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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月见我肯吃东西,已是大喜。听我这么说,忙过去端了一碗炖肉放我面前,笑道:“爷尝尝这个,昨儿他们才打的一头鹿,肉新鲜的很呢!”
我依言夹了一块鹿肉,放到了嘴里,还没有嚼,只觉一股腥膻之气直冲进鼻子里,我忙吐了出来,皱眉道:“这是……”话还没说完,只觉得胃里一阵翻腾,嘴一张,“哇”的一声,方才喝的几口燕麦粥已尽数吐了出来。
暗月顿时慌了手脚,忙过来轻轻的拍着我背,急得只道:“这是怎么说?怎么好端端的便吐了?”
我伏在桌上喘了几口气,笑道:“不妨事,想是方才吃得急了些……”话犹未落,又是呕了几声,我这几日本来就没吃多少东西,此时胃里早已吐得干干净净,但仍旧在不停地干呕。
直过了半晌,几乎连胃里的酸水都吐光了,我才停止了呕吐,只觉得头昏眼花。暗月早已急得满头是汗,安儿和浅星更是急得快要哭了出来,唯有阿吉还算镇定,过来扶住我,道:“你们且别急着哭,先把爷扶到床上去歇一歇。”
我定一定神,扶着桌子勉强站起来,道:“没关系,我自己能走……”刚支起了一半身子,我脚下一软,顺着椅子便要往下滑,阿吉和暗月正在我左右,急忙一把抱住了我。
我只觉得全身力气都像要抽干了一般,连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只得软软的靠在他们身上,由得他们四个把我扶到床上躺了下来。
暗月帮我垫好枕头,安儿和浅星已捧了茶盏和唾壶过来,道:“爷,漱一漱口罢。”我漱了几口,阿吉端过吃的茶来,跪在床头,喂我喝了几口热茶。我心中微微觉得好受了些,便笑道:“好了,没事了……”忽觉胃里又是一阵翻腾,口一张,刚刚喝下的热茶竟而也尽数吐了出来。
浅星急得哭道:“怎么好?怎么连茶水都吐?”阿吉跺脚道:“小祖宗,这是让你哭的时候么?还不快出去唤个大夫进来!”浅星答应一声,抹头就往外跑。
我伏在枕上,闭了眼睛微微喘气,只觉得全身乏力,头发更是早已被汗水濡湿了。暗月取了条帕子,轻轻地给我拭汗,轻声道:“爷,现下觉得怎样?”我有气无力的软软道:“不知道……累得很……”
阿吉道:“这不是一两日了罢?这几天爷一直不大对劲。”我这会儿又歇过来了,觉得已经好了,挣扎着坐起来,强词夺理道:“谁说的?就是今天才有点儿不舒服的!”
暗月忙扶住我,道:“爷,好生躺着罢,又起来做甚么?”我笑道:“没甚么事了,爷身强力壮,一会儿就好了。根本甚么事都没有嘛,看把你们吓的。”
安儿看我大约是好了,立刻开心起来,笑嘻嘻道:“看爷的样子,倒像是跟女人害喜了一般,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觉得安儿把“爷”和“害喜”两个词连起来,十分有趣,不由得伏在枕上捶着床哈哈大笑。
我揩了揩笑出来的眼泪,道:“安儿啊……你叫我爷,可是男人又怎么会害喜呢?哇哈哈哈!”安儿也觉得有趣,跟着我一起笑。
我笑了半晌,抬起头来,却见阿吉和暗月一脸凝重的看我,我觉得背后寒毛直竖,结结巴巴的道:“你们……干……干么这么看我……”
暗月低头算了算,抬头迟疑道:“信期有两个多月没来了罢?是不是真的……”我急忙分辩道:“这两个月整日东跑西跑,现在又是战时,不准也是有的。以前去年不也是一直不怎么准么?是不是是不是?”
暗月道:“以前再迟,少则三五日,多则□日,也就来了,这次……可是都拖了一个多月了……”我兀自在垂死挣扎,道:“说不定再等几日就来了,我这几日正觉得不舒服呢,哈哈,哈哈!”
