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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荫下,锐声一喊:“父皇入座!”嬴政怦然心动,哈哈大笑间透出满心欢畅,
一俯身抹着小皇子通红脸庞上的汗水高声笑问:“你小子就是胡亥?”小皇子一
挺胸脯赳赳锐声:“然也!我便是大秦皇子胡亥!”嬴政道:“木墩是你的常座
么?”小皇子赳赳锐声:“非也!此乃胡亥战马!”嬴政道:“你要战马做甚啊?”小皇子赳赳锐声:“杀敌报国!安我大秦!”嬴政不禁再度欢畅地大笑起来
,双手一卡便将胡亥提起放到了木墩上:“好!你的战马你骑!父皇做步卒,长
矛护着你!”一时间,宽阔幽静的庭院响彻了皇子们欢快的笑声。赵高过来低声
道:“扶苏皇长子到九原侯府邸去了,其余皇子都在。”
“小子们静了,父皇要说话。”
嬴政从来没有过此刻这般欣然轻松,见熙熙攘攘的皇子们安静下来,站在大
树下笑着高声道:“小子们今日都去了朝会,都好!给赢氏长脸!扶苏好,胡亥
更好!小小孩童,如此识得大体,难得!胡亥,小子说说,谁是你的老师啊?”
“禀报父皇:内师同教,外师乃太史令胡毋敬!”
“都派定外师了?”
“派定了!”
“各人说,外师都是何人?”
于是,皇子们依着年岁从大到小一个个报来。嬴政听出了眉目,除了嬴政已
经知道的蒙恬为扶苏外师,总归个个皇子的外师都是文职高爵重臣,只有少子胡
亥的外师是个爵位最低实权最小的太史令。而文臣外师之中,唯独没有李斯。
“好。都有了外师便好。”嬴政笑道,“没有太子傅,父皇便接纳了太子傅
丞的建言,给你等人人派了一个大臣做外师。于今看来,颇见效用也。赢氏王族
,自来有一条法度:唯才是继!父皇没有明立太子,便是要你等各自奋发,由朝
野公议评判考校。当年,父皇便是这样做了太子的。如何,父皇可算公平?”
“父皇大公——”一片响亮的呼喊。
“然则,”嬴政脸色倏忽一沉,“争要明争,要争才具,争见识,争节操。
谁要权谋折腾,私相暗斗,自相残杀,父皇决执国法严惩不贷!记住没有?”
“记住了!”
“好!”嬴政又恢复了笑容道,“少皇子胡亥,朝会见识为皇子表率,才具
尚有潜力。为示奖掖,父皇为其定一外师。”
“谢过父皇!胡亥这便去拜师!”
“你小子等着,定好了叫大庶长知会你。”
嬴政第一次称呼了赵高的爵位,赵高亢奋得心头突突直跳,一片暖意洋溢不
去,回来的路上红着脸一句话不说,小心恭顺如同儿子侍奉父亲一般。赵高没有
料到,更大的一个意外也即将来临。在轺车行将驶出西苑时,皇帝吩咐停车。赵
高停下单马轻车,扶皇帝下车,照例肃立在车旁——他是否跟从皇帝,得看皇帝
如何行止。不料皇帝一下车便道:“走,随我一起走走。”赵高心头一热,立即
跟着皇帝的步子小心走了起来。皇帝又气又笑道:“你小子走到旁边来,老跟在
身后做狗么?”赵高连忙走到皇帝身旁稍稍侧后处,涨红着脸道:“小高子,本
,本来就是陛下一,一只狗,小高子愿意一辈子……”“住口!”皇帝低声一喝
,顺势坐在道边一处茅亭下,见赵高吓得大汗淋漓,又淡淡笑道,“赵高,你跟
随我近三十年了,功劳多多,却无甚自家乐趣,且正道才具也都埋没了……起来!听我说话。”看着热泪纵横地从地上爬起来的赵高,嬴政正色低声道,“这次
,我想派给你一件正经差事,却没有任何官身名头。少子胡亥,颇有我少年之相
……然毕竟童稚未消,尚待查勘。我意,五年之内,你做胡亥老师。只教胡亥两
样根本:一则精熟秦法,一则精熟书法。这两件事,都需要功夫,只有你腾挪得
开。五年之后,若胡亥有成,我便可另派大臣为外师,使其通晓政事。你意如何?”“君上啊……”赵高泪流满面扑拜在地,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嬴政扶起了
赵高,又拂去了赵高身上的尘土:“这是秘事。胡亥的名义外师,是李斯。记下
了?”
