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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第5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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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
    白气已然将他半身笼罩,只依稀有却邪剑的光亮如闪电般掠出,却已然看不见人的模样。流光坐在蒲团上望着扶南,身子前倾,右手支在地上,尽了一切力量想站起来和他并肩作战,却发现自己连些微的力量都没有了。
    方才施用噬魂术的失败,已然让他在短时间内无法自由地使用灵力。
    他坐在黑暗的密室内,无数垂下的帘幕迎着窗外吹进来的疾风飘飘转转,宛如那些白色的幽灵们已然冲破了屏障扑了过来——然而,那个人还是站在唯一破开的窗口前,不顾一切地为他挡着那些汹涌的潮流。
    那样的剑法,让流光止不住地惊诧:这不是出自拜月教,也不像是苗疆民间流传的——扶南在这几年里,居然有了如此的长进,领会了这样精妙的剑法!
    窗外还是黑沉沉的夜幕,但那些恶灵焕发着微弱的白光,聚集在一起就如白昼。
    扶南的身子已然湮没在那一片白光里,只依稀看得到一个剪影,那样的固执而坚持。但流光从越来越缓的剑光中,已然预感到扶南的力量即将衰竭——长夜尚未过去,恶灵继续汹涌而至,以个人的力量、又如何能阻挡整个圣湖的邪异气息?
    白光越来越盛,终于将扶南的整个身体都吞没!“叮”的一声,却邪剑从白光内飞了出来,跌落在密室另一头的地上,震了一震,最终未能重新跃起。
    恶灵的嘶叫如同风一般激烈。
    流光低下了头,一滴泪水溅落到檀香的灰烬里。
    扶南,你生平以来唯一的一次不退半步,却换来了这般结局……眼里蓦然掠过决断的光,流光将右手的中指送入口中,咬破,用血在密室的地上一笔一划地画起一个繁复的符咒——
    那是分血大法,教中的另一禁忌,可以用来召唤魇魔。
    他分出了自己的血,以生命的一部分来和那个隐藏于月之暗面的邪魔交换契约。他唤醒魇魔,献上了自己的生命和灵力,而复苏的魇魔必然会借给他力量,去实现他的愿望。
    当初,天籁教主为了制住昀息祭司,便是动用了这个术法。
    那样强大的师傅也被困住了,坠入不见天日的红莲幽狱。只要她的血流动一天,那个被困在水底的人就永远无法解脱。然而,作为代价,那个红衣女童的心也变得越来越阴暗恶毒,渴求着杀戮和血腥,逐渐被魇魔的力量侵蚀,却无力控制自己的行为。
    大约天籁心底也是知道这一点的罢,所以她才会这样疯狂地冲下山去寻找自己的哥哥,其实,那个孩子的内心里,并不仅仅是想质问最爱的人当年为何遗弃自己,而是……单纯地,想寻求一个终结罢?
    她是不会回来了。
    而这么快,就要轮到自己了么?
    各种念头如电光般地闪过脑海,但流光的手却是毫不停歇地画下一个血红的符咒。无论如何,就算不择手段不顾后果,他此刻都不能让扶南死去!
    “不!流光,住手!”仿佛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扶南挣扎着发出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流光顿了一下,抬起头看了扶南一眼,却看不到朋友的脸——无数的恶灵已然把他吞噬了。流光手指继续缓缓移动,划出了最后一笔血印,将那个符咒封闭。
    “不!流光,住手!住手!”扶南厉声叱喝,不顾一切地阻拦。
    不知哪来的力量,墙角里的却邪剑一跃而起,斩向流光的手指!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流光翻过手掌,印在了那个完成的符咒中心,轻轻地低下头,吐出两个字:“魇来”。
    话音未落,地上那个血红的符咒忽然化成烈火,熊熊燃起!
