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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地底伸出的黑褐色藤蔓穿透水泥的地板和不锈钢的床板生长在沈恒的身体里,以他的身体为土壤,血液为养分,不停地成长,成长。
沈恒的床下密密麻麻全部都是黑色藤蔓的枝叶,连接着地底,连接着黑色曼陀罗花的根茎。
“这是他自己的选择。”司徒狼开口,他怀中的小狼抬起头,冷漠地扫了一眼周围人们各异的反应,然后在主人的示意下缩了回去。“只有变成植物的根,才能控制住它的种子。”
“就算控制住了,又能怎样?那些种子到底是怎么杀人的?”苏丹青挡在阮靥面前,一字一顿。“请您解释。”
“这株植物的名字,就叫做‘萼叶盛宴’。”司徒狼依然有条不紊。“但为了鉴别它真正的能力,它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做‘换魂’。”
“换魂?”殷焰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难道,它能置换人类之间的灵魂?”
“不,它置换的不是人类之间的灵魂,而是人和植物的灵魂。简单来讲,‘萼叶盛宴’就像一个灵魂转换机,它发出命令,通过自己的种子——也就是殷潜发给那些吸血鬼猎人随身携带的所谓‘护身符’,把自己制造的‘虚假灵魂’和人类真实的灵魂互换,并通过种子把这些灵魂汇集到萼叶盛宴的母体体内。经过一年的孕育,这些灵魂就会‘结’成‘萼叶盛宴’的‘灵魂果实’,而‘灵魂果实’是有实体的。因为有‘虚假灵魂’支撑,被偷走灵魂的人类不会有任何感觉,但是他们的灵魂和生命却已经不在自己身上了——这么说吧,拥有‘虚假灵魂’的人类即便肉体受了致命伤也不会死,而是进入‘假死’状态,很快便可以恢复,但是拥有这些人类的真正灵魂的‘灵魂果实’如果被伤害,那么这些人就会死。”司徒狼并不着急,慢慢地解释。
“你的意思是,吸血鬼猎人们的生命被‘偷换’了吗?可这样做到底有什么意义?”殷焰急了。“如果只是这样,那为什么吸血鬼猎人们的死又跟吸血鬼们扯上了关系?”
“当然有关了。吸血鬼猎人大人,别急,你想要知道的一切,我都会一一解释的。蝎子!”司徒狼转身,唤那黑衣男子。
蝎子抬头,合起手中黑色的生死簿,“沈恒的意思是,不仅要杀光所有的吸血鬼猎人,还要他们受尽折磨而死。而沈恒认为,如果要对吸血鬼猎人施加刑法,最理想的行刑者非吸血鬼们莫属。因此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狼医生就出主意说,刚好五十七年后吸血鬼之间要进行一场十分‘逼真’的军事演习,那么就顺便一起,把仇报了吧。于是这位狼医生就事先跟吸血鬼正规军总部这边大好了招呼,把这一次的军事演习的题目定位为‘互相残杀’,然后进行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追杀者为‘赤茔’,被追杀者为‘玄饮’。而所有参与演习的对象都会得到一个虚假的‘身体’——当然吸血鬼们是完全不知道的。其实远在演习之前,吸血鬼们就已经被集中管理在了某个军方区域,陷入昏睡。在他们昏睡期间,他们的意识会经由‘萼叶盛宴’与它的‘灵魂果实’‘对接’——狼刚才也说了,这个‘灵魂果实’才是吸血鬼猎人们的真身,而这些‘灵魂果实’是有实体、并且外表是可塑的,也就是说,沈恒把这些‘灵魂果实’雕刻成了吸血鬼们的样子,它会像真正的身体一样有痛感,也会死亡,并会在死后彻底消失,而一旦这个‘灵魂果实’的身体死亡,吸血鬼们的灵魂就会回到狼的封印内,但那些相对应的吸血鬼猎人,却会因为真正灵魂的消亡而死,死亡的方式,就和那些‘果实’身体死亡的方式一模一样。我这样讲,你们明白了吗?”
殷焰哑口无言。
吸血鬼猎人们居然是死在自己族人的密谋之下,这是多么可笑的事实?
