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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易之不能不疑惑,所以他顺口说道:“云特勒这话,下官十分赞成。弋特勒的汉人官话,比起下官来,也毫不逊色。只是不知,他的大周官话是从谁那里学来的呢?”
“整个突厥,除了老暾欲谷,又有谁的汉人官话有如此流利呢,除了老暾欲谷,又有谁能教出这样的徒弟呢?”云特勒像是随口应答,言语中的尊敬之意,却是难以掩饰的。
“暾欲谷?”张易之听见这个名字,心下像是忽然划过一片闪电一般,有一个念头骤然在他的心里头亮了起来。但片刻之后,那念头又不知所踪,就像惊鸿一瞥,只留下了一个影子,却让人无法看清真面目。
“我刚才所想的,是什么呢?”张易之简直有点抓狂了,因为朦胧间,他觉得方才自己的那个念头极为重要,若是想不起来的话,会造成极为恶劣的后果。
恰在此时,云特勒发觉了张易之的异常,有点担心地问道:“张将军,你这是怎么了?”
张易之这才回过神来,有点尴尬地笑道:“没什么!”又有些迷迷糊糊地说道:“刚才说到哪里了?”
云特勒脸上的担忧之色越发的浓烈了,他张了张嘴,想要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最终还是忍住了,只是淡淡地说道:“方才说到,弋特勒的大周官话,学自老暾欲谷。说起这个老暾欲谷,他可是我们突厥的第一智者呢!”
“第一智者?”这几个字再次引起了张易之的深思。下一刻,张易之的一双眸子,忽然亮了起来,他终于忆起,这个名字,他曾经听沂州刺史崔玉书说起过。按照崔玉书的了解,暾欲谷此人,乃是突厥无名有实的宰相,此人一惯习惯居于幕后,对大事进行操控,但他对默啜可汗的影响力,是无与伦比的。
当然,这不是关键,关键是,暾欲谷此人并不赞成这次和大周的结盟——尽管大周答应的条件,极为优渥。
张易之终于知道自己方才忽然冒起来的那个念头是什么了。霎时间,一股子凉意,袭上了他的心头。猛然间,他又想起了每天傍晚时分,大队人马安营扎寨下来之后,弋特勒派出去的那些猎手。
他们真的是猎手吗?或许是,但更有可能根本不是!
想一想,如今这个季节,放眼四望,漫山遍野的都是茫茫白雪。就算是有一些猎物,也是极为罕见的,这区区的几个人,又如何能给整整两百人的队伍,提供足够当饭吃的猎物呢?漫说是这样的季节,就算是在夏日里,这也不可能的吧!
再者,这些“猎手”被派出去的时候,往往都已经临近夜晚了,难道他们是超人,在弥蒙甚至是黑暗的夜色之下,还能照样百步穿杨?
张易之无法相信这个可能。这些“猎手”若是有这样的本事,就不会成为普普通通的士卒,他们早就该成为领兵大将了。
问题是,张易之的的确确是每天看见这些人带着不少的猎物回来的,别的能够造假,那野兔、麋鹿、獐子这些猎物,却是货真价实的。
张易之越想越觉得不对劲,那忧虑之色早已无法掩饰了。
到了此时,云特勒若还是看不出张易之的异常,那他就傻了。略带一点疑惑,云特勒问道:“张将军,你到底怎么了?”
张易之还真不知如何对云特勒启齿。他敢肯定,不管弋特勒那边有没有什么阴谋,云特勒是绝对没有问题的。云特勒这个人,实在是没有什么心机,若是他参与了什么阴谋,弋特勒绝对不会让他来汉人这边当人质,因为他太容易泄漏不该泄露的事情了。再者,一个内心有鬼的人,不论如何善于伪装,那言语神态总会显现出一丝于平日不同的地方,眼前的云特勒除了有些呆呆傻傻的,还真看不出有哪里于平日不一样。
张易之的心里头,忽然生出了一个想法:“不管弋特勒有没有阴谋,看起来弄清事实和破解可能存在的阴谋,我还只能和眼前这位云特勒合作了。”如是一想,张易之忽然觉得,把云特勒弄过来当人质,还真的未必是一件坏事。
当下,张易之以低沉的声音,说道:“云特勒,你有没有发觉,咱们的周围,一直弥漫着一种很危险的气息?”
