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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妈已经在院子中间放好了师父所需要的香线,红烛等东西,师父走过去,转身对我道:“发仔,退到后面去,待会儿不管看见什么都不要出声!”
我点点头,退到院子边上,静静地看着师父施展起法术来。
师父站在院子中间,右手从背后唰地变出一把桃木剑,那剑只有三寸长,浑身泛着暗红色的光芒。他从怀里摸出三张黄符,双手做了个法诀,然后手一扬,三张黄符变成三道精光,倏地从放在地上的三根红烛上飞了过去,嚓地一声,三根红烛全部燃烧起来。黑暗里,那三根红烛就像三只幽灵,随风轻轻摇曳着。
只见师父用手指夹起一撮香线,用嘴对那香线轻轻一吹,那些香线竟然全都燃烧起来,冒出缕缕轻烟。我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感觉师父就跟变戏法的大师一样。
师父对我说道:‘发仔,你过来!”
我走到师父旁边,师父指着地上的糯米道:“你将这些糯米围着这个院子洒上一圈。”
我点点头,沿着院子一边走一边洒着糯米。等我洒好糯米,师父将一圈红线埋在那些糯米里,然后用红线在院子中央布了一个蛛丝般的网。
师父拿起桃木剑舞了几个剑招,嘴里喃喃念着我们听不懂的咒语,然后那把桃木剑竟然旋转着悬浮在半空中。暗红色的剑芒就像伞盖一样倾泻下来,我被笼罩在这团红光里,感觉无比温暖。
做完这些,师父静静地在院子中间坐了下来。我问师父我们现在要做什么,师父说:“等!”
“那我们要等什么?”我问师父。
师父道:“怨灵!”
夜凉如水,黑黑的乌云遮蔽了苍穹,难道这世界上真有怨灵?
师父忽然叫道:“他来了!”
我立马紧张起来,我从来没有见过鬼魂是长什么样子的,会不会是像传说中那样青面獠牙,浑身浴血呢?
师父说:“鬼魂怨灵都是没有实体的,一般人根本就看不见。”
我问师父,“那你为什么能够看见呢?”
师父说:“只有两种人能看见这些飘浮的魂灵,一种人是天生通灵的人,也就是我们常人所说的阴阳眼,第二种是开了天眼的人。”
我诧异道:“开天眼?师父,什么是开天眼?”
师父并没有回答我,他双手交叉在胸前,捏了个不知什么法诀,嘴里念念有词。
多行不义(12)
忽然间,院子里阴风大作,一片飞沙走石,屋檐上的瓦片都被掀了开,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我睁大眼睛死死地盯着周围的一切,但却没有发现任何的异样。
师父猛地一声大喝,只听砰然声响。洒落在院子周围的糯米全都飞了起来,糯米纷洒中,一道暗红色的红光蓦地一闪,那是埋藏在糯米里的红线。只见东南角上的那条红线忽然变得弯曲,像是有什么东西撞在了上面。
红线被触动了,院子中间的那张蜘蛛形状的丝网也跟着触动。黑暗里,红芒乍闪,那张蛛网呼地飞将出去,像是把什么东西给兜在了网里。
师父站起身来,面沉如水:“有德报德,有怨报怨。阴阳有界,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说话声中,右手食指与中指紧紧并拢,一股无形旋风萦绕在师父的身旁。师父的长发飞扬起来,就像是流年的落光,只听他厉声喝道:“急急如律令!”
悬浮在半空中的桃木剑忽然滴溜溜一个转身,向着院子的东南角飞速射去。
砰!精光迸裂!红线寸寸断裂,桃木剑旋转着飞回师父的手中,我看见桃木剑的剑尖上竟然缓缓溢出了暗红色的血液。
师父从怀里摸出一叠黄符,随手往空中一抛。那些黄符在空中燃烧成一只只火焰蝴蝶,翩跹,直至坠落。
万籁俱寂,弥漫苍穹的乌云慢慢飘散开去,露出清冷的夜空。夜,已经很深了。
第二天清晨,我还在睡梦中就被老爸给吵醒了,老爸一脸焦急地问师父道:“师父,我爹他不见了!”