“记,记下了……”赵高心头大为酸热,身下突然热乎乎一片。
“走,回去还得拟诏。”
“君上……”赵高软在了地上,腿边一大摊热烘烘水渍。
“你小子尿了?好出息也!”嬴政大笑一阵,大步走到轺车前拿来一件长衫
放到了亭柱下,“换了,我在车旁等着。”
哇的一声,赵高哭了……
是夜,皇帝书房的***一直亮到东方发白。
当李斯与一班图籍吏员登车驶出皇城时,谁都没有力气说话了。一连串飞去
的轺车上,飘荡着连绵不绝的鼾声,引得清晨值事的城门郎中笑出了声。及至抵
达廷尉府庭院,扯着鼾声流着涎水的李斯却在刮木撂下的咯噔一声中蓦然醒了过
来,怀中紧紧抱着一只大铜匣下车,目光直愣愣瞪着前方走向了书房。驭车吏似
觉不对,连忙飞步抢前打开了一道又一道大门小门,眼睁睁看着梦游的李斯大步
匆匆进了书房。刚刚坐进书案提笔在手,李斯呼噜一声瘫倒了。驭车吏这才喊来
官仆,一起将李斯抬到了寝室。三日后李斯醒来,皇帝的诏书已经颁行了。当府
丞将诏书恭敬地送进书房,为主官铿锵诵读时,李斯的泪水打湿了衣襟……
始皇帝力行郡县制诏书
始皇帝诏日:朕曾下议国之治式,封建说与郡县说对峙难下。朕会同相关大
臣复议,亦再度查勘天下大势,议决推行郡县制。自今之后,天下力行郡县,封
建诸侯不复存焉!所以行郡县者,朕执三势:
其一,治势也。战国之世,七国皆数千里也,若行分封,皆可做数十成百邦
国。然则七国无一封建诸侯,无一不行郡县。何也?分治则弱,一治则强。分治
则亡,一治则兴。晋为春秋大国,封建世族而瓜分为三。姜齐春秋大国,封建世
族而有田氏代齐。楚为五千里大国,封地分治而国力难聚,终为我所灭。凡此等
等,皆为图治之势也。人云,不行封建,无以防田常六卿之乱。朕云,我不行封
建,何来田常六卿?故郡县制者,天下图治时势也。
其二,民势也。封建之众,其国必小。国小而欲争强,必重黔首赋税。其时
国府法令难行,必致生民涂炭。黔首起而群盗生,其国必起动荡,终将酿成天下
乱源。郡县一治,则国必大。国大则缓急可济,赋税徭役可因时因地而行,民得
安也。故,行封建以治则民乱,行郡县以治则民安。何去何从,至明焉!
其三,国势也。三代中国皆行封建,天下分治久矣!诸侯多不以天下为念,
唯以私治为念,图谋与国府疏离。如此者三代,中国诸侯法令异制,以致田畴异
亩、文字异形、言语异声、钱币异质、车行异轨、度量衡异法,华夏业已裂土裂
民矣!唯其诸事皆异,天下共苦,战斗不休。今天下初定,再行封建,又复立国
,何异于再树兵也!若逆势行之,则华夏必裂土万千,国力弥散,终将为夷狄匈
奴所吞灭也!楚领南海而行封建,致今日南海百粤几不知华夏为何物也。故,上
将军王翦有言:“若行封建诸侯,则中国无南海也。”诚哉斯言!若不能凝聚华
夏诸族,使我中国文明立足万世,秦一天下何由哉!
