就飞了过来,在地上弹了几弹,咕噜噜滚到那中年汉子马前。
那是颗人头,脖颈处的断口还拉着零碎皮肉,翻滚间显出一双呲眶怒目。
“罗布藏丹济布的头颅,是我策凌敦多布砍下的,书迷们还喜欢看:!”
那年轻人拨着马头,犹在腾跃不止,他如此高声呼喊着,也引得身后一群部属举刀高呼。
“那就省了我再开口,小策凌……”
那中年汉子哈哈笑了,他身边的侍从也都笑了,因为这中年汉子也叫策凌敦多布。
“清国的皇子来这里转了一圈,把我们逼走,这家伙就觉得咱们成了可以随便欺负的羔羊,这就是轻视我策凌敦多布的下场!呸!”
大策凌一口唾沫吐在那颗头颅上,然后再没兴趣去看。
“博格达汗治下的汉人作乱了!我刚收到消息,博格达汗都朝南方赶去,要跟那些汉人对决,这正是我们的机会!”
大策凌马鞭指向南方,天地交汇间,一道巍峨山影耸立,那似乎就是大地的尽头。
“越过唐古拉山口,把藏地握在手中!”
众人扬声呼喝,而不远处的战场,溃败的青海和硕特***兵也正发出惨厉的哀嚎。
“是什么样的汉人,能激得博格达汗都要亲征?”
意气风发的小策凌很有些好奇,博格达汗,那是个神明般的存在。即便自己所在的部族与准噶尔一同与其为敌,可那位大汗在上一辈人心目中的威压就已如天山一般沉重。博硕克图汗噶尔丹败在他手里,现在的准噶尔大汗策妄阿拉布坦也得在面上奉他为主。统治繁花似锦的中原大地五十多年,比昔日的忽必烈大汗还要伟大。与这样令人敬畏的敌人作战,想想就让他血脉贲张。
可很遗憾,这两年跟着大策凌在青海周旋,只是跟博格达汗手下的手下争斗。之前虽然打败了清国大军,杀了好几千人,连带一个将军,对清国那庞然巨物来说,不过是损了一小片皮肉而已。之后博格达汗的十四儿子带着大军进逼,他们都无力正面对敌,只能仓皇退却。毕竟那是数万之敌,比他们部族人都多。
小策凌虽是一个小部族的首领,离那博格达汗却还有太远的距离,让他当面挑战博格达汗的梦想显得无比飘渺。所以他对那南方的汉人感到很好奇,汉人不都是羸弱怯懦的家伙么?十个都打不过我们一个草原汉子,却能激得博格达汗亲临战场!?要知道当年博格达汗也就对阵噶尔丹时才亲征过,那时候还只是个年轻人呢。
“叫什么李肆的,在南方建了一国,听说枪炮很厉害,我正想着是不是跟他联络一下,就算隔得太远,没法联手,也能从他那买点枪炮。俄罗斯人就只卖枪,一杆就要四五匹马,实在划不来。”
大策凌随口说着,中原已经够远了,那李肆的国家还在中原的最南端,那就是另一个世界。
“李……肆……”
小策凌念着这个名字,就觉得既熟悉又陌生,汉人……似乎就是什么张三李四吧,可为什么细想这个名字,就觉得心中涌起异样的热流呢。
“败了罗布藏丹济布,咱们往藏地的路就通了,去冬布勒,在那里等候宝音公主。”
大策凌沉声下令,听到“宝音”这个名字,小策凌心中热流顿时再高涌一层。大汗跟拉藏汗结了亲,但之前嫁的公主却在半途病死了。为了准噶尔的未来,大汗忍痛再送出了他最珍爱的小女儿宝音公主。而策凌敦多布这支人马进青海,表面上的借口就是护送宝音公主入藏地。
小策凌明白了,心中那股热流就是自己的……嫉妒。
“藏地在手,我们准噶尔才有未来!”
大策凌高声呼喝道,小策凌收摄心神,跟着部下们轰然应和。
第三百九十五章 生死决与人生坎
第三百九十五章生死决与人生坎
数千里外,川南木里河畔,一场战斗也正告尾声,无数裹头号褂的绿营兵丁倒仆在河岸边,血水染红了河水和草地,硝烟正向半空冉冉散去。
龙骧军进云南,一路势如破竹,攻下昆明后,再追着云贵总督郭瑮北上,径直攻入四川。郭瑮退到西昌县,跟建昌镇总兵聚起万***军据城固守。张汉皖佯装退却,却在木里藏人的引导下遍访诸部藏人,募兵引商,一军大散,让那郭瑮以为有了可趁之机。【1】
郭瑮与建昌镇合兵四千,想偷袭木里部,将这个跟英华军勾结最密的部族灭掉,以此杀鸡儆猴,镇住川南康巴藏人。却不想在木里河畔遭遇龙骧军和木里部的联手伏击,四千兵马几乎全军覆没,领军的建昌总兵带着几百残兵仓皇而逃。
“那就是贡嘎雪山么?好高,刑天撞断的不周山是不是就这般模样?”
“藏地的雪山比这还高还险,天王说过,藏地跟天竺交接的地方就是世界的屋脊!”
