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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三个就在宾馆附近的街道上闲逛,街道除了主路是沥青路,其他都是红色的沙石路。也没看到高层建筑,基本上都是一两层的别墅,家家都有一个大小不一的院子。阿克拉超过十层的建筑基本上屈指可数,很多穷人住的不是木板房就是铁皮屋。街道上的绿化比较简单,保护得还算好,路边的凤凰树正在绽放它妖艳的花朵。逛了几条街大家都累了,只能打道回府。回到宾馆,想到十天后就要离开宾馆去矿地了,我整理了一下行李,拿出了母亲在我出发前准备的菜干。
看着菜干我想起家乡满头银发的母亲,思乡的情绪顿时占据了自己的大脑,但很快又回到了现实之中。晚上,我想叫黑人给我们炒炒菜干,阿龙说黑人哪里会搞那些东西啊!这里只能吃到炸鸡炒饭跟炸鱼炒饭,没有办法只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阿龙自告奋勇地去宾馆的食堂折腾半天才把菜干炒出来。
三份炸鸡炒饭也同时供应了上来。我叫了两瓶啤酒,喝了好睡觉。这方法在国内睡不着觉的时候屡试不爽!大家都喝了点啤酒,谈笑之间吃完这顿晚饭,感觉真的不是那么好,鸡肉给黑人用油一炸失去了原有的嫩滑,只剩下了肉香味而已。我们洗漱完毕倒在床上就睡着了!
“小韦,你口袋里还剩多少钱?”次日早上,阿龙醒来时冷不丁地从嘴巴里蹦出这句懒洋洋的话语。我知道他一定又想去卡西诺赌钱了。阿龙十分好赌。还在国内的时候,他曾经和几个朋友合伙开过一家地下赌场,在当地小有名气。他自己刚到阿克拉的头一天晚上,赌性大发,技痒难耐,独自一人溜进阿克拉最有名的赌场,痛痛快快地疯玩了一把,身上带去的钱也了个精光。
第14章 克鲁解围
我虽然对赌钱毫无兴趣,但每当阿龙想去过把瘾的时候,我都一路同行。
“这也是工作。”我自言自语地安慰自己。
“走;小韦!去卡西诺!”我抬起头,只见阿龙笔直地站在我的面前,眼睛格外地明亮。
阿龙和我坐在宾馆的餐厅里吃早餐,纳纳打来电话,希望阿龙能和他到加纳大使馆,他要办理返回中国的签证,他说只要有阿龙这个活生生的中国证人,签证会比较容易一些。大使馆不是每天都办公,每次开馆的时候,使馆的门前都是排着长队,一堆一堆的人群拥挤不堪,谁都担心排到自己的时候,使馆的签证官员说:“下次再来吧!”阿龙低头看表,发现再不出门就来不及了,立刻放下手中的筷条,早餐也顾不上吃了,挥手叫了一辆的士,连价都不砍了,叫司机加快速度,务必在使馆开门之前赶到。出租车司机看来是个新手,并不知道大使馆在什么方位,一路停一路问,转来转去,终于把车停在使馆紧闭的大门前。阿弥陀佛!只有不到十个人在排队。
“纳纳呢?”阿龙东张西望,不见纳纳的踪影。
“纳纳,你在哪?”阿龙心急如焚,在电话里急匆匆地问。
“我还在床上。我马上到!”电话里传来纳纳懒洋洋的声音。
阿龙当然知道,纳纳的“马上到”是什么意思。当阿龙抽完了一包玉溪烟时,才见到他姗姗来迟。幸亏签证办得还算顺利,否则阿龙非把他开了不可。“这厮简直是个迟到大王,一点时间观念都没有,要是在国内我非打他一顿不可。”阿龙低声跟我说道,我也觉得纳纳这点毛病简直不可理喻。
返回中国前夕,纳纳给阿龙介绍他的一个铁哥们来顶替他做翻译,这个哥们叫克鲁。
我以为纳纳是我见到过的非洲兄弟中脸蛋长得最黑的一个,没想到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还有比纳纳脸蛋更黑的兄弟。当他们两兄弟围着金矿老板阿龙兴奋得哇哇乱叫的时候,我的脑海里却快速地复习一遍形容词的比较级:纳纳很黑,克鲁更黑。
