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弃,他回她:“我比你大九岁,你还姐姐呢?”
“九岁怎么了?也没见你成熟到哪里去?再说,一个人的成熟与否,从来不是靠生理年龄判定的。”程冰一向得理不饶人,突然想到林深家黑白分明的对比色,问他:“对了,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家为什么除了粉墙,其他清一色全是黑的吗?”
林深脸色突然垮了下来,眼神一沉,冷冰冰地说:“我说过我不会回答你任何问题的。”
“约法三章是在你家,现在不在,我不必遵守那些!”程冰和林深抠起了字眼,而她也是真的对他充满了好奇。
林深盯着程冰看了很久,沉默,沉默,一直沉默……
他看得程冰心里发慌,实在是没有耐心再这么耗下去,程冰忙摆摆手,说:“你不说就算了,别这么看着我。”
于是,两个人就一路不再说话,一直到了雪乡找到一家小旅馆住下,这种情形也没有改善。林深似乎对很多事情都讳莫如深,自己不说也不愿意别人提起,程冰不管不顾地踏入雷区,他没跟她急已经是忍耐极限了,哪里还能和他继续对峙下去?而且一想到他那冷如冰霜的眼神,程冰的心里就阵阵发寒。
雪乡是个很宁静的地方,很多乡民都开了家庭旅馆。每家每户门前都挂着大红灯笼,还有打得猎物,成串的红辣椒,玉米等谷物都挂在屋子外面的墙上,一派红火喜气的景象。
吃了小旅馆主人李婶给他们做得地道家乡菜,程冰抑制不住兴奋,急冲冲地跑到外面。雪乡的雪,很厚实,很干净,与别处大不相同。如果说林深家门前的雪给她一种梦幻般的美好,那么雪乡的雪让她感受更多的则是真实,是接地气,很纯朴的明亮。
程冰管李婶要了铁锹,大桶,还有红萝卜,在旅馆门口堆起了雪人。拿铁锹堆成堆,又用手把它们拍结实,倒腾了半天,终于成了人形,只差雪人的头。她摩擦着双手,在雪地里蹦着跳着,提高身体热量,可是忙来忙去,始终滚不成一个圆球,她急得抓耳挠腮,越急越出错,本来团得半个球也裂成了几瓣。她又气又恼,索性把雪全部丢到一旁,赌气地坐在小凳子上,托着脑袋发呆。
“怎么?一个雪人就把你难倒了?”林深的话响在耳畔,充满了讽刺。程冰头一扭,不理他。她生自己的气,还轮不到别人来看笑话。
听着林深踩在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不一会儿又没了响动。程冰忍不住回头看了看。一个咧嘴大笑的雪人已然落成,林深则站在一旁拿着大桶,见她被雪人吸引,笑说:“来吧,一起给雪人戴上帽子。”
程冰撅着嘴,极不情愿的慢吞吞的走到林深身边,林深拍拍她的头说:“哎,你不是很能干的吗?为这点事儿就不开心啦?”
搁不住他的激将法,程冰的斗志瞬间被激起,拿着桶大力扣在雪人头上,不服气地说:“我哪有不开心了?”
林深指着她点来点去地说:“这里,这里,这里,全部都写满了不开心!”
程冰拍掉他的手,斜眼瞪他,“你管我开不开心?我开心怎么了?不开心又怎么了?关你屁事!”
“喂,一个女孩子家不要说脏话!”
