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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素非看着我这般模样,倒也不再询问,只是直直的看着我,等着我开口。
我被盯着不自在,低着头摩挲着手指甲。
我抿着嘴,沉思片刻,才定定道:“严素非,在我昏睡的时候,我回到了五百年前,我梦到了云家首领,他说,他是我父亲!”
空气一瞬僵硬,严素非停下了抚着金镶玉扳指的手,抬头怔怔的看着我一眼,而后低下头继续抚摩着玉扳指,然而,我却明显的看到他的手指有些僵硬。
许久过后,严素非才吐出几个字,“只是梦而已!”
只是梦而已,从来斩钉截铁干净利落的严素非,为何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有了底气不足的痕迹?!
“真的只是梦吗?”我看着严素非,静静的问。
严素非端起茶,也不再管冷暖,只是一口饮下。
他这般不讲究的作态更是增加了我内心的疑虑。我隐约觉得,严素非,隐瞒了什么事!
我想起上次在青州苏园问严素非的那个问题。我问他我的娘亲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严素非回答说“我从未见过你娘亲,也从未听到过任何关于她的事情”。
五年前,已成为活死人的我被那位世外高人送至和乡严家,那个时候,我的娘亲已死,严素非的父亲也已西去,换句话说,无人可以证明我到底是不是严家的骨血。
严家那么大的势力,严素非又是个极为严谨的人,所以,他是断然不会接受一个来历不明的人的!
或者,在我被送入严家的时候,我的身上,有着可以证明我是严家人的信物?
想到此,我小心翼翼的问:“五年前,我被送入严家,是不是有着可以证明我是严家人的信物?”
“信物?”严素非一时未反应过来我所言何事,眼露迷茫。
这迷茫一闪而逝,然而我却被我及时捕捉,捕捉到之后,心冷了三分。
如若我真有信物,他大概不会露出迷茫之色了。
我咬了咬唇,低低道:“五年前,我被那世外高人送至严家,那时父亲娘亲都已过世,你又如何断定我真的是严家骨血?”
作者有话要说: 严素非,他在隐瞒什么?
☆、倾尽天下不足惜(四)
严素非看着我,目光从短暂的迷茫变为了然,而后转回锐利,他沉沉道:“你这是在怀疑什么!那只是一个梦!梦里说你是云家后人你就真以为自己是云家后人了!啊?”扬起的尾音里,是严素非少有的愠怒。
如若平时见着这愠怒,我会自觉的噤声,然而今日疑惑已将我的心挤满,我无比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想知道我到底是谁,所以我无视了严素非的愠怒,只是坚定着目光说——
“我不止在梦里梦到我是云家后人,我遇到的很多人,都说我是云家后人!金戈!缥缈风!甚至王怀素的祖父,都说我是云家人!我只是想知道,我到底是谁!”
严素非盯着我,目光如锥,表情严厉至冰冷。我在心底发怵这目光,却不敢败下阵,因为我有种感觉——我问到了严素非的心底!
外面,风呼啸,雪漫天。屋内,我和严素非四目相对,都不退缩。气氛到了诡异的地步。
而在这个时候,不知从哪个缝隙里溜进来一缕寒风,直直的袭上我,让我不禁打了个寒颤。这一打寒颤,身形瑟缩,而后在这场目光交锋中,败下阵来。
严素非收起了目光,站起身,走至窗前,低咳一声,道:“他们说你是云家后人,你在梦里梦到云家首领是你父亲,所以你觉得,你并不是姓严,你不是严家人,不是我严素非的妹妹,是也不是?”
又是一针见血。
是的,当我想起缥缈风的揣测和梦境相悖的时候,我的心有了那么丝慌乱。
不等我回答,严素非又道:“如果我严素非不认定你是我严家人,我会白白收留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吗!这五年来,我严素非、我严家,可曾亏待你?”
这五年来,我可曾受到亏待?没有!从来没有亏待!
严素非不但将我这个私生女留下,并且将我视为严家的女主人,为了我,耗费了一半家产为我治病,为了我,还拒了林家小姐的亲,为了我,甚至放弃中立站在了苏青云这边。严素非从来不在表面表现出他对我的关爱,见着我,整日板着那张脸让我心颤,可是他却实实的把对我的好放在了行动上。如若我不姓严,如若我不是严家的骨血,严素非又怎么会这般待我?!
可是,虽然这一切都是事实,我为什么还是不安?
严素非将问题抛给我,可是他却并没有回答,并没有解开我的疑惑。
到底是什么,让严素非断定我就是严家的骨血呢?