    却邪剑已然刺到,却在火旁顿住,挣扎良久,终于还是铮然落地。
    “魇来!”流光霍然抬头,低叱,手指一抬,指向窗口的那群恶灵——那是地狱里的红莲烈焰。无数的火光从他指尖和地上的结界里飞出,呼啸着刺入那团白烟。
    恶灵发出炙烤中的剧痛呼喊,猛然涣散,先是没有章法地胡乱翻飞,最后终于寻到了那扇窗,沿着来路退缩回去。那些烈火追在后面燃烧,一路将无数恶灵烧得魂飞魄散。
    暗夜里,就如一朵巨大的白色莲花乍然收拢,缩回了湖心水下。
    天地间忽然就安静了,只有密雨急急打下。
    “流光!”密室里,扶南失声惊呼,望着对方已然变成赤红色的眼睛。
    那只操纵着红莲烈焰的手颓然落下,勉力想支撑,却还是无力地倒下。外面的火光熄灭了,流光跌倒在密室冰冷的黑曜石地面上,白衣上沾满了血和灰。
    “杀我,扶南……快些。”他断断续续地对那个朋友说话,眼睛却已然红得要滴出血来,“因为我的召唤,魇魔已经彻底醒来了……我也会慢慢变得完全不像一个人。你快过来杀——”
    那句话是到中途断掉的。因为那一刻,他看到了扶南的脸!
    那是怎样可怕的一张脸啊……无数的恶灵噬咬下,扶南肌肤已然没有一处完好。特别是那张曾经清秀的脸上各更是伤口密布,血流覆眼,露出了森然的白骨。
    流光中止了话语,脸上浮现出苦痛的表情,望着那个替自己挡了这万鬼噬身之罪的朋友,忽然喃喃:“没事,我还你一张脸。”
    重新抬起了手,按住自己的脸,低声:“魇——”
    “不!”不等他将第二个字吐出,扶南厉声叫了起来,地上的却邪剑蓦地重新跃起——然而,却不是刺向流光,而是瞬地折回,刺向了自己的咽喉!
    “停!”顾不得重新召唤魇魔,流光中止了咒术,闪电般地腾出手定住了那把剑。
    却邪剑已然到了扶南咽喉前三寸,定定地停在那里。
    “我不恨你。我也不是为你至此——我只是为自己。”扶南望着他,低声,眼里却有罕见的绝决,“我也不会替你了断。”一边说着,他握着剑缓缓站起身来:“你若有愧,应和我一起设法,将魇魔再度封印。”
    流光望着这个忽然变得决断起来的师弟,有些不敢相信——这是扶南么?这是以前那个吞吞吐吐,遇事优柔寡断的扶南?越过了方才那个极限,只是刹那间,他仿佛就变了一个人。
    是否,人的内心都有两张脸,只要打破了外层的面具,便能转出新的一面?
    “流光,你知道么?”扶南忽然笑了起来,低下了头,“我刚才才发现,只要豁出去,好像很多事根本……根本是不难做到的啊!哈……为什么以前,我不敢去做呢?”
    幽暗的室内,两人静静对望了片刻,外面风雨如啸。
    “扶南!……流光!快、快来……救救……啊!”
    忽然间,一声嘶哑的厉呼划破了雨夜,将两个人同时惊得站了起来——
    “缥碧!”
