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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桑顿了一顿,才道:“据我料想,这个人既非行劫,又不是报复,却是一种因误会酿成的酸素作用。”
我疑讶道:“这话怎样解释?他难道会和我”
霍桑接嘴道:“正是和你,你倒有自知之明!这回事他固然由于误会,但你也不用分辨。昨晚上你实在和你的小姨太接近些了!据我冷眼观察,因着你小姨的漂亮,除了那个作难我们的人以外,还有好几个少年,都似羡似护地向你侧目而视,不过你身处局中,自己不觉得罢了。”
我觉得有些不安,耳根上也略略有些热灼。
我答道,“我也过虑到这点,当时曾竭力回避,只是那佩芬孩子气太重,兀自斯缠着不放。”
“这个我当然谅解你的,不过在别人的眼中,那没意识的妒意,也是很自然的。”
“如此说来,昨夜的事竟由我而起,但他为什么要作弄你呢?”
“那有什么疑问,他当然也想得到一人难故四手,自然不能不设法先把我调开。因此之故,我满意也许可以从佩芬嘴里,查明这个人的真相,你想什不会故意隐瞒你吗?”
我急忙应道:“这个决不会的,伊的性情和天真的稚气,都可以保证伊,找敢说‘机诈’二字,在伊的心意中还没有地位。”
霍桑沉着目光,呼了两口烟,慢慢的点着头,应道:“我觉得伊如此,不过。‘恋爱之神’和‘神秘之仙’,往往会发葭莩之亲,并且因恋爱而出于秘密,也不能随便加上‘机诈’的字样,既然如此,我们不妨假定有什么人向伊单恋,佩芬还没有觉察哩。”
“这假方确很近情,不过既说单恋,范围就也不小,那人是不是伊的男同学?或是亲戚中的一个?或是佩贤的朋友?我们又何从着手?”“着手固然难些,不过也并不是完全没有线路。譬如那条项圈,也未始不可做一种线索。”
我因看这一句话,又引起了先前的疑团。
我问道:“这项圈问题我至今还解释不出。我们既假定他因单念而议会,沿我当做他的情敌;因而设计暗算,那条项圈便是暗算计划中的一种更要东西,但咄嗟之,他怎么来得及制备?着说他事先藏在袋电,专门和我作难,又觉不近情理。你想这东西的来由,究竟怎么样?”
霍桑低倒了头,又把烟尾丢进了痰盂,接着他抬起头来。他的唇角上嘻了一嘻。他缓缓答道:“这确是一个难题,”据我看来,这东西决不是为着你而特地置备的。不过在解释这个疑点之前,必须先查明这个人的真相,这个人的地位怎样,性情怎样,都有关系。譬如他假使是一个荒荡的浪漫少年,那末,他身上的膺伪饰品,也许不止这一条项圈,他如果遇到机会,便利用这些赝品,做他欺骗女子们的香饵。这是一种理解。“
我点头道:“这样的少年委实到处都有,这种人真是妇女们的仇敌,实在可杀!”
霍桑冷冷的笑了一笑,说道;“你何必作这种无聊的感慨?你这几句牢骚,对于社会,可会发生什么影响?”
我叹了一口气,又问道:“你不是还有第二种理想吗?”
霍桑忽而立起身来,沉着脸想发一种一比较严冷的声音。
他答道:“假使这个少年的行径,比浪漫还进一步,他的目的不但在肉欲的满足,还着眼到金钱的问题,那末,这项圈的作用更可怕了。”
我又问道:“你可是说他准备着这条项圈,以便随时行使他的诈骗手段,以假换真?”
