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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三圣教果然处处透着邪气,连屋子都要用网层层挡起来。”指给安昭看。李璘站住脚步,笑道:“各位谁知这些网是做什么用的?”十八婆婆、八大剑士均好奇,上前查看,但见那道网由几百上千片网连成,网眼细如蝇头,数层结成一片,下面各连着数根小竹管,小竹管连着大竹管,一直引到岛上另一侧的一个石池之中。梅雪儿自然知道这些网的用途,催着别人回答。十八婆婆笑道:“莫非是怕海鸟骚扰?”李璘摇头微笑,转向朱百晓、侯万通,笑道:“二位号称无所不晓,无所不通,可否猜出?”侯万通道:“这岛上的人胆小,却又垒不起墙,便想出这个法儿来。”辛一羞哈哈笑道:“你也忒小看了我三圣教。”莫之扬猜不出来,迟疑不语。李璘道:“此网是大智之举,各位猜不出来也不奇怪。”朱百晓讥道:“这稀奇古怪的网,谁知道是做什么用的?猜得出来,才是古怪。”辛一羞恼他三番五次出言不逊,道:“百晓兄这百晓二字应当这样作解:自家事是无所不晓,别人事是一窍不通。”
安昭恼辛一羞对朱侯二人不敬,道:“小女子这里有一猜想,不知对否?”众人都将目光转向她,安昭道:“我猜这网是取水用的。”莫之扬知她聪明过人,只有十八婆婆、侯万通不由摇头。哪知李璘脸显喜色,击掌道:“安姑娘果然智慧非常人能比,你是如何猜到的?”
安昭道:“三圣岛地处大海之中,虽然四面都是海水,然而海水不能饮用,所以等于无水。这岛上饮水从何而来?因此这网必与饮水有关,此其一也;再者网下拴着竹管,必是捣通其中关节,用作引水之用,流入那边石池之中,此其二也。其三么,到了晚上,海面上常起大雾,咱们来的这几日不就是如此么?雾遇网丝而结成露珠,滴入竹管之中,积少成多,竹管中就有淡水了。”她这一解释,莫之扬恍然大悟,李璘目光闪动,露出赞赏之意。辛一羞道:“这位安姑娘真是绝顶聪明,不知是何人门下?”安昭神色一变,转而道:“想出这法子的人才算聪明,我算什么聪明?”辛一羞哈哈大笑,请众人上岛。
此时已近黄昏,但见岛上屋舍井然,当中一座大殿气象非凡。李璘、辛一羞每经一处,候立的三圣教徒便跪拜欢呼。李璘挥手致意,俨然帝王巡视京城。辛一羞道:“禀掌令使,您要到三圣岛的消息传来,教中自我以下各弟子无不欢欣鼓舞。眼下国难当头,三圣教就等掌令使一声令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李璘双目转动,微微点头,笑道:“今日天色已晚,明日一早,可否召集教中弟子在三圣殿相聚?”辛一羞道:“谨遵掌令使之命!”李璘笑道:“辛教主太过客气,诚如教主所说,眼下国难当头,小王处处需仰仗教主,万不可再有谦卑之语。”辛一羞躬身道:“老夫不过一个江湖莽夫,蒙掌令使厚爱,真是诚惶诚恐。”
当下,辛一羞吩咐下去,安顿众人安歇。是夜,三圣岛设宴款待李璘,莫之扬、十八婆婆、梅雪儿、安昭都在被邀之列。朱百晓听说有得吃岂能不去,虽被安排在末座也不介意。莫之扬抢在下首坐了,将上位让给朱百晓,朱百晓笑道:“其实下首离菜更近,你小子明着敬师父,暗着动心眼呢。”莫之扬忍俊不禁。十八婆婆换到两位师兄中间。安昭、梅雪儿都是江湖儿女,均不避讳,坐在一侧。梅雪儿成了掌令使的女人,三圣教各堂主对她分外尊敬,对莫之扬却是冷冰冰的,这自然是因莫之扬与三圣教为敌之故。梅雪儿看在眼中,故意亲亲热热地给莫之扬夹菜。
席间,辛一羞、各大堂主轮番敬酒,各人不觉酒酣耳热起来。辛一羞命婵娟堂众女徒献艺,一时厅内歌笙齐和,舞影婆娑。其中有一段舞蹈名叫霓光绫,莫之扬想起初遇冷婵娟时的情形来,当时婵娟堂的七个女郎就是以这霓光绫为兵器,攻势十分凌厉。他看了一会,忽觉得众女舞绫的步态手法都可融于剑法之中,不禁默默细想。安昭见他神情,以为他被婵娟堂众姬迷住,暗暗生气,轻轻掐他一把。莫之扬醒过神来,刚要说话,却见辛一羞离座走到他面前,道:“长江后浪推前浪,自古新人胜旧人。来,莫公子,老夫敬你一杯!”