为此三势,朕今决断议政之争:自今废除封建,分天下为三十六郡;律法一
体,官制一体;治权集于国府,决于皇帝,上下统一政令,举国如臂使指。如此
治权不出多门,私欲不至成灾,天下至大之德也!始皇帝元年夏。
府丞禀报说,皇帝诏书已经颁行天下,咸阳四门也都依着传统张挂了。咸阳
城万人空巷,都挤到城门看皇帝诏书去了。李斯油然生出感奋之心,当即下令备
车赶赴咸阳南门。郡县制倾注着李斯心血,而今一朝成形,李斯实在是感慨万端
了。
及至将到南门,人海汪洋攒动,轺车根本无法行走。李斯只好下车,走进了
一家老秦人的酒肆,想听听人们如何说法。不想酒肆空空荡荡,只有两个侍者在
忙着向前柜搬运酒坛。李斯笑道:“如此冷清,还是酒肆么?”一个侍者头也没
抬高声道:“先生知道甚,你且等着,不消半个时辰,我家的酒便不够卖了。”
正在此时,一个老人风风火火大步走进,连连嚷道:“快快快,快拿布笔,写下
来!”一个侍者问:“店东写甚?”老人兴冲冲道:“写下三十六郡,挂在墙上!一会人多了,都要争着说,难免有人记不住!快去拿!”一个侍者快步拿来了
笔墨与一方白布,老人提起大笔正要写,又道:“不行不行,我记得不全,快去
请个先生来!”旁边李斯笑道:“我给你写,挣碗酒喝如何?”老人大喜过望道
:“啊呀呀,莫说一碗酒,一坛酒送先生!老夫说,先生写!请!”李斯一笑,
大步走到案前,提起笔便一个个写了下去。老人高声念得两个,自家便忘记了。
李斯完全不待他说,笔下流淌出一排排大字。老人不禁跟着高声念诵起来。那三
十六郡①却是——
内史郡陇西郡北地郡汉中郡巴郡蜀郡
上郡云中郡九原郡河东郡三川郡南阳郡
颍川郡南郡太原郡上党郡巨鹿郡邯郸郡
雁门郡代郡上谷郡渔阳郡辽西郡辽东郡
右北平郡砀郡泗水郡薛郡琅邪郡齐郡
九江郡会稽郡长沙郡南海郡桂林郡象郡
“彩——”
李斯写字期间,人群已经渐渐聚拢在店堂围观,见李斯落笔,人群爆发出一
阵哄然喝彩声。李斯搁下大笔,向众人一拱手高声道:“目下三十六郡为初分,
天下大安之际,或将增设新郡,父老们拭目以待!”话音落点,一阵万岁声大作
,李斯便被种种询问淹没了。
正在李斯欲在酒肆痛饮之时,府丞匆匆赶来说,皇帝紧急召见。
※※※※※※
①秦初设三十六郡之名,有《汉书》之班固说,有《史记·集解》之裴骃说。另有《晋书》四十郡、《旧唐书》四十九郡、王国维四十八郡说。后三说所列
新郡,当为秦后期增设郡。
六、李斯受命筹划 帝国创制集权架构
王绾的辞官书送进王城时,嬴政堪堪用罢午膳。
大半年来,嬴政每用罢午膳便觉神思困倦,时有不知不觉歪倒案边睡去。无
奈之下,嬴政索性下令赵高在书房公案旁设置了一张便榻,再张一道帷帐,每日
午膳后卧榻小憩一阵。不想如此一来大见效用,片刻迷糊醒来,竟是分外的神清
气爽。于是,日每午间小睡,也就成了嬴政不成文的规矩。今日正要撩开帷帐,
却逢蒙毅匆匆送来了王绾的辞官书。嬴政站在帷帐外浏览一遍,朦胧之意竟没了
踪迹。心事一生,顿觉闷热难当,嬴政独自出了东偏殿,漫步到殿后的林荫大道
去了。
王绾的辞官书不长,理由也只有几句:年高力衰,领事无力,见识迟暮,无
以与皇帝同步。就事论事,王绾所言都是实情。论年岁,王绾已经年近七旬,经
年在丞相府没日没夜连轴转,精神体魄已大不如前了。论政见,王绾力主封建制
,且公然以《吕氏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