见面的头一天,克鲁就到当地市场给我买了一双棕色的拖鞋,虽然是地摊摆卖的便宜货,可是礼轻情义重,想想刚刚出关时被海关人员无端刁难的情景,再看看克鲁如此热情友好的接待,心里真是暖烘烘的,初来乍到的陌生感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心想这一回有救了,再碰上把我们当外人欺负的当地人,克鲁这个土生土长的地头蛇,他会呆在洞里看热闹见死不救吗?安全感由此而生。
果不其然,在我们去奥苏拉酋长家里商谈买地挖金的路上,克鲁终于有了一次英雄用武之地。他把那辆车窗上有一个窟窿的已经报废了的车子停在路边,然后,随着纳纳带着老板阿龙到村子里去走走看看。纳纳会说点汉语,又会当地方言,我这个翻译就显得可有可无。阿龙说:“你就在车上看车吧,免得那帮年轻人过来东搞西搞。”阿龙一边说着一边把右手指向不远处一片空旷的黄土高坡,我看到一群摇头晃脑的青年男女在跳着有一点迪斯科味道的非洲舞蹈,隐隐约约还可听到非洲音乐所特有的节奏明快的旋律。我叫克鲁把车门关好,再把所有的车窗全部锁上。在这个暂时与世隔绝的空间里,我就可以放心地睡大觉了。
“咚咚咚”一阵急促的敲打声把我从美梦中惊醒。我起身往窗外一看,只见一个张牙舞爪的黑黝黝的女人在车窗外不停地拍打和喊叫着,那架式像是一只饿极了的野兽终于发现了猎物。我本来对黑人就存有戒心,此刻更是胆战心惊,吓得不知如何是好。突然我看见女人那厚厚的嘴唇印在了车窗上,像是在挑逗车里的白人。她要干什么?会把车掀翻吗?“克鲁,你快回来!克鲁,你快回来!”我在心里不停地祷告,不停地呼唤着,猛然间,我发现女人的一只手伸进了车里,一把抓住了我的左臂,使劲地摇起来,还把它往车窗外拼命地拉,我吓得脸色煞白,心想手臂肯定要断了。
就在我快要失去左臂的时候,克鲁到了。只见他大嘴一张,双手一推,女人一屁股跌倒在地上,四脚朝天,像一只被翻过身来的大乌龟。我惊魂未定,只听克鲁探进头来问:“Areyouok;Andy?”我张口结舌,除了频频点头,就是哇哇乱叫,根本说不出一句像样的人话来。说了几十年的英语一下子全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后来,克鲁告诉我,这个疯狂的女人并无恶意,她只是白酒喝多了,看见车上有白人,就春意大发,想入非非而已。她对克鲁说:“我爱车上的白人!我要他!我想做他的老婆!带我出国!”
第15章 总统外公
阿龙取笑我说:“看来你和黑妹有缘,不如就留下来算了,生一个混血儿。”
克鲁拍着胸脯对我说:“有我在,不怕!”
看着克鲁那血气方刚为朋友两肋插刀的神情,感激之情油然而生:“克鲁啊克鲁,你只是脸蛋黑了一点而已,你的心可是一点都不黑呀!”纳纳告诉我,克鲁的外公很久以前曾经当过加纳的总统。!这令我颇感意外,这怎么可能?总统后裔帮我们开车?开一辆车窗上有一个窟窿的已经被报废的车?
“你开玩笑!”我对纳纳说。
“不信你可以自己问他。”纳纳漫不经心地回答。
我转身对着克鲁,望着他的眼睛。每当我想了解事情真相的时候,我都是这样盯着对方的眼睛。我一直相信,嘴巴会骗人,但眼睛不会骗人,除非你是演技一流的演员。当一个人撒谎的时候,他的目光是游离不定的,他的目光会逃离你的视线,他不能忍受片刻和你的对视。”
“是真的吗?你的妈妈的爸爸像中国人民的领袖毛泽东一样曾经统治过自己的国家?”