霍桑不答,忽向他的手表上瞧了一瞧,忙道:“唉,一点过了,我们再不必空谈,苏妈,赶快开饭,吃过饭我还有事呢。”
那天午后,霍桑所说的有事,我并不参与。他只说有几条线路必须急急进行,但因着我的佩芹还未健全,不让我同去,只叫我回家去等候消息。到了这天的黄昏;霍桑来了一个电话,告诉我他对于那少年的下落已有七、八分把握,料想不久,就可以完全查明。我暗忖,七、八分的把握,距离完全的结果,已相差无几,不能不算是可喜的消息,至于霍桑究竟用什么方法得到七、八分的成绩,我除了惊异和佩服以外,再没有别的意念。
我又耐着性儿等了一天,到了第二天午后三、四点钟,霍桑忽亲自到我离所里来。他声言是来探望我佩芹的病的,实际上他却带了一种惊喜的消息给我。不过这消息他不即宣布,直到他告辞出去,我送到门外时,他才悄悄向我说明。
他低声道:“你那晚上的经历,谅来也瞒你夫人的罢?”
我点了点头。
霍桑微笑着道。“我幸亏知趣,不曾当面说破。”
我道:“但这个人的踪迹,你不是已充全探明了吗?”
霍桑似乎模仿我的举动。照样点一点头。
我急忙道:“这人是谁?他是怎样一个人物?”
霍桑道:“这个人来头很大,姓单名叫时杰,住在大统路七一八号,从前在军界里当过小差事,故而和高佩贤相识,现在却在温律师那里当一名书记。那温律师还是他的表叔。”
“这人当一个律师的书记,也不能说怎样了不得啊。”
“这温律师单名一个章字,你可也闻名过吗?”
我才知这人专办那些奸窃的案子,在社会上很有些“歪誉”,确不是一个好惹的人物。我还没有答话,霍桑又继续说话。
他道:“这个人是靠法律吃饭的。这一回事他既转了一个弯,用见解的手段作弄我们,不留什么迹象,在法律上他实在没有处分可言。所以我们的报复方法,也不能不想一个转弯方法。”
我又急急问道:“怎样转弯?你可已胸有成竹?”
霍桑摇头道:“还没有,这只能耐着性等候时机,急切从事,反而要坏事的。”
七餐馆中所见
人们常说性情的缓急,往往因着年龄而转移。我的年龄虽然已不是血气方刚的少年,但下急的性情,却至今没有改变。我好容易耐了两天,到第三天仍然消息渺然。我因想起了那个笨伯邱奎,我曾和他约定三天时间的期限,必须查明那人的下落。我明知他不会有什么乘机,但也打了一个电话到第四分署里去。据那署长张宝全说,邱奎日日夜夜在外面奔波,却还没有查明;故而请我再宽限三天,我听了这话起先固觉得邱奎可恶可恨,现在却又只觉得他可怜。
这样又挨过了三天。到了第六天的晚上,我正在家中进膳,霍桑的电话来了,请我换一身衣裳,赶紧到卡洛顿西艾馆去。我心中暗暗怀疑,霍桑平日不甚喜欢西莱,怎么今夜里约我到这样高价的西人菜馆里去?但我一接电话,也没有功夫仔细推索他的用意。我和佩芹说明了一句,放了饭碗,换上一件黑毛葛夹袍,紧紧赶去。
这卡洛顿菜馆在静安路西段,地点比较冷静,食客们以西人和菲律宾人居多。我国的顾客不过十之一二。并且我国人到这里来的,目的不在示阔,却只是抱着特别目的的少年男女。
我一进门口,除了帽子,便踏进一间广大的餐室。餐室中布置得非常富丽。地上铺着厚厚的毯子,走路时绝无声响。淡蓝色的油壁,罩着幽淡的灯光。餐桌上白绸的台布,银质的刀叉,每桌上都供列着异色的鲜花。食客虽已有了六七成光景,谈说时却都放低语声,绝无我们旧式餐馆的喧闹喧嚣,却有一种幽静的趣味。
我站住了向四面一瞧,见这广室的右边的里角,霍桑正靠着一只圆桌,举着怀子正在饮水。他也换了衣服,穿一身藏青白细线条的哔叽西装。我走到他的面前,他只和我点一点头,我便坐了下来。这时那侍者正端了两盆牛尾场上来,霍桑仍默默无言的开始次汤,我虽抱着满腹的疑团。一时也不敢开口。等到饮完了汤,第二道菜刚才上来,霍桑忽把头前倾了些,低声向我说话。
他道:“你先瞧瞧我的背后。可认识他?”
