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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不是因为你碰上了这桩倒霉事,我们总不能见死不救吧。曾遐叹了口气,谁让你是我们导师。
导师?
对啊!就因为是导师!
她突然抬头,盯着贺风帆。
贺风帆则是一脸了然的笑意:“我愿意帮他,就像你们这些学生现在愿意帮我一样。”
曾遐张了张嘴,想说话,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她第一次意识到,或许自己将整个世界想象得太片面了。
停止了对话的办公室静悄悄的,连伸手不见五指的楼道也是死寂一片。正在这时,一个不明人形物从黑暗中迅速蹿了出来,随之而来的是一连串惨叫。
“救命啊!”
04 浸入黑夜的漫长旅程(三)
看清不速之客的脸,曾遐紧绷的心一下子放松了。
“高霏霏,谁要你的命啊?”曾遐说着,把她拽进办公室。
高霏霏顺手关上门,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贴在门后听了好一阵,才开口:“我听到楼梯上有脚步声,吓死我了!”
“脚步声?今晚除了我们这里,整栋楼应该没别人了吧。”
“所以才吓人嘛!”
“这么晚了,你怎么也没回去?”贺风帆抬头道。
高霏霏看了眼手中的文件袋,“唉”了一声。等了大半天,别说取文件的人,连个鬼影都没有。
“我们费哥有事,让我替他等一个人。不介意我在你们这里等吧?”
说完这句话,她总觉得有些不对劲,直到想起刚刚说话的人是贺风帆才明白过来,在一个男人面前提到情敌的名字,似乎有些不妥。
她想着,偷瞄贺风帆一眼,好在当事人并没有什么反应。
没反应就好,她找了张椅子坐下来。观望一圈,最后把视线停在桌旁的垃圾桶里。
“原来你们也有人吃方便面啊,早说嘛,以后不要花钱买了,直接去费哥那里拿,他批发了一整箱。”
高霏霏豪爽地挥挥手,突然又觉得有些不对劲……
费秋澍拐进小区,找到那幢熟悉的房子。
他安静地走上三楼,抬手准备敲门。又犹豫片刻,转而按响门铃。
门的另一边传来一阵脚步声。他等待着,面对熟悉的大门,忽然有些紧张。
范澄扉举着锅铲一溜小跑,费力地开了门。
费秋澍没料到门这么快就开了,怔了怔,挤出一个笑容。
“我还以为你忘了。”范澄扉回到厨房,把菜盛出,头也不回地说。
“抱歉。”费秋澍进门,放下蛋糕,下意识地看了眼房间。房门上的泰迪熊悄无声息地挂着,和几个月前没什么分别。
“你该说抱歉的对象不是我。”
“不管到哪里,你总是快我一步。”他说着,走向柜子,思索一次性纸杯是不是还放在那里,谨慎的样子让人以为他是第一次来做客的客人,“回市区有些塞车,所以晚了。”
“你去过那里了?”范澄扉把菜端出,看到一旁的蛋糕,还没等他回答,又开口了,“我不是说蛋糕我买吗,现在两个蛋糕,怎么吃得完?”
“抱歉,我忘了……”
“你除了抱歉,还能不能说点别的?今天好歹是儿子的生日……”
回到这里,他仿佛只会说抱歉。
费秋澍发现自己无法摆脱这两个字,于是只好沉默。
石正辕回到生物楼,看见一个房间亮着灯,心想应该是高霏霏还守在那里,便壮着胆子进了楼。
他按了几下走廊的照明开关,发现没动静,咒骂一声,摸索着上楼。
拿到啤酒,锁好办公室的门,他刚准备离开,只见陈列在楼梯口的一排标本忽然亮了起来。浑浊的液体里浸着的物体似乎蠢蠢欲动。
他一惊,习惯性地仰头,意外捕捉到一束光线。
是反光吧。他自言自语,稍稍放下了心。
但是下一秒,他的心又被提了起来。
光线明明来自顶楼,可顶楼只有两间资料室,在这寂寂之夜,根本没人会去那里。
那这光,究竟是谁制造的?
