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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是一翩翩美男。但他既无油滑之色,也无造作之态,气度轩昂,玉树临风,让人肃然起敬,好感顿生。他向李无为抱拳道:“适才只顾观赏沿途风貌,无意中撞了兄台,还望兄台不要见怪。”
李无为见他谈吐儒雅,风采照人,不似寻常游客,忙道:“只怕是在下挡了兄台的路,破坏了兄台的雅兴,这是我的不是。”
那少年拍手道:“如此甚好,我们各不相欠。”他瞟了眼燕自怜,含笑施礼,径自往黄鹤楼方向而去。
燕自怜笑道:“这少年倒和你的三弟叶飞有些相象,面目俊秀,傲然不群,但我觉得他有些怪怪的,刚才明明是他故意撞你,似乎想与你结交,可一搭话便翩然而去,不知他安的是什么心。”
“也许他认为在大街上不易说话,他去的地方不正是我们也要前往的黄鹤楼吗?”李无为望着那少年鹤立鸡群的背影,道:“此人文采武功,恐怕尚在叶飞之上,想不到在此地能遇上这等人物。他是名门之后无疑,虽然他有意掩饰,但那与众不同的气质还是不自觉流露了出来。可他又不象一般的世家弟子,狂妄自大,自以为是,倒是值得一交的朋友。”看着那少年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李无为真有些怅然若失的感觉。
燕自怜莞尔一笑,道:“黄鹤楼上,你不是又可以见到那个让你倾慕的少年了?”
***
黄鹤楼踞于蛇山,下临大江,极目水天一色,甚是开朗幽胜。
重楼三层,环廊连庑,四闼霞敞,飞檐翼舒,近看耸天峭地,疑是巨人拔地而起,或是凌空飞下,极是轩昂峥嵘。
李无为啧啧赞道:“湖北黄鹤楼、湖南岳阳楼、江西腾王阁,三大名楼果然气势非凡,名不虚传。怪不得崔颢在数百年前能吟出那一首千古绝唱来!”
燕自怜道:“物以人名,楼因文贵,若不是崔颢、范仲淹、王勃这些才子们,三大名楼又怎能享如此之盛名?”
李无为点头道:“崔颢的诗凄苦奇丽,发人幽思;王勃却是飞扬佻达,才华横溢;但范文正公才是我辈所应效尤的,‘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其悲天悯人的胸怀可见一斑。”遥想当年范文正统军西疆,痛殴敌寇,于金戈铁马间写就悲壮豪迈的诗文,李无为不禁悠然神往。
走进楼内,但觉宽敞明亮,神清气爽。迎面木壁上刻着崔颢的那首《黄鹤楼》,龙飞凤舞,格外引人注目。旁边还有历代骚人墨客的诗文,不乏李白、陆游的大家之作,为黄鹤楼增色不少。
楼上游客更多,往来穿梭,热闹非凡。白衣秀才诗兴勃发,捻断数根须,吟成一首诗,顾盼而自得,惜无人喝彩。小夫妻相依相偎,凭栏远眺,虽然新婚百日,情话仍嫌不够,蜜里调油,如胶似漆,直看得人眼发红,听得人心直跳。小孩子则在卖糖果点心的小贩前生下了根,老爷爷威吓利诱,软硬兼施,但还是以颤巍巍掏出几枚铜板买果子而告终,小孙子破涕为笑,抢过果子啃上两口,眉头一皱往地上一扔,一眨眼已跑得无影无踪。几张桌子已是人满为患,浓茶一杯,糕点几块,欣赏楼外江流,谈论人间故事,倒也是人生一大乐事。
李无为和燕自怜好不容易挤上了楼,气喘未定,江风已扑面而来,顿觉精神为之一爽。眺望长江,浩浩荡荡从底下经过,就象一条闪亮的白练子,点缀其上的是千舟竞发,水鸥翻飞。廓寥的天际,白云悠悠,就象是素帆片片。
面对着万古不息的江流,感觉到的是生命的欢歌。白驹过隙,沧海桑田,只有它,一如既往地吟唱、奔腾,不屈的是千里扑击,向往的是百川归海。在这亘古的生命之流面前,人类感叹的只能是自身的渺小。
燕自怜道:“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只有‘诗仙’李白才能吟出这等妙句,不正是眼前之景真实写照?白云千载,江水长流,相形之下人的生命又是何其短暂,犹如朝露秋萤,转瞬即灭,怎不令人心酸。”
李无为道:“生命虽然短暂,但只要辉煌过、壮丽过,那也就够了。世上万物,本难十全十美。黄鹤楼风光无限,终有崩塌之时,譬如如日中天的‘九重天’,而一如长江的浩然正气,才会千年以来,绵延不绝。”
两人回首乱世纷争,江湖多艰,目视大江东去,苍茫一片,心下都不禁恻然。江湖上的刀光剑影、腥风血雨不知何日方息,而乱世中的百姓何日才能安居乐业,得享太平。
燕自怜见李无为脸上忧戚之色渐浓,便道:“其实黄鹤楼建造之初,还有一段离奇故事。据说当年有一个姓辛的人在此卖酒,有一道士常来酌饮。那姓辛的人见他仙风道骨,气宇不凡,有心结纳,便不收他的酒钱。那道士临走时在壁上画了一只黄鹤,并对他说:‘酒客至拍手,鹤却下飞舞。’有此奇观,酒店自然生意兴隆,姓辛的人也便成了富翁。过了十年,道士又回来了,取出笛子一吹,壁上黄鹤便飞了下来,那道士骑上黄鹤远飞青天。姓辛的人感其恩惠,便建造此楼作为纪念,遂名‘黄鹤楼’。”