云特勒一双本来就很大的眼睛登时睁得像是两只铜铃一般,他那白皙的面容之上,尽是惑然之色:“危险的气息?张将军你确定真的有这种东西存在吗?”
张易之很肯定地点头:“自然有,我不是那信口开河之人!”
云特勒对张易之的人品,居然十分信任,听得张易之这么一说,他的眼神也变了,流露出些许惊骇:“张,张将军,你可不要吓我!”
张易之继续循循诱导:“我怎么会吓你呢?你真的没有感觉到吗?你听听,远处有个声音,似鬼哭,又像狼嚎,又似乎是夜枭,这声音是那样的低沉,那样的飘渺,携带着一种令人惊悚的气息,正在向我们这边,缓缓地靠拢——”
其实,这宁静的夜里,刮风是难以避免的。一旦起风,书上的积雪落下,总会引来一点异样的声音。若是张易之不以言语来渲染,云特勒听见这声音,也不会有丝毫的一样感觉。偏偏被张易之这样一说,他的心里头先入为主地有了一种惊悚,再听见这声音,便会往张易之所形容的那个感觉上面去套,结果,他也觉得这声音的确如张易之所说,令人惊惧。
“是吧,你也觉察到了吧!”张易之看了云特勒的样子,知道撩拨得差不多了,便摆出一幅神棍的样子,说道。他心下却在狂笑:“这突厥的妹纸也太好骗了吧,典型的身轻体软易推倒啊,好在哥们我不是采花贼,否则的话,今晚就把他给办了都不是难事啊!”
“我,我也觉察到了!”云特勒颤巍巍地点头,又略有些惶惑地问道:“那,怎么也该怎么办?”
张神棍脑海里浮现出武神棍的样子,学着那老哥们的模样,正色道:“其实,我一直在奇怪,咱们队伍里明明很有可能没有奸细,上次为何偏有偷袭的事情发生呢?现在我终于明白了,原来问题出在这里!云特勒,你若是信得过下官的话,下官这里倒是有一策,可解我们目前的厄难!”
第447章 兄弟反目
清晨,晓暾尚未从东方的山顶上现身,籍着四周雪地里发出来的反射光,大家勉强能看清周遭的事物。WWw!
张易之揉了揉还有些发酸的眼皮子,爬了起来,发现两个小娘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起床了,帐内只剩下了他自己一个人。
张易之累啊,他觉得现在自己的眼珠子里,肯定布满了血丝。昨天晚上,他用一番连他自己都不相信的鬼话,忽悠得云特勒相信了之后,又和他商量了解决的办法,才准备返身回来歇息。
想不到,云特勒被他那么一说,怕得要死,竟是风声鹤唳起来,听什么声音都觉得不对劲。他一个堂堂的“大男人”,竟然不敢独自去睡觉了。
张易之只好连哄带骗,最后承诺,自己在他的帐外坐着,直到他睡着才去歇息。当时,他打的主意是,一俟云特勒躺下,他就自顾回来,反正云特勒躺在里面,未必就能发现。
而让张易之万万料想不到的是,他只要稍微有点动作,里面的云特勒立即发觉,便厮闹起来。张易之这才知道自己搬起石头,砸到了自己的脚。云特勒对声音变得异常的敏感,自己如何小心翼翼,总是无法逃脱他灵敏的听觉。
最后,张易之只好实实在在地守到了云特勒真个睡着,才拖着快要冻僵的身体,疲惫地回去歇息。那一刻,他心中已经暗暗发下誓言:“以后再也不骗女孩子了,尤其是那种看似强大,实则胆小的女孩子。”
张易之正要走出帐外,忽听后面一个声音喊道:“不好了,将军,快来啊,不好了——”
张易之连连忙快步走了出来,却见一个太子卫率士兵正一脸急切地站在那里。因为张易之的帐篷是不允许任何人随意进入的,他不敢靠近,只好远远地站在那里发喊。
“出了什么事?”张易之沉声问道,
那士兵连忙应道:“不好了,两位特勒吵起来了!”
