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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夏奈跟助班请了假，匆忙收拾了一些洗漱用品就准备往机场赶，坐到大巴车上以后，才突然想起了什么，拿出手机拨通了江远初的电话。
“喂，是我。”
“恩，我知道。怎么了？”江远初的语气显得有些愉悦。
“我爷爷病了，我要赶回家一趟……旅行……我可能没办法了。”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又忽然开口。
“你现在在哪，我去送你吧。”
“不了，我已经在去机场的路上了。”
“你不要想这些小事了，你爷爷的病最重要……路上注意安全，还有……
我会想你。”
夏奈忽然间鼻子发酸，她憋住了一口气，冲散了脑子里的委屈和不安，深呼吸一口，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恩。”
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会想要流眼泪，眼睛里氤氲着的一层雾气，让她看不清前方的道路……
一路上她的脑子里都不停地像是走马灯一样，回忆和爷爷一起的每一点每一滴，好像生怕自己会忘掉。
小时候，爷爷带着她穿过半个市区，帮她买一盒饼干，骑着三轮车每天送她上下课，上学的时候，每天的辫子都是爷爷帮她绑的，她从没去过外面的理发店，她的头发永远是爷爷一手包办的；年纪大了以后爷爷既不会打麻将也不喜欢到处乱跑，每天唯一的乐趣就是饭后到院子里走上十几圈，他说这样对身体最好了，常常会让自己跟着他一起绕几圈。
她好像理解不了老人的世界，他们总是能一坐就是一天，什么都不说不做，仿佛世界只有自己一个人。
爷爷的寡言少语总让她觉得心酸，每天每天的沉默和微笑，看起来无比孤独。
夏奈懂得，很多种爱是没办法说出来的，就像她对爷爷的爱，只能放在两个人一个眼神或者相视一笑里。
出了机场，看见爸爸开着车带着薛阿姨来接自己，夏奈坐上车，却感觉到一阵低气压。
她有些小心翼翼地开口。
“爷爷。。。。。。还好吧。”
“已经稳定了，医生不让手术，说老年人动手术反而会伤元气。。。。。。”爸爸沉默，坐在副驾驶的薛阿姨却开了口。
夏奈眼睛周围有些浮肿，可能是头天晚上没睡好，便躺在车上昏昏沉沉地睡了一刻，醒来的时候爸爸已经带她来到了市中心医院。
刚进病房就看见了正在一边倒水的奶奶，还有靠坐在病床上的爷爷，除了换上了千篇一律的病号服，脸上的表情也几乎没什么变化。
夏奈快步走到病床旁边，故作不满地对爷爷撒娇。
“爷爷你吓死我了。”
爷爷还没有反应过来，看见孙女出现在自己身边，愣了一下，又忽然笑逐颜开。
“你咋回来了，学校放假了？”浓重的家乡口音，听得夏奈鼻子有些发酸。
“是啊，刚放假就听老爸说你住院了。”
夏奈嘟了嘟嘴，爷爷拍了拍她的肩膀，开心得合不拢嘴。
“回来了好，爷爷病也好了，今儿晚上咱就出去吃好的去。”
“嗯，行。”夏奈笑得一脸灿烂。
晚饭时间，姑姑带着单捷余还有她那个百年难得一见的老公出现在了医院，说定好了包厢，为夏奈接风，也为了庆祝爷爷的病情好转。
真的很久没有一家人在一起好好吃顿饭了。
“大学生活过得怎么样？”姑父坐在饭桌上开始对着夏奈寒暄。
“挺好的，世界和平嘛。”夏奈调皮地笑笑。
“你快大三了吧，有没有什么规划？”
“嗯。。。。。。暂时还没想好。。。。。。”
“你是学金融管理的吧，这一行我也多多少少了解，现在市场人才比较泛滥啊，这专业最好能出国深造，才比较有价值。。。。。。”姑父一边帮单捷余夹菜一边说。
夏奈坐在圆桌另一边有些发愣，筷子停在手里变得悄无声息。