第十二章 血婴
    缥碧偷偷从朱雀宫侧门出来,下到灵鹫山脚下的时候天还没有彻底黑。
    她没有回自己住的竹楼,反而直奔扶南的竹林精舍而去。
    雨已经开始细细密密地下了,缥碧穿过那一些曼珠沙华,小心地不让坟地的黄泥弄脏自己的裙角。那些半枯萎的花触着她的裙裾,她陡然间有一种恍惚的错觉——仿佛一只只冰冷的小手在拉扯着自己的衣襟,不让她前行。
    不知为何,不祥的感觉越来越浓厚。
    半路上经过了岩生住的棚子,她照例往里看了看,却发现里头空无一人,塘里的火还在烧着,水烟筒搁在一旁,烟丝洒落了一地,似乎岩生是匆忙外出的,一串凌乱的足迹从屋外直通向竹林深处。
    缥碧准备走开,忽然间察觉了什么,回身摸了一下窗台——手指被一滴血染红。
    她望着竹林精舍方向,眼神霍然雪亮。
    暮色四合,乌云笼罩,密雨仿佛在灵鹫山上织起了一张无形的网。而在这样黯淡的背景里,那片竹林里却是有***闪烁的,然而不知为何、那灯光,却闪着黯淡的红。
    缥碧想了想,沿着棚子外凌乱的脚印走出去。那脚印直通竹林精舍。黯淡的暮色里,她孤身一人走向那座她曾经去过千百次的房子,一路上开满了血红的曼珠沙华。唯有闪电不时穿云而下,在短短的刹那照亮天地。
    然而,在走近那片竹林的时候,缥碧停住了脚步,手缓慢地搭上了一枝青竹,啪的一声响,折断。
    “扶南?”她站在院子外,叫了一声——声音听起来不大,却是用了真气送出,穿透了雨帘直送进去。里面灯还亮着,想来扶南和阿澈都在吧。
    然而,半晌不见里头人回答。她心下更是忐忑,便又叫了一声。
    “呜呜……”忽然间,房内黑影一动,传出一声低低的哭,赫然是神澈的声音。
    “阿澈?你怎么了?”缥碧再也忍不住,脱口问着,踏上了竹舍门槛,一边推门往里看,“不舒服么?为什么哭?”
    “呜……”那个哭声是从角落里传出的,细微而委屈,带着某种崩溃般的无助,“我杀人了……我杀人了!我把他杀了!”
    “什么?你说什么!”缥碧心里猛然一跳,“你杀了谁?”
    难道是扶南……扶南被她……!
    她失了方寸,不顾一切地推门冲进去,但刚侧身进去,额头就撞上了一件东西——下意识地抬头,眼前晃动的、却是一双沾满了黄土的惨白的脚踝。
    “天……!”缥碧一抬头,便踉跄地往后退,捂着自己的嘴巴。
    那是岩生……被吊在门内横梁上的,赫然是看墓人岩生的尸体!
    没了眼睛,黑洞洞的眼窝里留下干涸的血,凝固在皱纹层叠的脸上。然而奇怪的是那张脸上居然没有恐惧的表情,嘴角以诡异的弧度弯上去,做出一个僵硬的笑,仿佛临死之前还在某种诱惑里不可自拔。
    房间里点着灯,然而***不知为何却笼着一层淡淡的红,一明一灭,映着缩在墙角的一个小小白衣身子。
    “我杀了他……我杀了他……”眼神呆滞地张开手,望着被剥下皮肤之后血红色的手掌,神澈在不停地喃喃,眼神恍惚,“啊……婴,你为什么要逼我杀人……”
    在她的手心里,赫然掉落一只羽毛零落的被扭断脖子的乌鸦。
    “牙牙!”缥碧失声惊呼出来,好半日才把视线落到那个缩成一团的少女身上,想上前,却惊于她身上的邪气。
    方自犹豫,忽然听到一个生涩阴冷的声音响起:“反正,你,也早杀过人了。”
    那是陌生人的声音!
    是谁?是谁也在这个竹舍里?
    缥碧惊诧四顾,默默识别,忽然手中竹枝点出,直指神澈背后,厉叱:“出来!”
    一张惨白扭曲的孩童的脸,从神澈瀑布般的长发里冒了出来,对着她咧嘴一笑。刚才出声的,果然是这个寄生的魔物。缥碧乍然吃了一惊,不过是几日不见,那个婴儿却萎缩了不少,仿佛整个人都贴在了神澈背上,慢慢融入。
    “啊!胡说,胡说!你给我闭嘴!”听得那一句,张皇的神澈陡然尖叫起来,用手捂着耳朵,将脊背猛烈地往墙壁上撞,“你这个妖怪,给我闭嘴!”
    “桀桀……”背后的婴儿被撞得声音断续,却笑如夜枭,“不是么?昀息和我,不都是你亲手杀的?——你想故意忘记?可没那么容易……我总得提醒你一声,别以为自己是什么好孩子。”
    “啊——!!”神澈终于失去控制地大叫起来,用手拼命捂着耳朵,身子却缩成一团。
    她用力将背部撞向墙壁,似乎以为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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