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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捕头和几个捕快一拥而上,抓住了那个侏儒。关鼎山笑呵呵地向我走来,“你怎么会注意到他?”
“一般来说,从乡下往城里运麦秸,还说得过去。没听说过从城里往城外运麦秸的啊!”我转身上了车,淡淡地说“最重要的是,我从张炳的眼睛里看到了他对秀玉的一片真心。我始终相信——一个人说话也许可以造假,但是眼睛却不会骗人!”
“那你怎么能肯定车里藏的就是朱大小姐?”关鼎山还是疑惑不解。
我瞟了他一眼“凶手昨晚犯案,那时城门已关,肯定是出不了城的啦!我只不过见那人形迹可疑,赌一把而已——既然这是十年才出一次的大案,紧接着又出一起大案的可能性不大吧?!”
“赌错了呢?”关鼎山斜眼瞧我。
“赌错了,是张炳命该如此,赌对了是朱小姐命不该绝!”我悠悠一叹“我只想帮老天给张炳一个机会而已!”
“我看小回子对你也不是假意,你怎么不给他机会?!”关鼎山乘机游说我——我从没说他对我是假意,只不过他“似合欢桃核,真堪人恨,心儿里,有两个人人!”
“走吧!这里没我们什么事了。”我的这一番心思,谅那老顽固也不会明白,何必徒惹自己伤心?!
“喂!你真的不打算理小回子了?!”关鼎山还在叨唠,我却已放下了车帘,将一切的烦恼、伤心、痛楚……一古脑地关在了车外。但关得住车门,又怎么关住自己的那一扇心门呢……?!
第三卷 战乱篇 第十二章 幽恨无人晤
进了城,吃过晚饭,关鼎山找了一间客栈住了下来。我在街头找了几个行人,一路询问着到了东城垛子巷二十七号——这是间青砖青瓦的小四合院,院门上残留着斑驳的红漆,显示着它曾经的鲜活。
“有人在吗?我进来了哦!”我轻扣大门良久,无人应答。试着去推那扇门,居然应手而开。我大声叫了几声便跨进了院子。
四面静寂无声——好象根本没有人居住的样子?我疑惑地四处张望,期盼能找到一个人影。
“你找谁啊?那户人家已经搬走了,没人了。”大概是我的叫声引来了邻居,一个男子站在门外热心地告诉我。
“搬到哪里去了?你知道吗?”我一边问,一边向他走去——这不是那个叫张炳的青年吗?!
“啊!原来是恩人!”张炳也认出了我,激动万分地叫了起来“恩人到这里有什么事啊?你是李家的亲戚吗?!”
“你住这里?”我好奇地瞟了眼隔壁那间破败得差不多随时要倒的木板房。
“是的,恩人,请进。只是寒舍简陋,恐怕怠慢了小姐!”张炳红着脸,把我往他家里请。
还没进门,便听到女孩子的低泣——奇怪,难道张炳家里还藏着女人不成?我探头一瞧,吓一跳,那个跪在床前哭泣的少女,不就是朱秀玉,朱大小姐吗?她怎么到了这里?为什么跪地哭泣?!
张炳神情尴尬,急步上前,走到床头拉着床上那老妇人的手,低声说道“娘!这位就是今天傍晚时分救了孩儿的恩人。呃,未曾请教恩人尊姓大名?!”
“不敢,我叫叶青阳。”我打量那老妇一眼——却见她满面皱纹,一头白发,双目无神,神情凄厉。见她挣扎着想要坐起来,我连忙上前按住她“张大娘,你不用起来,躺下休息吧。”
朱玉秀感激地看了我一眼,递了一杯茶给我,又“扑通”一声跪在了张大娘的床前——这是唱的那门子戏啊?真把我弄糊涂了!
可这好象是人家的家事,我一个外人还是不要多管了吧?!我只想打听到李虎的老婆搬到哪里去了?!