阿吉和暗月不说话看着我,安儿则是掩着嘴,大大的眼睛睁着,一时不知所措。我干笑了两声,见没人搭理我,只好闭了嘴,倒回床上,拿枕头盖住了脸。
静默了一下,阿吉开口道:“爷……”我翻个身,抱住枕头,可怜巴巴的道:“我该怎么办啊……”阿吉坚定道:“回燕京!”
我大惊,一翻身坐起,大声道:“不回!不回!死也不回!”阿吉深吸一口气,道:“那爷想怎样?”我又倒下,愁眉苦脸的咬着被子道:“我不知道……怎么办怎么办啊?”纠结半晌,我又翻了个身,手一挥,断然道:“不要想了!咱们都不想了就甚么事都没有了!”
暗月抚着额头道:“这事是咱们不想就会甚么事都没有了的么……”我耍赖道:“反正我不要想了,你们谁也不许再提了!”
作者有话要说:看,终于和文案中的“人生八苦”扯上关系了有木有?!虽然是生拉硬扯的!
以后还会继续胡扯……
睡过头了……
、回云州
暗月正要再说话,忽见浅星气喘吁吁地一头撞了进来,叫道:“我找了大夫来,这就叫他进来么?”阿吉看我一眼,道:“不用了,让他回去罢。”浅星疑惑道:“怎么?”随即喜道:“爷可是好了么?”
我忙端端正正的坐起来,道:“好了,好了,我好得很,前所未有的好,一丁点儿事都没了。”阿吉和暗月一起瞪我。阿吉使了个眼色,安儿便过去拉了浅星笑道:“走罢,我和你一起去把大夫送走。”浅星被安儿拉着往外走,但还是疑惑的频频回头。
阿吉目送着安儿和浅星出去,回头道:“既便是不回燕京,这里也是不能呆了,咱们回云州罢,明日便走。”我皱着眉头道:“现在正在战时,怎么走得开?”
暗月叹一口气,耐心的笑道:“现在大局几乎已定,北胡人今番必是讨不了好去啦。爷去后方坐镇也是一样的。大将军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啊!”
我忙道:“这怎么成?我身为主将,怎么能临阵脱逃呢?这让将士们怎么看我?我的脸面还要不要了?我的脸面也还罢了,我明家的脸面怎么办?这还让我哥哥在朝中怎么做人?”
阿吉忍无可忍,眉毛一竖,怒道:“有完没完?说这么多废话做甚么?这云州,回也得回,不回也得回!”我眉头一皱,往床上一倒,叫道:“啊哟,啊哟,可了不得啦!痛啊!”暗月忙俯□子,急道:“爷,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了?”
我哪知道哪里不舒服,只好在床上抱着枕头打滚,两腿乱蹬,胡乱叫道:“哪里都不舒服!难受死了!难受死了!”暗月急忙伸手扶住我的肩膀,慌道:“到底是哪里不舒服?可是肚子痛么?”
我往床里一缩,叫道:“别碰我!”暗月吓了一跳,缩回了手,我脸埋在枕头里,叫道:“难受死啦!我不能动啦,你们也不要碰我!这个样子还怎么回云州啊!”一面说,一面偷偷的从指缝里看阿吉。
阿吉毫不为我所动,端端正正的坐着,脸上带着微微的冷笑,非但如此,她还拉了暗月一把,示意暗月看我的脸。暗月一怔,随即哼了一声,也放开了手。我一看瞒不过去了,只好叹了一口气,爬了起来。
阿吉笑道:“想好了么?”我垂头丧气的道:“想好了,我回云州还不成么?你找人去把几位副将请过来,我嘱咐他们几句话。”阿吉笑了一笑,起身去了。
只过得片刻,阿吉便引了几位副将过来。南华急急忙忙的冲在头里,一看到我,便粗声大气的道:“大将军,您怎么啦?哪里不舒服了?可要不要紧?”
