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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呀!你一直在门外等着啊?”王妈听见,也跟着惊叹,“锦绣姑娘,不是我说你,又不是外人了,你要是想二爷、要见他,直接进来等他就成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还在外头偷偷躲着?”
锦绣冻得苍白的脸上,蓦然涌起一片红潮,“王妈你误会了,我跟二爷只是、只是……”这种话要怎么说才好,她转头尴尬地望向左震,以为他会解释,却不料正对上他专注的目光。
“你跟我只是什么?”左震低声问,似是调侃,却又半带认真。
锦绣忽然不知所措。王妈在误会他,不只是王妈,外头有多少人都在谣传,他跟她的关系;没错,她在百乐门跟他共舞,也在宁园过了夜,但事情并不是外人想的那样,二爷是二爷,而她不过是百乐门一个舞女而已!
他为什么不解释?
锦绣瞪着左震,看他的样子,似乎并不把这误会放在心上。
左震移开了目光,淡淡岔开话题:“你先说说,在外头等了一夜、冻成这样,到底是有什么事?”
锦绣哑口无言。对啊,傻子一样等了整晚,她到底在等些什么?
慢慢地把眼睛从左震脸上移到他的身上,却赫然发现,他袖口上一星半点不显眼的殷红——是什么,是血迹?!她呼地站了起来,紧张地俯下身,捉起他袖口,“这红的是什么,一点一点的,啊,鞋子上也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左震一声不吭,看着她紧张忙碌地上下打量、自言自语,最后,她终于抬起头,那双幽黑的眸子里,盛满了深深的担忧。她喃喃地道:“你……你没事吧。”
左震心口一阵紧缩。她在外边冻了一夜,就是为了这个?她迷茫的眼里,深深的担忧,就是为了这个?
可是慢着。刹那失神之后左震蓦然一醒。他不能再犯上次那么荒唐的错误,锦绣所担心的,应该是英东。就好像今天,她浑身湿透头发滴水,冲进七重天跟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二爷,你要救英少。
收敛了心神,压着心里的悸动,他勉强问锦绣:“你来,是不是想问英东的消息?”
她会答什么,是或者不是?这一刻,他心里竟然有少许微微的紧张,微微的矛盾。话已经问出口,才觉得自己荒谬,他希望锦绣怎么回答,难道他希望,锦绣并没有把英东的死活放在心上?
锦绣一呆。哦,对了!英少。她终于想起来了,自己是为了等待英少的消息,所以才会来这里,“是啊,是啊。”她一迭声地点着头,“英少现在怎样了?”
“还好,中了三枪,可是都没伤着要害,命总算保住了。”他淡淡道,“现在大哥在照顾他,你放心,很安全。”
“中了三枪?!”锦绣却忍不住跳了起来,“中了三枪,你居然说他‘还好’?不行,我得去看他。”
左震开什么玩笑!一个人连中了三枪,还怎么可能“很安全”?就算是铁打的,只怕都散架了。
左震没有看她。心里一层层涌上来的陌生滋味,像是苦涩。
“现在英少还在医院,天亮之后才能过去。”他起身,掉头往外走,“你先在这里睡一会儿,等我回来接你。”
“你刚回来,就又要出去?”锦绣愕然,“怎么还——啊、啊嚏!”她话来不及说完,一个喷嚏狼狈地喷了出来。
正好王妈端着热腾腾的姜汤进来,一见她这模样,赶紧放下姜汤,递过条手帕,“着凉了吧!看你身上这衣裳,还都是湿的……”
左震停下来,不禁暗自叹了一口气。真是输给了锦绣,“王妈,你帮锦绣找件干净衣裳换上,叫她喝了姜汤睡一觉。”
“邵晖失踪了,现在还没下落,我急着找他。”左震回过头,“你只要好好在这里待着,就算帮了我的忙了。”
锦绣停住脚。邵晖,谁是邵晖?忽然想起,上次从宁园出去的那天早晨,碰见的那个黑衣的男人,苍白冷峻如岩石,眼神却又那么温暖。他一定是左震身边最亲近的人,不然此刻左震的眼里,怎么会有那么深的忧虑?
