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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迟越听越糊涂。
兰守轩轻轻叹了口气,“到现在想起又有什么用?罢了罢了,终究是错过了。如今你将诞下麟儿,便与皇兄成百年之好吧!过去的事,再不会提了。”
云迟好像有些听明白了,不过明白的时候,心里有些难过,“你喜欢小七儿是吗?”
似是才意料到身边有人,兰守轩听到云迟的发问后,一愣。抬头看着跟前这个脸上表情万年不变的人居然有了悲哀之色,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他把自己和小七儿搞错了吧!云迟心想。怎么会搞错呢?是了,小七儿本就和自己长得相似,她又总是学着自己,被认错,也是应该的。那时候她就总装着自己逗云筝。想到这里云迟松了口气,他并没有忘记,他只是记错了。
“我……”云迟刚想把真相说出来,却被兰守轩打断。
“你走吧,让我静静。等她好了,我会告诉她的。”
看着他一脸颓然,话到嘴边又咽下。她突然意识到,就算自己说了,好像也不会怎么样。所以她轻轻点了点头,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门阖上时,云迟觉得一身寂寥。
之后的几天,兰守轩出了屋门,整日忙碌着,看似恢复了往常,可云迟看得出来,他不快乐。
他原先也不快乐,只是总是沉默着,压抑着,掩藏的很好,可是这一次,他的忧伤似已决了堤,再难克制。
好几次夜里,她都能听到他拨弄着琴弦,之前弹奏的都是行云流水云淡风轻,可这几次弹得都是一声声冷调,听得人莫名感伤,心里一片潮湿。而在白日里,看着看着书卷,他便会失神,然后一坐半天。
云迟知道,在他身上肯定发生了什么事,可是他不说,她也不敢问。她能做的,只不过站在角落里,默默的陪伴着,等着他曲终、灭烛、入睡;等着他回神、松气、走开。他一弹一夜,她一听一宿;他一坐半天,她一等整个下午。
而兰守轩对她的态度也不同以往,开始变得忽冷忽热,冷时走过身边视若无睹,寻之说话也是置若罔闻;热时却主动带她漫布于山林间、攀至山峰上,看日落,看日出,也会说一些云迟听不懂的话,好像表示着亲昵,好像又只是一种假意靠近。但是云迟并不多想,对她而言,跟着他一步步的走,听着他说些话,已经足够美好。
兰守轩说过,等再过些时候,等到云玦身体有所好转,他一定专程前去告之。她本来不敢再相信,可是兰守轩居然学着孩童的样子跟她拉钩上吊。当手指相触时,云迟感受着他手上的冰润,心里一阵悸动,再看着他深邃的眼眸,便无端的沦陷了。
日子一天天流逝,春意已浓,繁花盛开。云迟体内的咒术却隐隐的发作了,灵禅珠并未彻底炼成,闯出无边岛时已耗费了不少仙相气息,此时只能稍微缓解下咒术带来的疼痛。
这一天夜里,咒术又开始发作了,云迟疼醒了,缓解之后又睡不着,便飞上屋檐看漫天繁星。却发现兰守轩也在上面,边上洒落着几个空酒瓶。
见到那个白衣少女飞上来,兰守轩一阵失神,手中的酒瓶倒在屋檐上,顺势滚落,最后“啪”的一声掉在地面上砸得粉碎,惊起了林中鸟儿一片飞腾。
又有几只酒瓶要滚落,却被云迟拦住。放在鼻尖闻了闻,是一种浓郁的芳香。
兰守轩已回过神来,见她那副天真模样,淡淡说道:“要不要喝一口?”
他的声音在夜色里带着沙哑,却无比的蛊惑人心。云迟走到他身边,接过递来的瓶子,放到嘴边喝了一口,随后便是一阵咳嗽。
好辣!
兰守轩看着她的窘态,低低的笑了,笑着笑着,又有了些酸楚,而后猛灌下几口酒。
晓风吹乱发,只是话凄凉。
那一夜,明月高悬,黑色屋檐下,两个白衣人并排坐着,各自喝着酒。到最后,兰守轩醉了,云迟却愈发的清醒。
兰守轩看着云迟,眼神迷离,“为什么一开始,你认不出我?为什么到现在,你才想起那时的事?”
云迟被他看着有些紧张。他离她那么近,不过一尺距离。他是把自己当小七儿了吧,可是,什么叫“才想起”?
兰守轩转过头,望着那弯千万年不变的月亮,想起过去的种种,声音有些悲凉,“因为母亲是俘虏,自幼在宫中受尽冷落。若不是二哥护着,只怕如今已成枯骨。大哥阴险毒辣,见父皇病重之时许我荣华权势,深怕添了二哥势力危及他的地位,哄着父皇开心,得旨派遣了一支船队去无际海上寻找无边岛,寻找云家人的长生不死,又说什么孝义动天,让父皇下了旨意由我带领。二哥拦阻无效,反而惹得父皇震怒,斥其狼心狗肺,夺了职,拘禁起来。我怕大哥赶尽杀绝,在父皇跟前表了诚心,换得了二哥的自由。我想正是因为这样,彻底惹恼了大哥,所以才想着到了海上置我于死地!呵,不愧是大哥,前去无际海寻找云家人,从来是有去无回的多,就算我是被他杀了,毁尸灭迹,也再不会有人知道真相!呵,当真是好计谋啊!”兰守轩说着,笑声里,说不出的酸楚。“身在帝王家,手足相残,自古有之!只叹我无凡人命啊!”