“整个严家都待我极好。可是,我依然想知道,五年前,我被送入严家的时候,你是怎么断定我就是严家的骨血?我想知道,五年前我被送入严家,到底是怎么样的状况?我想知道,我的娘亲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说完这一连串的疑问,我紧紧的盯着严素非,努力压制下内心的波动。
可是——
沉默。
沉默。
还是沉默。
严素非站在窗口,看着看不到的窗外的风雪,身姿挺拔,却始终,沉默不语。
“严素非,请你告诉我!”请你告诉我,请你明白的告诉我,告诉我你的确定,告诉我不容置疑的证明,这样,我也就不用在困扰了。
金戈凭借我那并不存在的云图腾说我是云家后人,缥缈风凭借离星锁链对我的亲昵说我是云家后人,王怀素的祖父凭借我能轻易穿越结界也说我是云家后人,还有那位宗师王弗及,更是说我是在七年前从海上过来。这些毫无关联的人,用着一件件事证明我是云家后人,我虽然不敢确信,却还是动摇了。更何况,梦里的那一个个梦境,也都是在说明着我是云家后人这一个事实。
曾经,我想着,就算我真的是云家后人,也是我娘亲是云家人,而后遇到了严素非的父亲。然而现在,这个推论俨然不再是不可动摇。
梦里的那声“为父”,严素非始终给不出的明确,都加深了我心中的这个疑问。我看着这个疑问越来越大,越来越深,渐渐有些喘不过气来。
在梦里,我想着,云家人也好,不是云家人也好,这些问题太复杂,我不要想。可是现在,由不得我不想了。
好像谁都知道真相,就我依然陷在混沌中,找不着出路。这种感觉,很不好!而今我找到了严素非这个突破口,不问个清楚,又怎能干休。
可是严素非,你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始终沉默!
这些问题,不是不好回答。你说出当年确定我身份的证明,说出当年我被送入严家的状况,你只要说出来,我也就心安了。可是,你为什么不说?
难道——你也证明不了?
“是不是,我真的不是严家人?”咬着牙,从心窝里生生剐出这么一句话。可是话一出口,从牙齿缝里都能感觉到了空气里的寒意。
严素非猛然转过身,盯着我,目光复杂难辨。
我的心潮瞬间波动至汹涌,肆虐全身,拍打着五脏六腑好生难受。我深吸一口气,艰难的平缓着难宁的心绪。
许久,严素非才开口道:“你真的想知道?”
听着严素非这么一句,我的心一跳,他是要说什么了?
于是我点头,目光坚定。
“五年前,你被……”
“咳咳!”严素非刚要开头,内间传来苏青云剧烈的咳嗽。
听见咳嗽,严素非快步走进屋去。侧面里,可以看见他似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苏青云不知什么时候醒来了,此时正趴在床沿咳嗽着。我跑过去,扶着他,焦切询问。
苏青云惨惨的笑了笑,说:“我没事。”说着,偏头,给身侧的严素非投去一瞥。
接着这一瞥,严素非面色微变。而后沉沉道:“和乡产业还需打理,先行告退。”
苏青云点点头,道:“这几日,有劳了。”
我看着严素非转身离开的背影,蹙了蹙眉。眼看着严素非就要说了,真是可惜。不过,总还是有问的机会。
现在要紧的是苏青云,想着他为了我耗尽了九成云龙诀,如今形同废人,我就不禁叹息。我想表达着我的关切与感动,奈何一时语塞,只好口拙的询问些闲话。
我说:“要喊大夫吗?”
苏青云摇头。
我说:“要喝水吗?”
苏青云摇头。
我说:“那要再睡会吧?”
苏青云继续摇头。
看着他虽然面色苍白,唇角依然带笑的云淡风轻的模样,心里一阵难过。我喃喃道:“苏青云,你何苦耗了那么多真气来救我?”
苏青云伸出手,握着我的手,道:“真气可以再养,可是我的云迟没了,那就没了。”
苏青云说完这句话,又闭上了眼睛,再不言语。像是又睡了过去,然而依然紧紧握着我的手不松开。
他的手,从来干燥的温热,而今却有些冰冷。我给他捂着,希望能将我手心的温暖传给他。
想及在我昏睡之时,他也便是这般握着我的手,将一道道云龙诀传给我,为的只是唤我醒来。而今,却是换一个角色来过。不过倘若我有那云龙诀,倘若是你长睡不醒,我也会不惜一切来唤你醒来。
屋内鼎中香烟袅袅,一片安然。我看着床榻锦被中安然入睡的苏青云,不知怎的,感觉到心上一块变得柔软。柔软的极不符合往日里那份淡定从容。
唔,苏青云曾说兰守轩说我“对世间万物不以为意,所有人事在她心间不过浮云”,那么现在,是不是有了些变化,哪怕这变化,足够细微?
我轻轻拂开苏青云额间的几根青丝,手指抚过他的眉眼鼻梁,最后停落在唇上。想起在白芷国边境那晚的事,不由一笑。
“你一定不知道,在我昏睡的时候,我听到了你说的那些话。你说,如若可以,我愿倾我所有,换你一世长安。我听着,很是欢喜。不过,你总是说很多动人的话,原先我还以为那不过是说说,但是现在,我相信你说的,定是会做到的。就像一开始,在我还是病秧子的时候,你说你会娶我,就真的来娶我了。
唔,这让我想起第一次见你,你坐在严素非那张紫檀祥云椅上笑语盈盈的样子,你不知道,你那副模样,真是妙极了。他日跟王怀素学了画,我一定要好好的将你画下来。
不过,可能真要很久了。或者真会像星中王爷所说般,到了你‘年老色衰’的时候,那幅画才能完成。不过你放心,我现在记性很好,不会再忘记了。
那时候我的记性真的是太糟糕,你说我第一个记住的人是你,是因为你是我命中注定的夫君,那时我姑且相信,现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