“那么事到如今,你又为何对我们说这些?”一直沉默着的殷潜拄着拐杖坐直身体,望向司徒狼。“沈恒不是要灭我们全族吗?那么都到了这个节骨眼儿上,你又为什么要告诉我们这些,让吸血鬼猎人们死得瞑目吗?”
“别激动,小朋友。”司徒狼敛起笑容。“沈恒为了培养出这株‘萼叶盛宴’耗费掉了全部的灵魂,所以他的身体早就‘死’了只靠一口余力撑到现在。而他之所以找我,是因为他需要我帮他进行把肉体和灵魂作为‘活祭’献给这些花朵的仪式,还有完成仪式之后,能够照顾好他这一整个园子的花,以及余下的屠杀工作。这毕竟是只有我们‘噩梦’才能做到的事情。但我接下这个工作的目的,并不是为了钱——沈恒那个穷鬼也付不起请我的钱。可我还是接受了他的委托,因为我想要去除沈恒的心魔,让他可以无怨而终。”
显然是没有料到司徒狼会这样说,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水墨画的手依然蒙着我的眼睛,而我却已经在这冗长的解释中慢慢平静。终于,我拉下水墨画覆在我眼睛上的手,安静地望着司徒狼,“那,到底是为什么?”
司徒狼看着我,会心一笑,“为了感谢他愿意为了吸血鬼而向人类复仇的这份决心,还有温暖了吸血鬼心灵的这份珍贵的心意。”
人们许久都没有说话,许是为了揣测他这句话里的含义,许是单纯的无话可说。
“那么,你打算怎么做?怎么做才能让他无怨而终?”殷焰轻轻吐出一口气,看着司徒狼。
“如果真杀光了吸血鬼猎人,沈恒也不会快乐的。”司徒海鸥缓缓抬起头。“这么多年来他真正的心结并不仅仅是要复仇而已。我们想让他意识到这一点,才帮了他。所以,已经够了,而且最重要的是,我们也在这个事件中获知了吸血鬼们的态度,那么沈恒现在也应该已经明白,当吸血鬼原谅吸血鬼猎人的时候,也就是屠杀结束的时刻……”
“凭什么?”蓦地,一个轻柔的声音打断了司徒海鸥的话。他回头看到那个年轻护士低着头站在沈恒的床前。
“阿零。”司徒海鸥叹息一声。“接受吧,沈恒早已经在五十七年前就开始死去,现在,他的目的已经完成,身体成了空壳,灵魂也已经化作仇恨,喂养了这株‘萼叶盛宴’。你就算继续等,他也不会再回来了,就算是灵魂也……而且,你与那只吸血鬼的约定也早已经完成,你不欠任何人的了。”
“不……你们都不了解他!”护士抬起脸,眼角处是斑斑泪痕。“你们有谁真正考虑过他的感受?六十年来,他的心痛你们有谁知道?就算为了沈恒这么多年来的心痛……那些吸血鬼猎人们也该死,他们全部都该死!”
仿佛是突然间将心底的愤怒全部爆发出来似的,护士阿零猛地大吼一声,一对洁白的巨大羽翼便从她孱弱的脊背上倏地伸出,所及之处,金色斑驳!