凌晨时分,向公馆。
一间书房,一张宽大的檀木书桌,隔开面对面坐着的两个人。
左震一手支着额,“何润生倒是已经招了。他说主使的人是连川,他在邵晖走私的货船上动手脚,被连川拿住了把柄,所以用这个要挟他。石浩已经连夜抓了连川,现在还在审,这小子倒嘴硬,一口咬定,就是他自己出卖了邵晖和英东。”
向寒川扬起眉,“你认为,他没说实话?”
“他说的那些,我一个字也不信。”左震微微苦笑,“何润生是邵晖的人,捅了娄子怕犯在他手里,所以出卖邵晖,这个说得过去;但连川一向不参与水上的买卖,他跟邵晖能有什么过节,以至于宁可冒这么大的险,非杀了邵晖不可?要说是贪图什么好处,我还真想不出来,到底多大的利益,叫他敢跟整个青帮作对。”
“再说,连川通过何润生,知道邵晖的行踪不算难;问题是他怎么会去对付英东?要不是背后有人收买,他就算杀了英东,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左震接着道:“我怀疑,这件事背后不只是一个人、一股势力,应该是几拨势力联手、各有各的目的,大哥参与华商会主席之争、英东修建跑马场、长三码头垄断水运,这些都可能是导火线。但现在搜集到的疑点太少,线索还是太模糊,我们总不能草木皆兵地四处撒网,这样只能是浪费力气,最后还打草惊蛇。”
“青帮里头有人家的暗桩,先得拔了他。不然我们做什么也是白忙。”
向寒川点点头,“那我等你消息。这件事就由你来安排,我这边也会多加人手小心防卫,若是需要什么帮忙,你只管开口。”
“不错,目前我们所有的力量都只能用来防范。”左震若有所思,“何润生已经露了底,连川也落在我们手里,这消息很快就会传到对方耳朵里,他们一定会慌,说不定很快就会有行动。连川现在还不肯说,但我估计他也撑不了多久,如果他背后还有人,我倒想看看,他还能沉住气到什么时候。”
“我去医院的时候,见过英东,也见了你那个小跟班阿三。”向寒川微笑,“听说,你已经使过一次诈了?你叫阿三回来找石浩,不过是放了一个饵,其实钓的是何润生这条鱼;然后就来了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真有你的。不过你怎么知道,当时码头上,就有他们的人在其中?”
左震淡淡道:“长三码头是我的地盘,周围的布防我自己清楚,要是没有人在里边接应,外人想进来偷袭,那简直就是笑话。至于这个人当时是不是还留在码头,我也不确定;但他们对付的绝对不只是邵晖一个人,杀了邵晖不是目的。既然事情还没有得手,必定有人在暗中观察我的反应,盯着我的一举一动……到底有没有这个人,这个人是谁,只要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向寒川眼里的笑意更浓。他欣赏地看着眼前自己这个拜把兄弟,当年他们一起,自风风雨雨中创业起家,当中什么样的风险没遇见过?对左震的性子,他是最清楚不过了,即使情况再坏再危急,他也绝对不会乱了方寸。往往在突然遇上危机的关头,别人都还张皇失措的时候,他已经敏锐地抓住了那个稍纵即逝的契机,变被动为主动,扭转整个局面。
从来就没有什么能难得倒左震。他够狠,够准,心思细密,手眼通天。
左震脸上掠过一丝阴霾,“还没有……我已经通知了道上所有的帮派、所有的堂口,谁的人先找到他,保住他的安全,就算我左震欠他一个人情。”
向寒川闻言也不禁一怔。左震说得平淡,但这句话的分量,实在不比寻常。左震的一个人情?这就等于是金屋华宅、香车宝马,也等于是强势的靠山、腾达的机会,但凡出来打拼的人,谁会不动心?