“隔壁那家人什么时候搬的?搬到哪里去了,你知道吗?”我急切地向他打听着李虎家人的下落——当日在孙家湾,若不是他拼着命将我摇醒,说不定我会在睡梦里死去——跟那些住店的客人一样!
“李虎哥死后,李嫂不久就改嫁到汴京去了。”张炳一脸的恻然“他们的儿子好象送给了别人收养了!所以现在李家已经没人了。”
“是吗?”我摸了摸怀里的那封未及送出的信,怅惘莫名“嫁给谁了?在汴京什么地方,你知道吗?!”
“对不起,只听说是一个商人。好象是做药材生意的。其他的就不知情了。”张炳一脸歉然地看着我。
我看了一眼依然跪在那里的朱小姐一眼,终于还是管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朱小姐怎么了?做错什么事了?!”
张炳俊脸色刷地变得雪白,各种神色在他脸上交替显现,倒象是一个七彩的万花筒——象是愤怒、象是痛苦、象是羞辱,又象是无奈……他张了几次嘴,终于低沉着嗓子说“秀玉,被那个贼子……”
哦,我明白了。气一下就冲了上来,我怒瞪着张炳——这只大沙猪!女朋友遭到了身心上的巨大创伤,他不但不去安慰,反而去缅怀、去哀悼她不幸失去的那薄薄的一片膜?!
我一把推开张炳,冲进屋子,抓住朱秀玉的手,将她拖了起来,厉声喝道“起来!你并没有做错任何事,为什么是你来跪地求恕?!他不接受你,说明他根本不配得到你的爱!走,跟我走!”
朱秀玉红着眼眶,以手掩面,低垂着头,双肩耸动,抖得如风中的一片落叶。她身不由己,被我拖着前进。一双妙目不住地望着张炳,希望得到他的帮助——可是,该死的张炳却只会涨红着脸,别过头,不敢与秀玉的目光对视。
“炳儿,给她。”床上的张大娘颤抖着声音挣扎着叫了起来。
“是的,娘。”张炳恭顺地答应一声,从床头那张小几上拿了一个包袱追了出来,递到了秀玉手中。
“炳郎!难道连我对大娘的一番心意也不能接受吗?”秀玉伤心欲绝,悲愤地低叫起来——我明白了,定是秀玉从家里带来的财物,想要给张大娘治病的!
“好,清高的好!”我气极而笑,索性返回屋中,一把将摆放在破桌上的一碗热气腾腾的药也打翻在地“这么有骨气,凭这股子傲气就能活下去了,何需这嗟来之药?!”
“你,你……”张大娘指着我语不成句——我终于明白什么叫“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张炳脸上一阵红一阵青又一阵白,看了看床上巨咳的老娘,又瞧了瞧被我强行带出去的秀玉,终于捧着头蹲在地上痛哭了起来。
关鼎山在客栈门口张望,见我突然带了秀玉回来,惊讶地迎了上来“小丫头,你又搞什么鬼?!”
我没有理他,径直把秀玉带到了我房中“秀玉,你家里还有什么人?”
“小女子只得父女二人相依为命。可是爹爹他……”秀玉低首轻声回话,语气哽咽,神情惨淡。
“那好,我也是一个人。我现在到汴京去投亲。你愿不愿意跟我走?”我拉着她的手,也不跟他废话,直接就说明我的意图。
“等一下,什么叫一个人?我难道都不算人?”关鼎山哇哇乱叫“还有,你在汴京有什么亲戚?怎么都没有告诉我?”
我白他一眼,懒得回答他的话——他跟我什么时候这么熟了?我只当他是同伴,可没当他朋友!
朱秀玉轻轻地点了点头,目光迷惘“我,我也不知道今后该怎么办?!”
“那就这样决定了。明天找人先把你爹的后事办一下。后天我们就启程到汴京去。”我快刀斩乱麻替她下了决定——她这种弱质纤纤的千金小姐,优柔寡断,等她下决心黄花菜都凉了!