爷爷不见了?!我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爷爷昨晚上不是还在家里吗?怎么早上起来就不见了?周旺财的事被我们发现了,莫非他……想到这里,我飞快地穿好衣服,趿拉着拖鞋跑到院子里。昨夜师父施展的法术让我称奇不已,我第一次有了想学习茅山法术的念头。
爷爷的卧室里空荡荡的,被子也叠得整整齐齐,像是一宿没睡。
师父安慰老爸道:“你别担心,光是着急也没有用,我们在家等等看吧!”
傍晚的时候,爷爷神色疲惫地回来了。老爸赶紧迎了上去,“爹,这一天你都跑到哪里去了,可把我们给担心死了!”
爷爷径直走到师父面前道:“师父,今天我去城里的公安局自首了!”
爷爷去自首了?!我蓦地一惊,自首就能让良心得到安宁么?
师父哦了一声道:“那公安局的同志什么说?”
爷爷一脸无奈道:“他们把我当成神经病给轰了出来!”
多行不义(13)
爷爷一脸无奈道:“他们把我当成神经病给轰了出来!”
晚上的时候,镇长杨白老来了,自从看了黑爷的笔记之后,我对这杨白老愈加反感,总觉得此人既胆小又奸诈,只可惜怎么没有被那花斑大蟒给吞进肚里。杨白老是来找爷爷的,我忽然发现杨白老脚上的那双皮鞋有些熟悉,仔细一想,原来昨天在我们后面偷偷摸进黑爷家中的那个人就是杨白老,只不过他去黑爷家做什么呢?看样子他昨天是去找东西,那他是想找什么东西呢?莫非他也是在找黑爷的这本笔记本?
杨白老在爷爷的卧房里,不知和爷爷叽哩呱啦地说些什么。两人越说越大声,到后来都有些激动,中间还伴随着茶碗落地的乒乓声,看样子两人是吵起来了。
我偷偷地跑到爷爷房间外的窗户下面蹲着,我想听一听他们两个到底在谈论些什么。只听杨白老说道:“你知不知道黑爷有记笔录的习惯?”
爷爷冷冷地说:“不知道!”
杨白老道:“你怎么会不知道呢?自从来到这里之后,黑爷没事儿就将以前的事情写在一个笔记本上,那个本子上肯定也有记载我们当年做过的事情。现在黑爷死了,我们不能让那本笔记本落入别人的手中,不然我们都得完蛋!”
爷爷道:“杨白老呀杨白老,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怎么一点也没有变呢?这么多年了,难道你就吃得好,睡得香吗?那些不可饶恕的罪孽会跟随我们一辈子的,醒醒吧!”
杨白老道:“你现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为什么吃不好,我又为什么睡不香?现在我是一镇之长,我的好日子还没到头呢!”
爷爷冷哼道:“实话告诉你吧,今天我去市公安局自首了!”
“什么?!”杨白老惊叫失声,“你他妈的该不会是疯了吧?自首?掩藏了这么多年,你现在跑去自首?我C你大爷的陈重,你是存心想害死我不是?”
爷爷的情绪也颇为激动,“我可不想带着愧疚活下去,你没看见黑爷是怎么死的吗?你知不知道,是周旺财回来复仇啦!”
杨白老大声道:“呸!我不信!我不信!即使周旺财再出现在我面前,我依然会杀死他!”
爷爷长叹一口气道:“杨白老,你怎么如此执迷不悟呢?”
杨白老道:“你去公安局自首,那些警察怎么说?”
爷爷道:“怎么说?当然是成立专案组下来调查呗!”
爷爷这话把杨白老给唬住了,杨白老砰地踹开房门走了出去,“陈重!我不会放过你!”