“难道我们自己这边,还没有找到一点线索?”向寒川问。
“不能说一点都没有。”左震道,“邵晖出事的时候,雨正下得大,对方派出来的人也绝对不会是生手,撤得很干净,除了一点血迹,几乎什么都没留下。我赶到码头的时候,只找到一只断指、一个戒指,现在唐海已经在查,不用多久就会有消息。”
向寒川点点头,站了起来,“我们再担心,现在也只能静观其变。我不放心英东,还要再去一趟医院,你也一道去看看?也许他醒过来,还能想起当时的情形。”
左震答应着:“好,我回去接了锦绣一起。”
“锦绣?荣锦绣?”向寒川意外地回过头,“上次在百乐门,我见过的那一个?听说她是明珠的妹妹,也不知道英东从哪里把她找出来的。明珠不肯提,我也不方便多问。”
左震道:“她是从镇江到上海来找明珠,才碰见英东的。”
左震简单地答:“她一向喜欢英东。”
向寒川略一沉吟:“但当着我的面,英东一直没提起过……不过我倒是听说,这一阵子,他跟荣姑娘经常一起进进出出。“
左震没再说什么。
“抽支烟。”他从怀里摸出白金的烟盒,弹开来抽了一支,递给向寒川。
“哦,对。”左震醒过神来,也忍不住笑了一下,把烟衔在嘴边,又在浑身上下的口袋里摸来摸去。
“打火机就在桌子上。”向寒川挑起眉,看着他,“震,这两天你是不是太累了,怎么神思恍惚的?”
他的神思恍惚,不是因为累,现在什么时候,外面有多少事等着他去安排?再累他也得打起精神。只是,想起了锦绣,他就分心。
向寒川脸上浮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你这种神色,我还从来没见过。是跟荣锦绣有关?”
“我有点困了。”左震像是没听见他说什么,站起身穿上外套,“你先去英东那边看着点,我回去接锦绣,马上就到。”
“现在锦绣在你那里?”向寒川再问,语气已经明显地不怀好意了,“我听说,左二爷是从来不带女人回宁园过夜的。”
这件事有点意思,荣锦绣到底是谁的女人,左震还是英东?
“我先走了。”左震当然知道他想说什么,没给他机会追问,四两拨千斤地走为上计。
左震怎样也没想到,一回来就听王妈说,锦绣真的病倒了。
她淋了雨,又冻了一夜,加上这突然而来的惊吓、担心、焦急,想必是再也负荷不起了。
左震回宁园的时候,她还在昏睡,而且发着高烧。王妈急得满屋子乱转,“二爷,你可回来了,我正不知道怎么办好呢。躺下的时候还好好地说着话,刚才我过来叫她,才发现烧得烫手,人都迷迷糊糊的了。”
十二月的天气,那么大的雨,她穿个跳舞裙子就跑出来,难怪会发烧。
左震低下头,果然,锦绣足底红肿一片,还有几处半凝的伤口。
想起在七重天,看见她的第一眼,她裙子湿透、头发滴水、赤着脚站在门口的样子;想起她说的第一句话,二爷,你要救英少;想起出门时候的一回头,她追到门口,说:外面黑,二爷千万要小心。
一时间,心里微微刺痛,无限苦涩。
她担心英东?多么的担心,什么样的急切,叫她不惜淋着雨冒着险连鞋子都不顾得穿,就从百乐门里跑出来!
“你照顾锦绣,给她敷上冷毛巾,人会舒服一点。”左震嘱咐王妈,“我出去接医生回来。要是唐海来找我,叫他在楼下稍等一刻。”
“二爷,我煮了杏仁粥,你好歹先吃碗粥再出去——”王妈追到门口,却见左震已经发动了车子。
“我没有时间。”
锦绣醒来的时候,窗外漆黑,床头只有一盏小灯,柔和地亮着。
王妈正靠在床头打瞌睡,不对吧,她好像觉得自己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