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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默地想了一会,她才猛然回过神来:被单下的自己,正不着丝缕!
那么,昨夜的事情是真的……
她只想起穆川为自己灌入药液,然后自己陷入昏迷状态。那么,那个人是他么?
正想着,她一眼见到床头整齐地叠着干净衣物,忙抓过来穿上,这时却听到一墙之隔传来其他人的说话声。
却依稀听到穆懿问:“不知道友绘一大早来到这里,是为什么?”
随后是个带日语口音的少女声音:“难道过来看一下未婚夫也不行吗?”
却听穆懿淡淡一笑:“是因为昨晚友绘在自己的房间失踪的事情,还是我在你的房间失踪的事情?”
陆离没听明白,这时隔壁却是一阵安静,似乎无人说话。良久,那个叫友绘的女孩子叫道:“你早已猜到了,对不对?”
“我没那么厉害。只是在你错手弄掉杯子发出声音,又恰好引来你的手下时,有所警觉。真正让我觉得有异的,是你那位手下进来,看见我在你房间却丝毫不感惊讶时。”
陆离忽然觉得这个少女的声音很是耳熟,她努力地回想,慢慢记起似乎在自己意识模糊的时候,她听过这个少女的声音。
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陆离觉得很是不解,她下了床,要附在墙壁上听得更清楚些,却赫然见到在床头上方的木质墙壁上,挂着一幅巨大的油画。油画上那少女,正是自己的模样。
是金木崎母亲的预言画!
她忽然觉得这一切都很是诡异,这里到底是……她转头,一眼瞥见那边的沙发上搁着本《圣经》,她想:这里或者是穆懿房间里的密室,因此能够听到外面说话。但她只记得,昨天穆川逼自己服药的时候说过要囚禁她,但现在看来……
她十分地疑惑,这时忽然听到外面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陆离忙把耳朵贴在墙壁上,这时只听见穆川的声音:“哥哥,现在他们都走了。你能不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发生了什么事?”穆懿反问,“你一大早地跟着辻友绘过来,又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说……”
“她说陆离在我这里,对不对?你昨晚一直在找她,对不对?”穆懿忽然提高了音量,听得陆离心头一跳。
一阵死寂。
只不知道穆川跟穆懿这个时候是什么表情。良久,陆离才听到穆川冷笑一声:“对,我是忘记不了她。那又怎么样了?”
“你忘记没忘记她,我没兴趣知道。只是你要囚禁她这件事,被辻友绘发现了,然后她用调包计把自己跟陆离换过来,然后带上你去‘捉奸’,是么?如果不是我早已发现,转换了房间,你知道事情会多难看?”他厉声地:“辻友绘不过是个无知少女,使着性子,只要能够解除婚约,留在辻影久身旁,她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你小心别被她利用了!要记住,我们才是姓穆的,其他的都是外人!”
穆川失笑:“我可不是小孩子了,哥哥又何必用教训小孩子的语气来对我说话。自此以后,我不再管西京门的事就罢了!”