“女孩子家出什么国啊，找个普普通通的工作能安个心就好了，国外现在什么形势都不了解，一个女孩子家跑那么远做什么。”爷爷坐在主席位上忽然开口，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情愿。
“爸，现在能出国当然好啦，国外的教育和咱们这儿的都没法儿比，咱家能出个留学生也是好事儿不是。。。。。。夏奈，回头看看你们学校这种事儿有啥消息，要真能出国深造咱家人也都支持。”姑姑也在一边附和。
“对了，说不定你以后去美国还能找你。。。。。。”姑姑的话说了一半，忽然停住了嘴，还听见了爷爷剧烈的咳嗽声，像是刻意隐藏一般，夏奈也没有继续追问，即使有些事情她不是跟傻子一样什么都不了解，可是她宁愿选择让大家以为她什么还都不知道。
大多数时候，不知道是所有和谐生活的基础。
吃完饭准备回家的时候，爷爷奶奶却跟着姑父上了车，说他们最近要搬去住一阵子，夏奈心里觉得奇怪，却又没有多问，乖乖跟着爸爸和薛阿姨上了车。
“爷爷奶奶为什么要去姑姑家住。”夏奈带着质疑的语气问坐在前排的两个人。
爸爸叹了口气回答道：“你爷爷奶奶想得多，说要给我和你薛阿姨一段好好相处的时间，我们说不用他们也不听，还是搬过去了。。。。。。”
夏奈哦了一声便没有了下文。
爷爷的病安稳了就好，其他什么都不重要了。
忽然想起刚刚饭桌上姑姑姑父的话，让她大脑里无数的细胞开始跳动起来，一会儿有了某个想法，却又即刻就被否决掉。
夏奈不是没想过能出国留学，不然她也不会想要去考雅思去准备英语双学位，可是她也知道这并不现实，她没有出生在那种想做什么都可以的家庭里，她的每一步都必须是小心翼翼万无一失的。。。。。。
开着窗户的车外面呼呼地叫着，夏奈打了喷嚏，却觉得眼皮忽然变得沉重了，头开始一下一下地往下坠，强忍住困意到了家，什么都没收拾，就躺倒在床上睡了下去。
还有那个她已经忘记了长相的人。
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半夜朦朦胧胧中听到爸爸房间传来打电话的声音，还有慌慌张张走动穿衣服的声音。
夏奈揉了揉眼睛，然后又听见了爸爸紧张地敲自己房间门的声音。
“夏奈，快起床，你爷爷又出事儿了，我们赶紧去医院。”
她眨了眨眼睛努力使自己保持清醒，她甚至没有听清刚刚那句话说了些什么，只是下意识地穿上外套、牛仔裤，挂着满脸的睡痕坐上了车。
跟着爸爸和薛阿姨的脚步慌忙地穿过大厅走廊电梯，赶到急诊室的时候，看见了抱着单捷余的佝偻的背影，空气里都布满了不安的情绪。
奶奶的脸上再没有了豪迈的表情，只剩一堆深深地皱纹摆在脸上。
夏奈终于清醒了过来，她什么也没有问，坐到了医院走廊旁边的座椅上，揽着奶奶的胳膊，轻轻摩挲着。
爸爸走近了问坐在旁边的姑姑。
“爸怎么样了？怎么又突然。。。。。。”
她一脸的惊慌看着面前的人，开口道：“我也不知道，我起来去厕所的时候看见爸倒在客厅里，外面灯也是暗的，我在房间里什么也没注意到。。。。。。医生说很有可能是脑溢血，这次是必须要手术。。。。。。”
“多久了。。。。。。”
“进去一个小时了。。。。。。”
。。。。。。
夏奈看得出奶奶并没有听进去两人的对话，仿佛一直停留在自己的世界里，变得有些恍惚。
心里的焦躁不安导致了夏奈的双腿不住地发软打颤。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手术室的红灯依旧没有灭下去，大半夜呆在走廊的几个人不安地来回走动，只有单捷余躺在椅子上睡着了，身上盖着姑父的大衣，而奶奶只是静静地坐着，不住地叹气，脸上掩不住难过的表情。
手术持续了6个小时，将近黎明的时候，才终于看见了红色灯泡熄灭的样子。医生真的和电视剧里面的一样，走出手术室的时候摘掉了帽子和口罩。