“哦!”张易之对这个消息并没有任何的意外,只是淡淡地点头道:“我知道了,你忙自己的去吧!”
待得那士兵走远,张易之的脸上很快升腾起一抹阴阴的笑意:“这么快就吵起来了吗?看来我猜得真是**不离十了,下一步,就该我来行动了。”一言未了,他信步往弋特勒的营帐行去。
且说那弋特勒一大早起来,眼睛还没有完全睁开,却听见说云特勒回来了,他顿时大喜。其实,对于云特勒前往汉人的那边当人质这回事,他是极为不赞成的。他倒不是担心张易之等人会对云特勒不利,只是因为他心下早已筹算好了一番计谋。而云特勒这样落在张易之那里,会影响他这个计谋的进行。
现在云特勒居然回来了,倒是省了他不少心思。他已经开始盘算着,让云特勒不要再回汉人的营帐了。
命人将云特勒请进来之后,弋特勒正要开始劝说,却听云特勒率先开口了:“五弟,你今天有什么安排啊?”
弋特勒极为诧异,反问道:“能有什么安排,自然是赶路了,难道还能停下来歇息?”
云特勒道:“我自然知道我们现在只能持续赶路,没有时间停下来歇息。我问的是,我们要走哪一条路线?”
“自然是继续按照现在正在走的路线前进了!”弋特勒越发的奇怪了,他知道,云特勒一向都不会管这些事情的。一路上的一切安排,都是弋特勒一手做出的。想不到云特勒今天居然会问起这件事。他实在想不出云特勒过问这件事的动机何在。
云特勒听得这话,脸色一肃,道:“五弟,我只是想问问,咱们能不能改换一下路径?比如说,咱们现在向东,经过哥舒部和阿悉结部的地盘,再转而向北,不是也可以吗?”
弋特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脸的不可思议:“四——四哥,你这是怎么了?咱们这走的是大道,一路上既省力又省事,为什么要放弃偏要放弃这条道路,改而绕小路走呢?这小路又不会更加近一些!”
云特勒看见弋特勒这神情,先自有些不悦。再怎么说,眼前的这个家伙,也是他弟弟,怎么可以用这样的态度说话。不过,云特勒并没有发作,而是道出了自己的道理:“五弟,我自然知道大道是最省力省事的,可是安全呢?我觉得,大道恰是最不安全的一条路。走大道的话,咱们一路上要经过胡禄居、鼠尼施的一些部落,这些部落平时就对我们阿史那氏阳奉阴违,如今这等重要时刻,难道就不可能忽然反水,跳起来对我们不利吗?再说了,谁都知道我们要走大道,若是有人有心对我们整个队伍不利,都不用多加探查,只需在路上候着以逸待劳就行,这岂不是很危险?”
看着弋特勒丝毫无动于衷,云特勒又继续说道:“而小道则不同,虽然远一些,胜在出人意料。只要上了小道,没人会知道我们下一步将前往何方,在路上设伏也就无从谈起了。而且,哥舒部和阿悉结部的那些部落,一向都对突厥牙帐极为忠心,即使咱们遇上了什么事,只要向当地的部落求援,自然能得到回应,这岂不是一箭双雕?”
他这番说辞,是张易之帮他参详出来的,两人议论了一晚上,这种说辞自然是极为严密的,说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