莫之扬笑道:“辛教主过奖,理应在下敬辛教主才对。”伸手端酒杯,忽然大吃一惊,原来桌前自己的酒杯仿佛生了根一般,竟端不起。他一眼瞥见辛一羞左手按在桌上,暗道:“原来他藉物传功,将酒杯吸住。”暗运一股真气,猛地一提,却忽觉那股吸力变得无影无踪,如此一来,酒杯猛地被端起,酒水向空中溅去,看来似是他手足无措一般。三圣教众堂主嘘声四起。
莫之扬处变不惊,看准酒水落处,酒杯伸出,暗运内劲,吸住酒水,只听“滴沥沥”数声响过,酒水竟又全部接到杯中,一滴未漏。莫之扬松了一口气,心知自己心意一动,内力便使出来,虽然是区区接一杯酒的小事,却是集潇湘剑法的眼力、混元天衣功的内力于一体。这一下三圣堂众堂主后半个嘘声都咽了回去,辛一羞也倒吸一口冷气,望着莫之扬杯中的酒转个不停,中间形成一个小小的漩涡,心想:“这小子内功竟如此强盛,难怪连盛君良、姜如蛟都死在他手中。”独朱百晓哈哈笑道:“好徒儿,人家是冲着掌令使的面子才低三下四敬酒的,你小子可要担得住。”
十八婆婆低声道:“二师兄,你何必说这些话?”朱百晓冷笑一声,也压低声音道:“苗师妹,我也正想问问你,你何必投奔什么朝廷王爷?我就要与他们唱反调,教他们连你都当成外人,咱师兄妹好在一道。”十八婆婆心中一震,喃喃道:“我值得你这样做么?”回想起以往的日子,暗道:“我抢了莫之扬与梅雪儿的宝物,四处求索,好不容易才找到永王殿下,是他差辛一羞以到三圣洞参悟绝世神功为由,才将秦仲肃骗到三圣岛上。不然,依那老冤家的榆木性儿,恐怕死在牢中也不会越狱,那我一辈子也别指望再见到他了。不过,这些话我怎样说给二师兄?”拉一拉侯万通的衣袖,在他耳边说了几名话,侯万通不住点头。
场中诸人都在望着辛一羞、莫之扬,没注意十八婆婆等三个人。但见辛一羞哈哈笑道:“好个年轻人,来,老夫再敬!”双手一环,一股内力激射而出,莫之扬只觉得胸口一震,呼吸为之一窒,体内的混元天衣功受激立即反击。这功法是朱百晓、侯万通毕生苦练的功力,加起来不下七十年,辛一羞本以为他一定会站不住脚,孰知内力如送到一张网上,浑然无用,不由大惊,笑声也就不如先前响亮。李璘上前道:“自古英雄惜英雄,辛教主是老当益壮,莫公子是英雄年少,两位惺惺相惜,我也谨陪一杯。”辛一羞借机下台,收回内力,莫之扬的混元天衣功没有外力入侵,自然收回,三人酒杯相碰,一饮而尽,各自落座。莫之扬心想方才那一杯酒实在太过凶险,若不是自己连遇奇缘,练成两仪心经、混元天衣功、潇湘剑法等绝顶功夫,非得给辛一羞弄得灰头土脸、狼狈不堪。于是对朱侯二人执了一礼。
在座诸人都是好手,知道这一杯酒中辛一羞与莫之扬暗中斗了一场,看来竟是谁都没讨到好处。辛一羞武功深不可测,放眼江湖,仅略逊于秦三惭,莫之扬竟没当场出丑,三圣教各堂主都不由暗暗称奇。本来早有人想找莫之扬一点晦气,这一下再无人有此念头。
李璘十分高兴,端起一杯酒来,道:“诸位同道,本使近来好运不断,一连得了两件异宝。其一就是江湖四宝,其二就是结交了莫之扬兄弟这位好朋友。安贼虽然一时气势汹汹,但本使有三圣教各同道辅佐,有万合帮协助,广交江湖各门派英雄好汉,一定能打败安禄山、史思明之流。本使以前每次来三圣岛,都是戴了面具,此次本使万事俱备,就可以真面目示人了。此中原有隐情,非本使故弄玄虚。来,我敬各位一杯!”三圣教各堂主早就私下传开了李璘的身份,也不是很惊奇,一齐举杯饮酒。