从他嘴里吐出的每个字都像金子一样，让在场的每个人都屏声静气。
“情况很不乐观，只能看他什么时候能醒过来了。。。。。。”
医生叹了口气往前走去，最终消失在了走廊尽头。
奶奶身上开始发软，夏奈用尽力气扶住她，听见了她低声的呜咽。
到了中午，爸爸和其他人都开始变得忙碌，只剩夏奈、单捷余和奶奶守在刚从重症监护室转到普通病房的爷爷。
头上缠着纱布鼻子插着输氧管的他看起来尤其不真实，奶奶一直坐在爷爷身边守着他，生怕出什么差错。
“你去休息会儿吧，我看着爷爷就好了。”夏奈看着已经一宿没合眼的奶奶说道。
奶奶忽然叹了口气，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真是作孽。。。。。。难道是老天爷的报应？”她忽然抬头看向夏奈。
“你爸年纪大了也没什么家底儿，还带着孩子，能找个伴儿确实不容易，我跟你爷爷也只是想他能过得好点儿，就算是知道别人图的是钱也无所谓了，我们俩这么大年纪，为了能让他们两个人好过才死皮赖脸地搬到你姑姑姑父那儿去，谁知道刚搬去没多久就出事儿了。。。。。。”
夏奈愣了愣。
“到底发生什么了。。。。。。”
“你爸爸把以前的事儿都抖出来了，也捞到不少好处。。。。。。”奶奶拉着爷爷的手，看着爷爷昏迷不醒的脸，止不住地唉声叹气。
夏奈忽然浑身僵硬，似乎耳朵里也出现了嗡嗡声，她又发觉双腿发软，一下子跌坐到病房旁边的沙发上。一阵一阵的耳鸣伴随着奶奶的声音，堵住了某个出口。
她嘲讽似地苦笑了起来。
她早就猜到了不是吗，事情不会真正的顺利。
傍晚时分，爷爷依旧躺在病床上保持昏迷状态，薛阿姨来到医院，说带着奶奶和夏奈出去吃点有营养的东西补充补充体力，奶奶不肯离开，说帮她带点儿就行，夏奈没有拒绝，跟着她坐上了车。
也是这次才知道，其实她也是会开车的，而且比爸爸更稳更熟练。
看着她手握方向盘向前方凝视的样子，夏奈的目光变得越来越没有焦距，却忽然冷不丁的开口。
“你是为了钱才和我爸在一起的吗？”看着她握方向盘的手和脸上的表情一起僵硬了一下，也只是那么一下，夏奈眯起了眼睛。
“为什么会这么问？”她却从容地开口。
“你知道的吧，我爸如果愿意揭发那个人，就会有一笔数额不小的抚恤金。”夏奈的声音亦是听不出一丝情绪，仿佛两个人谈论的是别人的事情。
“嗯，我知道。”
“所以呢，你是为了钱？”
“确实可以这么说。”她忽然叹了口气，减慢了车速。
“大人的世界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单纯，即便是爱情也免不了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利益成分。我喜欢你爸爸，可是他确实没钱，而且还带着你，说难听点就是拖油瓶，我想和他在一起，可是我的家人不能允许。”
“所以你俩就想着拿到这笔抚恤金？”
“嗯，毕竟你爸爸是受害者，那个人也确实违背了社会道德。这是最好最快的办法。只有有了这笔钱我们两个人才能结婚，才能一起生活。”
“这么说你是真的喜欢我爸了。”
她看着前方点了点头。
“你为什么会喜欢他？他没什么上进心又比你大这么多岁而且沉默寡言没有幽默感，反正就是优点很少，你条件不错为什么会选择他？”
坐在驾驶座上的人变得沉默。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觉得他和我之前相处过的人不一样。在他面前我很轻松，觉得我自己不再像个还需要父母庇护的孩子一样，而是作为一个女人，陪在他身边。。。。。。而且，你爸爸有很多优点，你没发现而已。”
夏奈也沉默了起来，还好，她没有说喜欢一个人是不需要理由的这种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