爷爷缓缓走到房门边上,看着杨白老的背影喃喃道:“多行不义必自毙!”
多行不义(14)
杨白老死了,在从我家回去的第三天夜里。死因不详,据他老婆说,一觉醒来,就发现杨白老浑身冰冷,早已断气多时。鬼魂索命的传闻又在镇上风一般的蔓延开来,最近一段时间,只要到了晚上,家家户户大门紧闭,街上空无一人。其实如果真正有鬼的话,那些大门又怎能将鬼魂关在外面呢?该来的终究要来,该还的终究要还,这个世界本就是因果报应,轮回反复。
自从杨白老死了以后,爷爷变得郁郁寡欢,模样也一天比一天苍老。我经常看见他一个人呆呆地望着天空,楞着出神,然后,重重地叹一口气,默默地走回房间里,再也没有半点声响。老爸看着爷爷迅速消瘦的身子骨,焦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爷爷拒绝服食老爸带回来的中药,也拒绝服用老妈为他炖得参汤。不出半月,原本身子骨还算硬朗的爷爷,此刻却瘦得只有一层皮,他脸颊两边的颧骨高高地突起,眼眶深陷,看上去颇为吓人。
爷爷病了,不知是什么病,不吃也不喝,只是睁着眼睛发呆,有时候能呆上一整天,任谁叫他他都不答应。老爸请了镇上最大的大夫来给爷爷看病,结果那大夫被爷爷给轰了出来,最后大夫开给老爸的药方上写着:精神病!老年痴呆!
我知道爷爷为什么病了,只是他的病是没有解药的,因为他患的是心病。师父说爷爷是患上了深层次忧郁症,能不能好转关键得看他是否过不过得了自己的心结。
秋天渐渐来临了,枯黄的树叶一片一片纷扬着落下,宣示着生命的又一场轮回。秋天是离别的季节,天地间徘徊着萧瑟的气氛。
爷爷愈发不行了,他瘦得像根枯柴,仿佛在默默燃烧着最后的一点生命。师父说,爷爷熬不过这个秋天了。我忽然很伤感,我第一次目睹着至亲的人就要这样的离去,但我无能为力。
爷爷这些天老是反复念叨着一句话:“多行不义必自毙!”
我想,爷爷在临终之时,也许终于明白了这句话的深刻含义。
爷爷拉着师父手问师父道:“你说我到了阴间会碰见周旺财吗?”
师父说:“也许会的!”
爷爷说:“阴间还能杀人吗?”
师父说:“不知道!”
爷爷沉重地阖上眼皮,喃喃自语:“如果阴间还能杀人的话,周旺财会杀我报阳世的仇吗?”
爷爷死了,在这个料峭的秋季静静地死去。不知道他还会不会遇到周旺财,也不知道他会不会遇到黑爷,杨白老,更不知道他会不会真的解脱。
师父给爷爷选了一处好的风水,爷爷下葬那天我没有哭泣,因为我知道,这就是爷爷的命。凉凉的秋风吹过我的脸庞,这短短的日子里,我竟然经历了这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我忽然觉得世界之大,我们不过是井底之蛙,沧海一粟。
……(本卷结束) ……
第十卷
遗命(1)
爷爷的头七过后,师父对我说:“发仔,这件事总算暂时告一段落了,我们还有其他事情要做,休息两天便出发吧!”
我点点头,心中升起江湖游侠的自豪。
师父说:“叫上强子,这次我要带你们出趟远门!”
我问师父要去哪里,师父说:“我们先去找一个人!”
三天之后,一切收拾妥当,我和强子跟着师父出发了。
我奇怪地问强子:“你妈允许你出远门?”
强子道:“我是偷偷溜出来的,我给她留了张字条,告诉她我要出去闯荡江湖!”
我说:“那你妈八成以为你参加黑社会去了。”
强子问师父道:“师父,我们这是要去找谁啊?”
师父道:“神婆!”
我的眼前立刻浮现出那个打扮奇怪,但本领颇高的老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