忽然一人站起来说道:“掌令使,江湖四宝的大名小的多次听闻,可从未亲眼见过。小的们想开开眼,不知行不行?”三圣教各堂教徒都穿文士散袍,可胸前图案各不相同,此人胸前绣的是一个金元宝的图形。莫之扬想起死在南霁云剑下的风百向,低声问梅雪儿:“这位是谁?”梅雪儿道:“他以前是元宝堂的副堂主,叫晋来功,看来已升为堂主了。”莫之扬“哦”了一声。
李璘酒意醺然,手一挥道:“这有何不可?来,拿来!”跟随他的八大黑衣剑士献上江湖四宝。李璘依次拿起来给众人看,一一说了名称后,教黑衣剑士收回。一时,厅中皆是议论之声。那新任元宝堂堂主晋来功道:“多谢掌令使,小的可开了眼界啦。以往金梭便由元宝堂收藏,可那时小的没当上堂主,从未见过。”咕嘟嘟将一大杯酒饮尽,落回座去。
李璘道:“江湖四宝,本出自朝廷。大唐富甲天下,然而亦非一帆风顺。自上朝武后以来,朝纲数次遭到破坏,尤其是韦后、武三思乱党,几将大唐江山颠覆。她们偷偷将大批朝廷财宝盗出,秘密藏起。江湖四宝说穿了不过是一张藏宝图。辛教主与各首领大约并不知道,眼下朝廷之中财资困窘,连招兵用的银两也难以筹措。自安贼起兵以来,朝野上下,无不惊慌失措,似是末日来临,在劫难逃。本使早就预言过:安贼必反,并苦苦求索应变之计。本使十五岁起游历江湖,直到结识了辛教主,才知如何以救国难。何也?即是积聚财物,联络豪杰之士,一旦有事,尚不至束手待毙。眼下抗击贼兵,三圣教必是中坚。只要为国效力,破了贼兵,三圣教就立了大功。陛下以往笃信佛教,后又笃信道教。其实,那班和尚道士除了烧香画符,又能做甚?这次贼兵得破,三圣教必能发扬光大。在此,本使先谢过辛教主与各位首领!”抱拳团团一揖。
辛一羞及各堂主忙还礼。辛一羞道:“掌令使折煞老夫了。来人哪,传我号令,明日卯时,岛上各堂弟子会聚三圣殿,由掌令使定夺相关事宜,并立即知会陆省各分堂,以图灭贼大计!”辛一羞老当益壮,这几句话慷慨陈词,声震屋宇。大厅中各首领轰然叫好。莫之扬见连安昭也暗暗点头,寻思:“李璘、辛一羞都是当世英雄人物,所作所为,虽有时不为人所明白,却不枉了一世男儿。便是与南大哥相比,英雄气概也不见得差了。”想起幼时梅落的教导来,心中一惊:“其实人的本事有大有小,但只要骨气在,就是响当当的汉子!”忍不住对安昭道:“昭儿,他们要抗击叛军,我算不算一份?”安昭也饮了几杯,双目中明波流动,低声道:“莫郎,夫唱妇随,你干什么我都跟着你。”
却听辛一羞道:“老朽素知掌令使文武双修,琴剑双绝,近日教中新得了一样奇物,还请掌令使法眼甄别。”李璘道:“什么奇物?”辛一羞打个手势,不一会儿,元宝堂晋来功率四名教徒抬进一口乌黑的木箱,放在大厅中央的一张大桌上。辛一羞道:“请各位移步一观。”李璘、莫之扬、十八婆婆跟了过去,辛一羞命人打开箱盖,却是一箱清水,只是亮晶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