“我就说,我就说!”他越是不让,程冰就越要和他对着干。
林深好像特别喜欢看程冰生气的样子,总是变着法的逗她,惹得程冰眼泪都快掉出来的时候,再想办法哄她开心。被林深弄得哭笑不得,却又奈何不了他,程冰心里别提有多憋屈了。
或许,这就是林深的魔力,他能让程冰跟着他的喜怒哀乐而情绪变化,也能让所有的悲伤难过都在和他的玩闹逗趣中烟消云散。
在雪乡呆了三天,大雪也下了三天。李婶说雪乡也很多年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雪了,而且天气预报,傍晚还会有暴风雪,她提醒程冰晚上不要再出门,程冰答应李婶后就站在窗户旁边。
看着厚厚的积雪,程冰突然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寒风从窗户缝溜进来,她不禁打了个哆嗦,忙把脖颈的围巾裹紧。安静了好一会儿,突然听见林深在隔壁叫她,程冰悻悻然地走过去,看林深拿着两个还冒着热气的大红薯,登时觉得暖和了不少。林深看着她没精打采的模样,说道:“不能出去野了,也不至于这么垂头丧气啊!刚和李婶烤得红薯,尝尝。”
程冰拿过一个,掰成两半,剥了皮后放进嘴里,咀嚼着甘甜可口的红薯,心情大好。她对林深说:“真的很好吃。”
林深没有吭声,而是很认真很认真的看着她,那种深切的眼神恨不得把程冰看穿。通过这么多天的相处,程冰的直觉告诉她,林深肯定是把她当作什么人了,而且这个人对他非常重要。不然,他不会什么都不做,专门陪她出来玩,还放任她为所欲为。
程冰就坐在林深的房间吃红薯,而林深一直站着看她,两人没有再说话,室内一片温馨宁静,只听得到外面雪落的声音。
等林深出去洗手,程冰看着桌子上还散发香气的红薯,皱了皱眉。拿出手机,想给梁秋打个电话,却发现信号只有一格,而且时断时续,只能无奈作罢。外面大雪封路,电线也被压断不少,李婶家还能有电已是万幸,哪里还敢奢望其他?
林深还好,帮着李婶劈劈柴,挑挑水,不停地忙活着,可程冰就闲得无事可做,只能郁郁寡欢的待到天黑。
七点多钟的时候,外面真得下起了暴风雪。程冰坐在被窝里,听到狂风呼啸,起身到窗边一看,漫天雪花纷乱,眼前模糊一片。风逐雪飞,雪随风舞,虽然带着肆虐,却也有一种另类的野性美。
许是在外面占得久了,程冰冷得浑身发抖,褪掉拖鞋,急急忙忙的跑回被窝。晚上的雪乡黑乎乎的,此时又风声鹤唳,程冰虽然胆大,也不禁有些害怕。蒙着头,不知何时竟沉沉睡去。隐约中听到林深叫她,她挣扎着起身却没有力气下去开门。
林深在外面敲门呼喊了许久不见有动静,当他慌张打开房门,看到烧得迷迷糊糊的程冰时,一下子楞住。她本是象牙肤色,脸蛋却因为高温烧成一团团酡红,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衣服,全被汗水湿透。他急忙喊李婶,让李婶帮程冰换身干衣服,自己则拿来御寒的棉衣,给程冰穿上。
林深焦急地拨打急救电话,一遍又一遍。李婶用毛巾敷在程冰额头上,帮她降温,一次又一次。或许是因为林深坚持不懈的努力,在信号异常微弱的情况下,他竟联系到了离住处最近的医院。可是,恶劣的天气造成的严重后果就是救护车根本无法出行。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再耽搁下去程冰就会有生命危险,而远在异乡的她,只有林深能够依靠。
林深又给程冰穿了一个大衣,把她包裹的像个粽子,然后背着她在雪地里艰难的行进。大雪纷纷扬扬,路面极度湿滑,他既要保持平稳的步伐,又要兼顾不让她掉下来,所以一边深一脚浅一脚的赶路,一边用双手夹紧她的腿弯,与此同时,他也用脸颊温暖着她露在外面的肌肤,偶尔的咒骂诉说着他的心急。
不知道为什么,当时的程冰虽然头痛欲裂、昏昏沉沉,却把他的每一个小细节都深深记在脑海,此生再难忘记……