云迟静静的听着,看着他不停灌入的酒,心疼一片。那时初见,只言片语里好像听出了一些端倪,不想背后是这样残酷。那时的他不过十一二岁年纪啊!在这片大地上,这样的年纪,足够天真烂漫了。只道他时常忧伤,却不知心里有这般沉重。
想着这些,云迟不忍他再喝下去,伸手拿过了他手中的酒瓶。谁知酒瓶没拿到,却被兰守轩反手握住了手。
作者有话要说:我终于又回来了,近期内不会再走了,所以会保持更新的。
话说回来一看看到这么多留言好开心。哈哈。爱你们!
☆、千年一梦叹沧桑(十二)
感受着冰凉,云迟心里一颤。抬起头,却见他一脸深情。
“我本以为就要命丧鱼腹,谁知天不亡我!一路飘到无边岛,然后遇到了你!
见你第一眼,你静静站在礁石边,目光纯澈,有些迷茫。你不知道,那一刻,我仿佛看到了世界上最美好最干净的东西。在宫里那么久,每个人的脸上都戴着好几副面具,可只有你,纯如泉水,如蓝田般净透。我看着你,觉得心里好安然。
你救了我,怕认不得我,给了我红珠链,然后飞身离开。我真想留下不走了,不要再回那片黑色大陆,不要再去触碰那些尔虞我诈,可是在船上,我听到了大哥的奸计,所以我一定要回去!”
见他不再看向自己,手也松了,云迟轻轻的抽出了手。
兰守轩依然看着月亮,回忆道:“我回到荒海大地,一路赶回望月,终于及时的把知道的一切告诉了二哥!接着,二哥就把大哥篡位的证据呈给了父皇,父皇气急,废了大哥!我本以为二哥仁慈,可在后来才知道,那些篡位的证据不过是被改动过的,而且,大哥本来只是被拘禁,可二哥假拟旨意,生生的逼死了他!
等到父皇驾崩,二哥登上皇位,他变得更加陌生。不但将原嫡系势力赶尽杀绝,甚至将稍有牵连的都彻底摧毁。
这时我才明白,其实二哥内心的杀戮之意,并不比大哥少半分。
我拼了最大的气力保下了无辜的人,保下了小妹,可是却惹怒了二哥。看着他将砚台向我砸来,我已明白,曾经患难与共的亲兄弟,因着那张宝座,也终究会走向陌路。
我不想再参与这些朝堂政事了,不想再看到那些血腥杀戮了,我想走,可是大哥不让,只许我去往偏远之地,却依然要助他坐稳江山。
他说我心慈手软难成大器,说我总有一天会知道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对的!”
似是说累了,他叹了口气,低下了头。而后又看向远方,哑着声音道:“当我离开国都的时候,二哥送我至城门口,说等着我回来的那一天。我骑着马,快速离开,到了很远的地方才敢回头。他站在夕阳下,拉长的身影无比寂寥。
自古帝王多寂寞,想来他也是一样的。只是我不能回头,只能离开。
我来到了这里,挂着虚衔,管理着这三个州。又买下了这座宅院,过着闲云野鹤的生活。想来那时我才十五岁,却不知怎么的,像个年迈的老人一样。叔说我有心结,解开了就好了。于是我一直等着解开的那一天,可是等到现在,都没有等到。”
兰守轩的声音越来越冷清,云迟听着,觉得这天地间越来越安静。她觉得自己好像走进了他的内心,走进了那条寂静荒芜的通道,通道里是肆虐的寒风,吹得人一阵冰凉。她很想给他些温暖,让他觉得不再孤单,可是她不知道该怎么做。所以她只能抱着自己的膝盖,看着他深沉的侧脸。
兰守轩低下头,抚摩着腕上的红珠链,轻声说:“那段时间,我常常会想起你,想着你会不会来,什么时候来。若不是这串红珠链,我当真以为一切只是一场梦。
结果,你真来了。
我还记得那天,我在江边垂钓,叔来找我说二哥来了。自从我来了这里,二哥偶尔会微服到此。我收拾好东西回去,走到院内时,却看到你站在一树桃花下。
你长大了,长高了,较之初见时,更好看了,可是,我还是一眼认出你了。这个天底下,再没有你那样纯澈的眼睛,再没有你那样干净的气息。
我认出了你,可是你认不出我了。
你只是看着我,忘了折下手中的桃花,然后慢慢笑开了。你对着二哥说,兰明玉,这就是你的三弟兰守轩吗,他长得真好看,是个美人……”
说到这里,兰守轩轻轻的笑了两声。笑声飘散在风中,听得云迟一阵哀伤。
“后来,二哥有事要回国都,将你留在了这里,说处理好了事就接你过去。走的时候,他让我好好照顾你。我看着他的脸上浮现出很久很久都不曾见过的柔情,心有些沉。
而当我看着你每天在我耳边念叨着询问着二哥的事的样子,我知道,有些事,我终究无力改变了。
你说,二哥是你见到的第一个男子。那时在七日艳阳林,你看着花开似火一阵欣喜,便在其中翩翩起舞,停下时,便看到了站在不远处面如冠玉笑意盈盈的二哥。
他是你见到的第一个男子,是属于你的人,所以看到有刺客杀他,你救了他,可是自己却受了伤。之后你就一直跟在二哥身边。
你说你好像喜欢二哥了,你问我二哥会不会也喜欢你呢。那个月夜里,当我听到你问我的这个问题,我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想告诉你,我才是你见到的第一个男子,可是看着你言语里对二哥满满的思念,所有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下。我甚至不敢让你看到我手上的红珠链,只是摘下了放在怀里。
在那一个月里,是我生命中最快乐的时光。我陪着你种下一颗颗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