我移转目光,停睛瞧一瞧,也是一个中国人,那人穿着一件黑色的长袍;身材非常高大。这人偶然回过脸来,我才认识他就是那个可恨而又可怜的邱奎。我正要发出那句“他怎么也在这里”的问句,霍桑忽又低低地说。
“你且别问,现在你试再运用你的目光,瞧瞧这广室左边的外角,可也有认识的人?”
我果真依着他的指示,远远地瞧去,见那左面向外的角上,也有两个本国的食客。那是一男一女,女的穿着一件浅黄色的颀袍,衣角上还绣着黑色的蝴蝶,满头鬈发,蓬松得异乎寻常。这样的装束,在那时候原是上海最流行的。伊的面貌也很漂亮,这时正低着头。和伊对面的男子说笑。那男的穿着栗壳色的西装。光亮的头发。向后梳得非常齐整,斜侧着脸,凑着那女子一脸上含着一种媚笑。我再好好一瞧,他的鼻子是钩形的,眼睛是棱角的,不由的不使我震了一震。
我低声向霍桑道:“这就是车时杰?”
霍桑向我眨了眨眼,答道:“你何必叫名唤姓!”
我一时怒气攻心,不期然而然地把我的座椅移开了些,准备起立。
霍桑又说:“你打算怎么样?可是要动手?我劝你镇静些儿,再想想你自己的地位。”
我虽然被霍桑的话止住了,我的愤怒仍不能遏制,恨不得立时奔上前去。在这恶汉的脸上痛快的掴他几下。
霍桑又低低的向我道:“你且平一平气,再瞧瞧他们。”
我横过脸去,又瞧见一种特异的举动,那险谋的少年正摸出了一只小小的紫罗兰色的绒匣,嬉皮笑脸地递给他对面的女伴。那女的把绒匣开了,仔细瞧了一瞧。脸上又露出一种含着诱惑的巧笑。
霍桑自言自语地说道:“这大概是一枚指环,连那绒匣计算,总也值两三块钱。”
我明知我们先前的料想已经证实,这恶少果真在利用了伪饰欺骗那女子哩。我还没有接嘴,忽见那隔座的邱奎,旋过头来向霍桑问话,他道:“你叫我来,到底干什么事?”
霍桑也侧了些身子,答道:“据你自己说,那晚上的奸徒,你并不和他串同。那末,你如果瞧见了他。你又怎样对付他?”
他忽作切齿声道:“唉!这可杀的,害得我好苦!如果被我瞧见。找必拚了性命打他一个半死。”
霍桑微笑着答道。“半死,太重了罢,打一个对折,也就够了。……现在你且瞧瞧,那个西装的男子,你可认识?”
邱奎依了霍桑所指的方向仔细瞧了一瞧,忽摇头答道:
“不认识啊,这个人难道就是……”
霍桑止住他道:“好,你等一等再说。”
我暗忖这人明明是那个恶少,邱奎怎说不识?莫非他果真是同党?
这时那侍者陆续的把菜端上来,我一边吃着,一边偷偷地瞧着对角的一男一女。所以无论烟鱼作肉,送到嘴里,实在地辨不出什么滋味。我又悄悄的问霍桑道:“现在我门怎么办?若使今天再白白地放他过去,我却再忍不住了。”
霍桑低声答道:“你打算怎样?”
“我现在实在顾不到法律问题,我准备先出一出气,打伤了他,受刑事处分,我也愿意的。
“你的理智到那里了去了?这举动可也值得?你请安心罢,他既然用了转弯的方法作弄我们,我们也尽可抄袭一下,如法泡制。你姑且再耐一耐。”
我明知霍桑所说的同样用转弯方法对付,一定是要利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