当程冰醒来,闻着令人作呕的消毒水味,才知道自己捡回了一条命,而林深却因为守着她一夜,累得睡倒在床边。看着林深疲倦已极的脸庞,泛着青黑胡渣的下巴,程冰不禁湿了眼眶。她之于他,不过是认识了不到几天的陌生人,他根本犯不着为她拼命,因她受累。
她起身准备喝水,却不小心惊醒了林深。林深抬起头,眼睛布满红血丝,很是憔悴,但他没顾自己,帮程冰倒好热水递到她手里,忙说:“虽然退烧了,但医生说还要在医院休息几天,你脱水太严重。”
程冰狠狠地点了点头,可卡在嗓子眼的水却怎么都咽不下去。
“林深,谢谢你!”这是程冰第一次对他道谢,真心实意的感谢。
“傻瓜,谢什么呀?我答应过吴敬要好好照顾你,保护你的。”林深很温柔的揉了揉程冰的头发,眼睛里写满了宠爱。
他越是这样,程冰心里越是难受,哑着嗓子呜呜咽咽的哭起来。林深有些不知所措,他帮程冰把茶杯放到桌子上,挨着她坐了下来。他轻拍程冰的背,安慰道:“别哭了,怎么一直让我看到你掉眼泪呢?在我的印象中,你是一个坚强的女孩儿。”
“我不坚强!一点都不坚强!我不过是一个喜欢逃避的鸵鸟,一个自私又任性的人,他们都不要我,都不喜欢我!”程冰想起了离她而去的程德,想起了和别人卿卿我我的孙康,长久压抑的情绪爆发。而林深无微不至的照顾,温暖贴心的关怀,更让她难以承受。她怕别人对她好,更怕自己还不起。
在程冰的观念里,在不能做出承诺和付出全部的时候,一定不要轻易去触碰那些美好。如果真的下定决心,就要全情投入,不留一丝遗憾。程德和孙康,他们给了她很多,却带走了更多,她无法坦然面对强大的落差,只能故作坚强,强自苦撑。
“乖,”林深帮她擦去眼角的泪水,笑说,“通过这几天接触,我觉得你虽然蛮横,无理,又爱使小性子,耍小姐脾气,但也没你说的那么坏啊?要不然,我也不会带着你!”
“不带就不带,我自己也一样可以吃喝玩乐,谁要和你一起啊?”程冰哭笑不得,赌气地说。看她不再哭闹,林深嘴边的笑意渐浓。他捏着程冰的鼻尖,嘲笑道:“爱哭鬼!”
“我爱哭鬼,你呢?”程冰不甘示弱,反问他,“装深沉,什么都不肯给我说……”
林深住了嘴,思考了很大一会儿,缓缓的说:“你不是想知道为什么我家清一色黑吗?”林深顿了顿又道,“其实是为了悼念我的妻子和未出生的孩子,她们在一年前,出了车祸……”
听着林深说起那些令人窒息的过往,每个字似乎都有千斤重,程冰握住他的手,示意他不要逼自己。林深冲她摇摇头,继续道:“那时,我整日忙于工作,顾不上她们娘儿俩,静年在去找我的路上,被一个醉驾的人撞了,当场死亡,一尸两命。那天也下着雪,被血迹染红的白,深深刺痛了我。我抱着她,久久舍不得放手。昨晚,看到你虚弱无力的样子,失去静年的那种痛再次爬上我的心头,我很害怕,生怕一个不小心,你再出什么差错……答应我,要好好的,不要让我担心,好吗?”
“嗯。”程冰郑重的点点头,泪水不断滴落在手背上,声声碎人心肠。林深捏了捏她的脸颊,说:“不要再哭了。”
“林深,我是不是和静年很像?”程冰泪眼婆娑地看着林深,希望他能告诉她,存在心里已久的疑问。
林深帮她拭去眼角的泪珠,温声说:“为什么这么问?”
“直觉。”
“外表不像,但……性格很像。”林深慢慢地说着程冰和静年的相似之处,笑就挂在他的眉眼间,“静年是安年的妹妹,当安年给你夹菜时,静年的影子一直在我脑海里晃荡。她喜欢冰雪,喜欢吃辣,像个孩子一样喜欢和我斗嘴,每次都要我投降才作罢。她喜欢旅行,如果我得空,就会陪她一起,充当她的摄影师,但都怪我,经常扫了她的兴,还有很多地方,我来不及陪她去……”
听着林深说他的妻子,那种能把人融化的温柔令程冰动容。她早就猜到自己像林深的谁,才会让他对自己这么好,只是没想到,她所得到的一切都是沾了静年的光。那个幸福的女人,就算她走了,但还有一个爱她至深的人,把她放在心上,念念不忘,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