“……出去。”阿零的声音在颤抖,娇小的身躯骤然迸发出巨大的力量。“这是沈恒的家……你们,全部都给我出去——”
狂烈的力量骤然撕破空气扑面而来!我一时间没顶住,差点儿直接被撞飞出去。还好水墨画在我身后,一伸手便封了一个结界在我们的周边,于是那些炙热的光芒摩擦着结界的光壁被劈开了,四散的力量在房间的各处流窜,将这幢仿古的建筑打得千疮百孔。于此同时,我感觉到房间里各处都封满了结界,估计大家都没怎么受到伤害,看来这只天使的阶别还不算太高。但我没想到的是,就在这股力量还在到处流窜的时候,另一股更大的力量突然再度来袭,而且这一次更迅疾更猛烈,等级至少比第一次的高出二十倍以上!我惊呼一声,感觉水墨画也有点撑不住了。果然,水墨画接下来的动作就是立刻收了结界,抱着我闪身就跑——两个起落之后,我们惊魂未定地站在了仿古宅邸的百米之外。而苏丹青比起水墨画来要惨上许多,他左手抓着阮靥,右手抓着卿尧,看起来连累带吓被折磨得够戗。殷家爷孙俩的力量比较平均,虽然逃得不远,但好歹也躲开了直接的攻击,只是被余波及,撞得连连后退。
等到我们大家都平静下来再往宅子里看时,却着实被眼前的场景雷了个半死——那只可怜的小天使已经被后面的这个力量直接撞晕了过去,翅膀无力地垂在她的身体两侧,瘫在地上。蝎子站在沈恒的床边,设结界保护了沈恒。而司徒狼眼下正抓着司徒海鸥的翅膀——没错,然后是司徒海鸥的,巨大无比的,洁白无瑕的,比小天使的要大上一倍、也要漂亮上无数倍的纯洁羽翼。司徒狼抓着这样绝美的翅膀,然后扯着司徒海鸥的耳朵破口大骂。
“死鸟!我警告你多少回了?别随便为了个破事儿就把你那破鸡翅膀折腾出来!你当这是你家后院啊,说出来就出来?你知道你亮一次翅膀我得赔人家多少钱吗?赔房子赔车赔钱也就罢了,搞不好还得辛苦蝎子为那些被你一膀子拍死的可怜虫赔命!你怎么就不能长点儿记性!”
而司徒海鸥则一脸的无辜,“我只是想保护沈恒罢了,谁知道一不小心就把翅膀张开了……呜,狼,我错了,饶了我吧……”
……
这一刻,现场观看了这诡谲一幕的人们的心灵全部扭曲了。
还好这个闹剧没有持续太久,司徒狼很快就“放开”了司徒海鸥——实际上是扯着他的翅膀把他扔了出来。然后和蝎子一起走到外面来,站在我们的面前。
“那只天使叫阿零,”司徒狼对苏丹青说。“她和你妹妹苏映水有过一些交情,还曾经打过赌,谁输了,就要替对方做一件事情。后来苏映水赢了,本来没打算真的让阿零做什么,但谁知道后面居然碰到那种事情。于是苏映水临死前找到阿零,要求她执行那个约定,而约定的内容,是代替她,守护沈恒。所以,阿零才不惜违背天堂条约在人界守护沈恒,一守,便是六十年。”
“有时候,命运真是奇怪。”被扔过来的司徒海鸥默默地从地上爬起来,目光放在原处的黑色曼陀罗花田上。“那时候,她们赌约的内容就是看谁先摘到那片花田里的曼陀罗花,映水先得到了,但是摘花的人,却是沈恒。阿零,心里也是痛苦的吧,她只是想好好履行约定而已。”
“够了。”苏丹青别过头。“我不想听。”
司徒狼笑笑,转身面对身后的一大片花田,“现在,这一片的花田都是‘萼叶盛宴’的枝叶,它们以沈恒灵魂所化的根茎为正中心,繁衍生息。而那些死去的吸血鬼猎人的尸体和与之对应的‘灵魂果实’也已经深埋于‘萼叶盛宴’的根茎之下。现在,只要斩断这些花朵与沈恒的连接,一切就都将结束……”
“不对。”梦游般的卿尧突然开口,打断了司徒狼的话。他的掌心慢慢攥紧,混血儿特有的透明肤质让他皱起的眉头尤其惹人心疼。“……父亲恨的不是吸血鬼猎人……他恨的是……”
“卿尧,无论沈恒恨的人是谁,对现在的我们而言都没有如何意义,现在我们所要做的,是让这一切都结束。”司徒狼转身,伸手折下一片植物的叶子,指尖在叶脉上一点,脆弱的叶片便化作了翠绿色的剑锋。司徒狼看着卿尧的眼睛,把这绿色的长剑放入他的掌心。“由你来做,可以吗?”
卿尧愣了一下,绿色的长剑冰凉,却烫得他的掌心生疼。
“这么做,就都结束了吗……”他轻轻地问,不知道是问司徒狼,还是在问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