“真的!我两岁的时候,妈妈还带我到总统府和外公同住过一段时间呢。”
克鲁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是如此地平淡,没有一丝一毫的兴奋或激动,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我突然想起阿龙曾经跟我谈起过对纳纳和克鲁的不同印象。阿龙说,宁愿雇用克鲁也不要纳纳,他列举了纳纳最令他头疼的七宗“罪”:迟到大王,谎话连篇,贪得无厌,言而无信,能力有限,关系不广,办事拖拉。如果不是他能说一口还算听得明白的汉语,他真是一文不值。提起克鲁,阿龙那拉下的脸马上变得阳光普照,春暖花开,说:“克鲁不像纳纳,克鲁不贪,不撒谎,不迟到,不斤斤计较,说到做到,能力远在纳纳之上,除了吸大麻,克鲁没有哪一点不比纳纳好。”想想阿龙说的也不算夸张,每天我都像跟屁虫一样步步紧跟,谁靠谱谁不靠谱我还是感觉得出来的。
也许克鲁为人处事的与众不同和他的血统真有什么关系?
“你的外公是如何上台的?”我知道加纳的总统在民选以前全都是“枪杆子里面出政权”。
“兵变。”克鲁回答。果然不出我的所料。
“你外公现在在哪?”我好奇地问。我已经完全相信他。
“死了。是被后来推翻他的军人处死的。”克鲁一点都不难过,他说,他对外公一点印象都没有,他到总统府住过的事实也是他妈妈私底下透露给他听的。
“那你的妈妈呢?”
“流亡国外,现住在英国。”
“你跟妈妈还有联系吗?”
“昨天妈妈还给我来电话。我还提到了安迪,我的中国朋友。”克鲁还有一个形影不离的邻家兄弟,他的名字也叫安迪。
我说:“加纳出了个联合国秘书长名叫安南,你知道吗?”
他说:“知道。我还跟他吃过饭。”
“什么时候?”又有点意外,心想他不会说是前天吧?
“前两年吧。那一年,安南回国协助政府处理历史遗留问题的时候,把所有历任总统的后裔们都邀请回国,由现任总统出面宴请了我们。”
“那你就是一个和总统吃过饭的加纳人了。”
“是的。那一餐,我和总统,还有安南,坐在同一张饭桌上。”说得如此随意,像是和我吃饭这么容易。
克鲁还告诉我,他的外公被处死之后,被埋在一个大大的坟墓里,和他躺在一起的还有十几个同一批被处决的政府要人。现任政府决定,把他外公和所有其他政府要人的尸骨重新挖出安放,举行国葬。当坟墓被打开,一具具尸骨暴露在众人的面前,他的母亲第一个冲上前去,伸手指着其中的一具遗骨,对身边的工作人员说:“那是我爸爸!”
后来,每一次开车路过阿克拉市中心的某一个十字路口,克鲁都会指着一块大大的广告牌大声地对我说:“Andy,看哪,那是我外公!”
透过车窗往外看,加纳历届总统的头相在我的眼前一一闪过,其中有一个头戴军帽,身穿军服,威武雄壮的军官,好像也在注视着我们,仿佛看到在阿龙和我所乘做的这辆破旧的车里,有一个拥有他血统的后裔,那就是给我们开车的加纳兄弟,那个离不开大麻的黑小伙克鲁。
第16章 克鲁吸毒
克鲁吸大麻,我对此一无所知。当阿龙悄悄告诉我这个秘密的时候,我着实吓了一大跳。在我的心目中,吸毒总是和颓废联系在一起。他一点都不颓废!他不仅不颓废,而且还很阳光。他就像早晨的太阳,照到哪里哪里亮。
他讨人喜欢的地方真是太多了!首先是他那双长在黑色底板上的像电灯泡一样明亮的眼睛,让我想起顾城那一句要命的诗“黑夜给了我一双黑色的眼睛,我用它去寻找光明。”克鲁听你说话的时候,专注看着你的眼神里充满了善意。他的脸蛋像刀刻一样的棱角分明,又长又瘦。
他那薄薄的紧闭的嘴唇和邻家兄弟安迪那厚厚的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