我早已下了床,坐在椅子上,听他说话,便笑道:“不妨事,一点儿小病,我回云州略养几日便回来。这几日军务便有劳诸位了。”
那些副将都齐声道:“大将军说哪里话!大将军尽管回云州好生养病,这里交给末将们便是。”我笑道:“如此多谢了。”又细细的交代了他们一些话,便让人送了他们回去。
第二日一大早,我便带了阿吉四个回云州。临行前,一群一群的人围住了我,都道:“请大将军安心养病。盼大将军早日回来带我们杀敌。”
我笑道:“你们是盼我回来?一个个都是想爷的钱了罢?好,爷这便回云州大大的筹一笔钱来,不然我都没脸面回来见你们了。”众人放声大笑。我微微一笑,抱拳作别,一提缰绳,直上大路而去。
直奔出二十多里,我才回过头来,遥望兀自隐在清晨薄雾之中的佳和关,微微叹了一口气,只怕这一去容易,回来便难了。
我回了云州十来日,每日佳和关都遣快马送战报来,我都细细看了,又提了几次进攻之道,命人送过去。现下云军已尽占上风,北胡已是渐渐抵挡不住了,主将已经萌生退意,只有萧明珠一力坚持,她是北胡单于的公主,主将不好违她,她所部又甚是顽强,这才勉力支撑了下去。
但我的身子却是一日不如一日,北疆进了九月,天气愈发的冷了,我更是觉得冷得受不了,整日足不出户,只恨不得日日睡在床上才好,而且仍旧吃不下东西,勉强吃下去一点,片刻便吐个干干净净,几乎连水都喝不下去,不几日,人便瘦了一大圈,阿吉四个急得要命,却又束手无策。
金利日日遣人来看我,自己和黄奎也亲自来了几趟,各种补品药材更是跟不要钱一般一车一车的往将军府里送,可是我如何吃得下去!只好道:“金大人好意,明朗心领了,只是实在是用不上。”客气几句,便命人尽数送了回去。
时常有人与我道:“大将军,不如再找个好点儿大夫瞧一瞧罢?小人便正巧识得一位神医……”我初时还客气几声,连道:“不用不用,只是小毛病,略养几日便好。”旁人一时倒也不好再说甚么。
只是后来身体每况愈下,哪里有半分好的意思?眼看这便要掩不下去啦,最后我只好一咬牙,装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来,慨然笑道:“你们都不用忙啦,我知道我的病是不能好的了。不过你们也不用难过,常言道:死生有命,富贵在天,时有人力不可为之事。况纵活千载,碌碌而无为,此生复有何益哉!我若是要死,那便是老天爷要收我,再好的神医灵药又有什么用呢?”
说完之后,我煞是得意,恨不得自己鼓一鼓掌,为自己这一番慷慨陈词大声叫好。云天扬那个混蛋还说小爷不爱读书,不爱读书能说出这么一大篇文绉绉、掉书袋的漂亮话么?哼哼!小爷明明是博学多才、学富五车、天下才共一石,爷独占八斗、才超子建、貌若潘安、玉树临风、风流倜傥、英俊潇洒、风度翩翩、神勇威武、天下无敌、宇内第一……咦,好像有甚么奇怪的东西混了进来,好罢不管了……的鸿学大儒!云天扬当真是狗眼看人低,在门缝里瞧人,把人看扁了!
只是看到众人泫然欲泣的眼神,我又不好怎样,只好把得意的表情硬生生的憋了回去,转了个身,飘然回房,留给众人一个萧索而又孤高的背影,只剩下衣袂在寒风中猎猎作响,几片枯叶被寒风卷起,在空中轻轻的打了个旋儿,又飘飘摇摇的落回地上……我离开,除了风,甚么都没有带走……
作者有话要说:啊,脱离战场了……
今天心里有点儿不痛快……
、怨憎会
回到房中,我迫不及待的抓住暗月,得意道:“爷刚才说的那番话好不好?是不是漂亮极了?你们都这么想的,是不是是不是?”暗月忍住笑,道:“好!漂亮!爷刚才十分的……呃,慷慨激昂!”
我正得意洋洋的,浅星在旁插口道:“好是好,只是……”我忙绕到她身边,道:“只是甚么?”浅星道:“只是颇有皇上的影子……”阿吉忽然咳了一声,浅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