打败几千敌军,对龙骧军来说算不了什么光辉胜绩。硝烟还未散去,红衣蓝裤的龙骧军将士就已散了队形,凑在一起闲聊。
朝西北方向望去,一座皑皑雪山在天际远处耸立,似乎***了天顶,让这些广东伢子大饱眼福。学过地理的军官们有了显摆学识的机会,一边作着介绍,一边还注意着一片狼藉的战场。
上千康巴藏人正在清理战场,绿营官兵的马匹、锣鼓、腰刀和鸟枪等等遗物都成了他们的战利品。这些人有男有女,竟像是全族青壮齐出动一般。而让军官们频频举目的,是一个身影窈窕的康巴藏女,手里端着一杆永历式火枪,陪在她身边那个羞涩得不时挠头的年轻军将正是龙骧军统制张汉皖。
“你们只想占住西昌吗?不是想着入藏地?要入藏地,就得占了北面的打箭炉,书迷们还喜欢看:!”
藏女虽会说汉语,口音却还有些怪异,脆生生道出,被咽喉一股绵长劲儿推着,就像黄莺鸣柳一般,听得张汉皖份外舒坦。也难怪,这个叫达瓦央金的少女,就是之前在广州小金明池三族共舞的领唱藏女,说话都如唱歌一般让人肺腑清灵。
“我们……为什么要入藏地啊?”
张汉皖又挠头,他本就有些内向,被这康巴少女主动扯着,更是木讷。虽然人家已当了一路的向导,从广东直到川南,已是熟得不能再熟。
“不管是天可汗,忽必烈汗,还是大明皇帝和清国皇帝,谁占了中原,不都要进藏地吗?我们藏人和汉人总是要相处在一起的,藏人也总是要向汉人低头。对我们来说,向天王低头,总比向那个康熙皇帝低头好。你们要入了藏地,让喇萨的第巴们低头,再封封***和班禅,藏人就都会向你们低头。”
达瓦央金的红唇翻动不停,什么藏人汉人,低头来低头去的,让张汉皖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好半天他才捡到重点,纠正着少女的错误认知:“这不是藏人和汉人的事,忽必烈和康熙也不是汉人。天王的确说过,华夏各族,四海一家,但入藏的事情,好像有些遥远了……”
接着他微笑摇头:“达瓦央金,你就专心唱歌吧,这些事可用不着你这样的姑娘操心。”
达瓦央金快走两步,拦在了他身前,骄傲地哼了一声:“你就以为我是一般的歌女吗?”
张汉皖差点跟少女撞个满怀,退了两步,心中荡动,不敢跟这亮丽少女对视。心说你当然不是一般的歌女,你还是天王府太乐寺的乐官。跟还在广州的那些康巴歌女一样,都是格桑顿珠送给天王的私产,未来也该是天王的妃嫔。
他虽然内向,却也没到如此腼腆的地步,其他书友正常看:。可这姑娘身份特殊,偏偏歌喉、容貌和性格又引得他心动不已,心中隐有煎熬,所以对上这姑娘,他很是拘谨。既然是天王的妃嫔,那就是四嫂,即便不***,就论私的话,他都不能有丝毫逾矩,连想都不能细想。
可他心中还是经常闪过杂念,天王……四哥儿不知是怎么想的,居然让这娇滴滴的姑娘来当向导。跟着咱们大老爷们跋涉几千里,还亲身参加战斗。四哥儿对女人,还真是一如既往地狠心呢。
达瓦央金自是不知他这一番心声,昂首道:“我全名叫冬…达瓦央金!格桑顿珠还得向我行礼呢。”
张汉皖呆了一下,不仅有姓,还是藏人古姓!?这可了不得呢……【2】
达瓦央金似乎很满意这效果,又嘻嘻笑了:“木里、巴塘和里塘一带的头人,都出自我们这一家,我爹爹就是里塘的头人。”
张汉皖恍悟:“所以你要我们去占打箭炉!?”
达瓦央金点头:“是啊,占了打箭炉,让我们这几部康巴藏人见到你们的力量,明白你们要进藏地的决心,才会跟着你们反了康熙皇帝,而且你这大将军才能被我爹爹看上眼。”
张汉皖又糊涂了,干嘛要你爹爹看上我?
达瓦央金明亮眼瞳闪着异样神采:“只有我爹爹把你看上眼,你才够格向他提亲啊。”
张汉皖头晕,提亲?
达瓦央金很认真地说:“我很中意你,你也该是中意我的,从你眼里看得很明白。”
张汉皖惊得两眼圆瞪:“我我……你你,你不是天王……天王的……”
达瓦央金撅嘴道:“他只当我是五杆火枪换来的玛吉阿米,就没正眼看过我,还说我唱歌爱跑调,其他书友正常看:。虽然他是英雄,是大汗,可不懂得我的好的男人,我才不稀罕。”
张汉皖感觉自己有些虚脱,是康巴姑娘都这般直率,还是达瓦央金本人就是这性子?看中了哪个男人就自己开口,还要那男人为了她去攻城掠地?
达瓦央金继续歪着嘴角:“你们汉家郎就是这么扭捏,说吧,是不是你已经有心仪的姑娘了?”
张汉皖僵着脸转移话题:“打箭炉那里该有很多铁匠吧,我们的刺刀和胸甲都得补补了。”
达瓦央金翻了个白眼:“打箭炉是藏人话,不是汉人话!打是丝绸,箭是药材,炉就是市集的意思。你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