接着,陆离只听到忿忿摔门的声音,随后是脚步声匆匆离去。那边的房间里,又复归一片宁静。
她正失神地想着,忽然听到墙壁那边轰然响动,她忙离开原地,抬头只见挂着油画的那面木质墙壁缓缓沿轴旋转,亮出一条通道,连接着两边房间。房间的那头,穆懿正坐在沙发上,默默地看向自己。
、一夜后(二)
不知道怎的,她忽然有点怪异的感觉,像是不敢迈出那一步。
“他们已经走了。中间发生过什么,你无须要知。”他抓过桌面上的烟盒,从中抖落一支烟,抬头见她一脸茫然,又把烟放下,平静地:“穆川现在依然怀疑你在我这里。等过了些时候,我再把你送走。”
陆离却是慢慢地摇着脑袋。
她抬起眼睛,看向穆懿的,只见他眼神微微闪烁了一下。她想起来了,昨天夜里紧紧盯着自己的,便是这样一双眼眸。
忽然想起刚才那少女的话,便明白过来了——
昨夜的事,不过是因为他把自己错当成他的未婚妻了。
忽然觉得整个世界都如此荒诞,颠三倒四,伤痕累累。
陆离莞尔,却是表情僵硬:“我现在没有地方可以去了。没有亲人,没有朋友。”亲人,朋友,不是已经被这个男人的弟弟给杀死了么?为了穆川口中的爱,扭曲的爱。
穆懿忽然想起,两年多前他遇到这个少女,从车头镜里瞧着这少女,他问她:“你要到哪里去?”她只茫然地:“我没有地方可以去。”
两年后,他们似乎又回到了原点。可是有什么东西却不一样了。
她平静地站在那里,却是心神不安,几乎毫无意识地,便朝一侧长几上的烟盒伸出手去,脸上不带任何表情:“我哪里也去不成了。我就在这里等着。你认为我什么时候安全了,就让我离开吧。”
嘴角似乎隐约浮上笑意,嘲讽着自己的无能为力。
手触到烟盒的刹那,手指忽地一热,已是被另一只手捏住,带离了那烟盒之上。
那个男人,眼前这个男人,一言不发,只是握住了自己的手。
他说:“昨天晚上的事……”
他手上的温度传过来,在这个无助的时刻,在这个什么都没有的世界里,似乎便是她所能够捉住的一切。她忽然想起昨天夜里,这个人同样紧紧地捉住了自己的手,指头根根紧扣,像从未分离过。
不对,自己只是替身。
陆离甩开他的手,抬起眼睛,目光却越过穆懿的肩头,只投向那扇墙壁门的巨大油画上。她有点不解,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为什么?”
问的既关于那油画,又跟油画无关。
穆懿一言不发地看着她,没有一丝要道歉的意思。
对的,他怎么可能道歉呢?他可是夜叉王啊。
陆离忽然漫漫地一笑,无力地滑到沙发
中:“我不知道你又要利用我做什么。但你认为我什么都没有,我什么也不是,所以怎样对我也无所谓吧。”
穆懿沉默着,良久,“我现在有事情要去处理,你在这里,不要离开。”他缓缓地松开手,抓过沙发上外套的时候,听到她在耳边自讽一笑:“我能去哪里呢?”
穆懿无话,拉开门往外走去。
然而在一只手触到门把的刹那,他停住脚步,背向她:“昨天晚上,我由始至终都知道自己抱着的人,是你。”
、一夜后(三)
辻友绘在房间里,寂寥地抱着一面镜子,蓦然听到身后传来焦急沉重的脚步声。她忽然预感是哥哥要来,忙丢开那面镜子,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伸手把脑后松松挽着的头发散下。
辻影久迈着步子踏入房中,因为脸色阴沉,面上的疤痕显得更为可怖。
还没走到辻友绘跟前,他已一脚踹掉她脚边的镜子,哗啦一声,散作碎片。辻友绘跟身后的拓也都是一惊,拓也已上前护在辻友绘身旁。
辻友绘亦沉下脸,轻声地:“拓也,你先出去。”
拓也面色迟疑,仍是站着不定。
“还不出去?!”她提高了音量,眼睛却是死死盯着辻影久。
拓也背转身子离开,却听辻影久怒极,声音却是极度冰冷:“穆懿要解除婚约!”
拓也心上一震,脚步却不敢缓下来,他掩上门离开的时候,从逐渐缩窄的门缝里见到辻友绘刻意地掩饰着自己的错愕,只一脸镇定:“是么?我做错了什么?”
门重重关上。
拓也吁了口气,背转身子倚靠在门上,竖着耳朵听——
辻影久:“我没想到,你竟然瞒着我做了这么幼稚的事。自以为是,自把自为。”他音量提高,房中又是一阵物件被摔砸的声响。
辻友绘冷冷地笑:“这样不是很好?我无法出嫁。哥哥又是统主了。”
“你太自作聪明了!自以为自己在帮忙!”