石正辕一个激灵,抱紧啤酒,蹑手蹑脚走上了上去。其中一个房间的门虚掩着,从门缝透出一道昏黄的光。
四周安静极了。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一把推开门。
“是你?”
他抱着啤酒,僵在原地。
为了不冷场,高霏霏找出各类话题,曾遐也破天荒地和她聊了起来。可她说着说着,又停了下来。
“怎么了?”贺风帆整理完最后一部分材料,抬头问。
“你们没听到吗?又是一阵脚步声。”高霏霏站在门边,“好像还上楼了。”
“你幻听吧。”
“算了,不信拉倒。”高霏霏切了一声,“我刚刚说到哪儿了?”
“你在说趣味展的事。”
“哦对。我们总不能真的就拿几本书去对付一下吧,万一别人都做得很好,那我们岂不是很丢脸。”
“这你大可放心,我们也什么都没准备。”曾遐想到两个小时之前来求助的那个女生,万分肯定地说。
“那你们就没一点想法?大家得团结起来啊!”高霏霏激动道。
“想法?”曾遐摇摇头,看了眼贺风帆。
贺风帆无奈,只好搬把椅子坐到她们面前:“好吧,我现在有空了,帮你们想想对策。”
高霏霏本想欢呼一下,转念一想,不对啊,又不是她的老师,有什么好欢呼的。
“你们选这个专业的初衷是什么?总有些比较特别的想法吧。”
两个人茫然地看着他。
“你们难道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植物学也好,语言学也好,对于你们而言,它的意义呢?”
恍惚间,曾遐仿佛回到了开学那天。那个时候她也想过这个问题,可惜和现在一样,始终无解。
“反正现在选都选了,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学下去啊。”曾遐说完,高霏霏也点了点头。
“所以你们觉得再去想意义之类的东西就是在浪费时间?”
虽然曾遐不想承认,但确实如此。
“那你有没有想过,没有底层那个意义的支撑,你越往上学,失败的可能性就越大。”贺风帆一记大棒敲下去。
曾遐还没回过神来,倒是高霏霏先出声了:“所以,如果一味地前进,反而很可能会倒退?”
“可以这么说。”
“前进……倒退?”高霏霏噌地站了起来,“我知道该为那个展览准备些什么了!”
贺风帆欣慰地望了她一眼,可她的下一句话又差点让他吐血。
“虽然我还是不知道自己干嘛要搞语言学。”
石正辕站在门口,不知道下一句该说什么。
对方拿着照片的手也停在了半空中。
两个同在一栋楼却没讲过半句话的人,表情奇怪地对视了几秒钟。
“你是,石正辕?”
“你是周凛?”
周凛松了口气,算是回应。手又动了起来,把照片放进扫描仪。
“这是什么情况?”石正辕打量一下整间房间。空荡荡的屋子里放了张大桌子,一堆照片散落在桌上,旁边是一台手提电脑和一部扫描仪。
“还能是什么情况,就是你看到的这样咯。”周凛熟练地将扫完的照片取出,换下一组。
“你干嘛不去自己实验室弄?”非得大晚上的跑到这里来吓人。石正辕在心里加上了这半句话,顺手拿起一沓照片翻看起来,把自己的啤酒鸭抛到了九霄云外。
“没地方了。”周凛说着,打算将石正辕手里的照片抢回来。
“这些是你拍的?”石正辕后退一步,看着照片里的阿拉伯小孩,总觉得好眼熟,“啊,是那个‘奥尼尔之眼’里的照片!”