崴峨壮观的开封古城终于远远在望了。我掀开车帘,默默的审视着那高大雄伟的城墙,宽大的门洞上书着“大南门”三个遒劲有力的大字。城楼高达三层,两边各有一座鼓楼。城墙高达四丈有余,宽约六丈有多,城垣之上,女墙密植,马面战棚百步相接,护城河两岸杨柳依依,十数个手执长戟的士兵分列两旁,威风凛凛,禁人往来。可是,对进出城门的盘查却远没有我想象中那么严厉。
我们随着南来北往、熙熙攘攘的人群进入了汴京城。街道两旁酒肆林立,店铺罗列,青楼画阁、绣户珠帘,宝马香车争相竟道于行,好一副繁荣昌盛的景象,好一副古都名城京畿重地的气派!
宣和七年八月
关鼎山驱车过丽景门直奔内城,左弯右拐找了间名为“久住王员外家”的古怪名称的客栈住了下来。我扶着秀玉下车——她一路早已被颠得七晕八素,再说她一双金莲小脚,实在也是没有吃过这种苦,哎!真是我见犹怜哪!好在那家客栈名字虽然怪异,里面倒也干净、雅致。
我狐疑地拿眼去看他——不知道他把我们带到这个地方,有什么用意?因为他根本就没有犹豫,直接过来,害我不得不怀疑他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你们在这里呆着,可别乱跑。京城不比小镇,走散了可不好找。我去找个朋友。”关鼎山安顿好行李,就急不可待的往外跑。
“你的那个朋友,不会刚好是姓江吧?”我眯着眼睛冷冷看他。
“当然不是。”关鼎山指天发誓——我信他才有鬼!不过,我也有自己的打算,也就没有揭穿他。
等他身影刚一消失,我马上跳了起来,从包裹里找出一件男装换上。拖着目瞪口呆的秀玉就走上了汴京街头……
第三卷 战乱篇 第十三章 鹘弁如云众
看来,那个宣化街还很有名,随便抓个路人打听就指给了我们方向。可惜,在这座著名古都里,除却护城河不算,一共还有人工运河四条——分别是五丈河、金河、蔡河、汴河。这四条河交错纵横,穿城而过。构成了一个四通八达的水上交通网。令我望而生畏——所以花了点时间和银子找了条小船,准备乘船前往。
“公子,你从这里上岸,左转第三家就是你要找的那家赵记古玩店了!”船家热心地给我指点着方位。
我顺着船家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觉脑中“轰”地一响,心脏狂跳不止——那个身穿天青长衫,负手而立,身材颀长的俊伟男子,那个看上去很是疲倦,带着满身的落寞和萧索之意的男子,不正是怀远吗?!哎!原以为再见到他我已能平静以对。可是,我错了,错得如此离谱!我痴痴地凝望着他的背影——从来也不知道在我的内心深处是那样的牵挂着他!他瘦了!那样憔悴和忧心的怀远,是我以前不曾见过的!我几乎要怀疑自己的离开,自己的坚持到底有没有意义?!
仿佛感应到我的注视,怀远突然掉转头来向这边扫视——我急忙低下头,垂下眼帘,侧过身子,拉了秀玉的手重又上了船——远处,一个红衣的少女笑得一脸幸福地向他走去——他现在的情绪,应该由陆如眉来负责吧?!——跟我,已没有了任何关系了吧?!我心痛莫名,咬咬牙,在秀玉惊讶的注视下,令船家划回去一段,再从另一个码头上岸。向路边卖字画的讨了枝笔,在一张银票上划上那枚玉斑指的图样,然后附耳向她说了几句话,让秀玉拿了银子假装去店里买东西。
相信只要那个赵掌柜见到这张图,就一定会出来见我,正焦急地站在街边向赵记古玩店张望,冷不防被人从身后轻拍了一下肩膀“这不是叶公子吗?!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转头一瞧,来人锦衣貂裘,丰神如玉,风采翩翩。却是那日曾惊鸿一瞥的赵九公子,康王赵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