“我没有!”辻友绘忽然高声地:“我只是在帮自己,只是为了不让自己难过,只是不想离开哥哥……”
拓也垂下脑袋,烦躁地把手伸入裤袋里去掏烟,却想起辻友绘不喜别人身上的烟味,又把手伸出。
房中一阵咆哮怒骂声,似乎是辻影久在叱责着什么。这个瞳门的统主,尽管毒辣专制,但拓也从没见过素来疼爱妹妹的他,竟会这样叱责辻友绘。房里渐渐静下来,只传出辻友绘低声抽泣的声音。
门腾地被猛推开。
辻影久板着脸从房里踏出,正眼不瞧拓也一眼,就此离开。
拓也捏紧了拳头,猛地推门进房。
辻友绘匍匐在地上,像绸缎一样的黑色长发披覆下来,丝丝缕缕地落在她脸上、脖上、地上。她抬起脸,满脸泪痕,眼眶里的泪仍不住地落。
“哥哥终究还只是把我当成工具呢……”她失神地一笑,那神态极凄美极动人。
拓也默然上前扶起她,在手指触到她手臂和肩膀的一刹,他开口:“小
姐,你跟统主毕竟是亲兄妹……”
辻友绘摇摇头。她不能说,她不能说辻影久不过是养子。
这个她最爱又最恨的人……
她还是要为他守着秘密。
她只是抬手抹去眼角泪痕,装出笑意:“我没事……”
拓也深呼吸,扳过她的肩膀:“拓也一直在小姐身边,无论小姐开心也好,寂寞也好……”他盯着辻友绘的目光热切,她一怔。
他一咬牙,豁出去了:“小姐有没有想过,如果统主不在了……”
辻友绘一言不发,一掌扇在他脸上。
拓也不闪不避:“拓也会一直在小姐身边……”没等辻友绘反应过来,他已经扳过她的肩膀,要吻她。她大惊,又是一掌,对方却丝毫不闪避,硬生生地承受了。
“你出去!”她颤声叫着,身体不住颤抖。
拓也轻轻放开了搂住她的手,看了她好一会儿,才深深鞠躬,转身退下。
辻友绘忽然觉得全身乏力,软软地垂倒在地上。眼前,只有那碎作满地星屑的玻璃镜片,再也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一夜后(四)
不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听到瞳门跟西京门要解除联姻关系,在穆宅守护的人都不免有点松懈。毕竟,这些天下来的工作强度太大了,要时时刻刻提防着事情生变。
但最有意思的是,越往穆宅内部,戒备就越松弛。这跟对各国元首的保卫系统又大不一样。
因为瞳门也好,西京门也好,毕竟是杀手组织。
身为统主的人,本身就是杀手中的高手。(只是对于穆懿,自从两年多他灭掉其余三大家族以后,就不再有他下手的传闻了。)
穆懿未免打草惊蛇,让穆川或其他人怀疑,并没派人看守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房间。他本是个谨慎寡言的人,对谁都放不下心。
此时,既没人想到在统主穆懿的房中,藏匿着一个普通的、并非杀手的少女,也不会有人预料到,危险已经渐渐逼近她。所有人都只为捕捉到的关于西京门和瞳门解除婚约的消息而不安。
陆离从未试过这般烦躁,心上乱纷纷的,穆懿那句话一直萦绕耳边。
——“我由始至终都知道自己抱着的人,是你。”
她看向墙壁上油画中的自己,无力地笑笑:“他这样说,到底是什么意思?”
画中的自己,倔强地瞪着一双眼,无声地看着她。然而眼神中,是掩不住的不安。她盯着那画良久,却忽然感到背部似乎有一双眼睛在看着自己。
她向来不相信杀气这种东西,现在却觉得似乎房中有股凌厉之气。她勉强安定下一颗心,笑着自己:或者因为这是在杀手的房间内,所以才有一股杀气?
她伸手摸到身侧的台灯上,拧亮了,从桌面上整齐叠放的书刊中抽出本《时代周刊》,想看点什么转移注意力,好忘掉他的话。她的目光落在封面那People of the Year(年度人物)标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