礼堂外的宣传板上,用的就是这张照片。
“可它们怎么会在你这里?”他继续问。
“我拿来看看不行啊。”
“拿来看看?不就是偷嘛。”石正辕想到了先前在小礼堂看到的黑影,原来是周凛。
“只是借用一下,又不是不还。再说了,这些照片也没什么价值。”
看着周凛不屑的表情,石正辕突然明白过来,这个一向自视甚高的家伙其实也一直在揣摩别人的作品:“原来你是想拿人家的照片做范本啊。”
“参考一下构图而已,别说得我好像是个什么都不懂的菜鸟一样。”
“那有本事你也搞个摄影展啊。”一看到自以为是的人(尤其这人还是理工科的),石正辕觉得自己的口气就会变冲。
可是,拜托,你说话哪有不冲的……
“难道你认为只要能办展览的,就一定是好的?”周凛算是跟他杠上了。
“至少在我看来,这些切合主题的照片就挺好。”
“拉倒吧,那家伙不过是借了尤金·奥尼尔的名字,掩饰自己的拍摄失误。”周凛说着,找出一张落日照,“难道连这种对焦失败的照片也算好?”
整张照片模糊一片。地平线将画面一分为二,落日在正中,因为色彩鲜明,所以还能辨认出来,而平原上的其他物体则只能依稀看到轮廓。
石正辕接过照片,转而问周凛:“你对奥尼尔的了解有多少?”
“别以为我没文学修养。美国的著名诗人嘛,喜欢通过象征手法,表现人性世界。”
“那究竟什么是象征呢?”
周凛愣了一下。
石正辕转身望向窗外,黑漆漆的一片,其实没什么好看的。
“对于我来说,象征代表的并不是特立独行的创作方式,恰恰相反,是自觉,是本真。因为无论一切有多光怪陆离,这就是我们所面对的真实世界。”
说着,石正辕举起那张照片,声音瞬间低了下来:“你流过泪吗?喜极而泣,或是悲伤痛哭。”
当眼眶渐渐被泪水沾湿,整个世界看上去就像一张失去了焦点的照片。
照片里的夕阳,石正辕太熟悉了,在他失恋的那段时间里,这样的夕阳,几乎占据了他的整个视界。
那是夜晚来临前的最后一道光,是他溺水窒息之前的最后一次挣扎,在那之后,回忆披了墨色的袍子压下来,他想逃,却无处可逃,他总是被迫进入一段又一段的漫长黑夜。
他当然不会承认自己曾连续一周对着夕阳恸哭,但事实确实如此。因为只有在日夜之交的时刻,他才终于有勇气将忍了一个白昼的痛楚,尽数发泄出来。
那是走投无路的自我疗伤,和懦弱无关。
所以,这张照片在他看来,再完美不过了。事关“真实”的作品,是无法用一套所谓的摄影标准去评价的。
他转头,吸了吸鼻子,看着同样若有所思的周凛。他真的很讨厌眼前这样的家伙——标准,标准,永远都有个标准,什么都要用公式计算,什么都只用数字衡量。
人生不应该只剩下某个统一的判定准则。
他放回照片,叹了口气,准备离开。周凛却突然开口:“你怎么知道我没有?”
“嗯?”
暖黄的灯光映出的却是一张冰冷的脸,周凛的声音超乎异常地平静。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流过泪,你怎么知道我没有痛哭过。”
04 浸入黑夜的漫长旅程(四)
费秋澍取出自己带来的蛋糕,数了六支蜡烛。
范澄扉则推门走进房间,门上的泰迪熊晃了一下,而后又静止。
费秋澍将蜡烛一支一支插起,直到最后一支。他捏着蜡烛,望了眼房间,没留神,蜡烛便掉到地上。
他弯腰,把蜡烛拾起。回身的瞬间忽然有些眩晕,仿佛又回到几年前。
他逗费澈玩,高高地将他抛起,却被范澄扉的脚步声分了神,没接住费澈。最后费澈摔在沙发上,哇哇大哭。范澄扉知道了,嘲笑他明明是因为缺乏锻炼导致臂力不够,还非要赖她的脚步声。
混着费澈的哭声,两人互相扯皮的画面就这么一帧帧闪过。他想笑,可又笑不出来,只能将最后一支蜡烛插好。
他坐正,忽略了自己微微发颤的手。他悲哀地察觉自己已跑到崩溃的边缘。
他尽力克制着,不敢再有多余的动作。
然而,再多努力都是徒劳,当范澄扉从房间里出来的那一刹那,费秋澍所坚守的整个世界还是崩塌了。
范澄扉停下脚步,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