李无为道:“这姓辛的人有此奇遇,缘自他的慧眼识人。若然狗眼看人低,说不定他便要弄得蓬头垢面了。真是‘善有善报,好人多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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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说着,楼下忽然象开了锅一般,喝骂声、惊呼声四起,紧接着是桌翻椅倒,茶盏破裂声,一片嘈杂。有人在得意地大笑,李无为觉得声音很熟。楼上诸人不知道发生了何事,都围到楼梯口观望。
但听“噔噔噔”一阵巨响,仿佛楼梯都被踩破了,呼喇喇涌上一群人来,当先一人冒冒失失用手一推,边上“扑通扑通”倒下一片人。
李无为和燕自怜一看,识得那人正是会英山庄二少爷徐雄。他的身后跟着四个年轻人,分着黄白紫黑四色长袍,手握长枪,甚是威武。
李无为不愿被徐雄认出,便拉着燕自怜隐身诸人背后,徐雄眼大无光,目不斜视,自然看不到他们。
突然间涌上这么一群凶神恶煞,楼上顿得变得安静起来。秀才吓白了脸,一句诗噎在喉里再也吐不出来;年轻夫妻惶恐不安,全没了刚才的闲情雅致;小贩打着哆嗦往边上闪,糖果掉了一地也没理会;小孩子则哭丧着脸,飞鸟投林般扑进早已找得心急火燎的老爷爷的怀里。就算天子驾临,众人也不见得慌乱如此,但这人确实比天子更难惹。天子尚有龙颜大悦、皇恩浩荡之时,而这人却是不开口则已,开口必伤人,不出刀则已,出刀必死人。
湖北境内,谁不知徐氏兄弟是太岁爷头上的土——动不得?惹了徐氏兄弟,便是明摆着跟会英山庄作对,而徐老夫人又偏偏最疼爱两个宝贝孙子,有谁敢去惹她的掌上明珠呢?
有徐老夫人的袒护,徐氏兄弟自然称王称霸,为所欲为。能在他们面前全身而退已属万幸,不然饱爱恶拳事小,丢了身家性命才叫冤。乱世之上,强者为王,可怜芸芸众生,好比砧上鱼肉,只有待宰的份了。
徐雄将金刀重重往桌上一扣,一溜眼望去,茶客莫不战战兢兢,作鸟兽散。起身慢的被徐雄一巴掌煽过,满嘴是血,只能自认倒霉了。
徐雄得意地坐下,扫了眼众人,就象在看一群柔弱无助的羔羊。四名持枪者也趾高气扬地坐下。金、银、铜、铁四杆长枪斜靠着桌,长缨如血,尖刃铮亮,象主人一样不可一世。
徐雄大笑道:“湖北是会英山庄的地盘,钟、何、顾、谈四位兄台既然是咱弟兄的朋友,保管你们来去自如、百无禁忌,就算武当山上的那些牛鼻子道士,也不见得敢瞪一下眼。哈哈。”
黄衣人恭维道:“徐二少果然豪爽过人,咱‘四神枪’可真没交错朋友。江湖上谁不知道徐氏兄弟是响当当的好汉,‘英雄快刀’难觅敌手自不必说,就你们威武雄壮的外表、敢作敢为的个性,已足以令人心仪。”
徐雄笑得合不拢嘴。他知道“四神枪”是大有来头的人物,既然连他们都心仪自己,可见平常人是何等仰慕自己了。徐雄是极易自我陶醉的人,现在就象是跌在云团里,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黑衣人忽然一拍桌子,喝道:“大爷们坐了这么久,连杯茶都喝不到,把老子惹火了,放把火把这狗屁黄鹤楼烧个净光!”
茶保只得哆哆嗦嗦上前泡茶,慌乱间茶水溅到徐雄手上,徐雄杀猪般一声嚎叫,反手就是一巴掌,茶保惨叫一声飞了出去。茶壶咕咚咕咚滚下楼去,一如病人垂死前的呻吟。
徐雄气呼呼地道:“老东西,连杯茶也泡不利索,打你一巴掌算是便宜你了。”
白衣人劝道:“徐二少何必跟他们一般见识,宰相肚里好撑船嘛。”
他瞄了眼窗外,道:“刀公子和徐大公子也该到了,区区一个算盘刘还不是手到擒来。”
徐雄顿时眉飞色舞起来,道:“还是刀红青够意思,自然盟竟敢欺负咱兄弟,明摆着不把咱‘小联盟’放在眼里,他答应为我们兄弟出气了。这一路上已有不少自然盟的属下领教到了咱‘小联盟’的厉害,这次再把算盘刘搞定,自然盟可要惶惶不可终日了。”
紫衣人接声道:“听说自然盟在江南作恶多端,贵兄弟路见不平,挺身相助一卖花少女,虽然还是中受自然盟的侮辱,但咱兄弟可佩服得五体投地,发誓要为你们讨一个公道呢!”
徐雄脸微微一红,道:“自然盟真是可恶,竟然连……一个穷苦的卖花女……也不放过,可恶!这样的人,不真猪狗不如吗?”猛然想起这“猪狗不如”的人正是自己,忙改口道:“这些事不提也罢,‘四神枪’是‘枪王’高足,了不起的英雄汉,你们能够加入‘小联盟’,可真够给我们面子的。这下‘小联盟’实力大增,人才济济,江湖上的人可要另眼相看了。”
其余四人一齐称是。于是他们开始胡吹乱谤,口沫横飞,咬牙切齿,不是咒骂自然盟欺压民女善使诡计无恶不作百死莫赎,就是互相吹棒彼此恭维直至他们都成了天下一等一的好汉。
看着他们志得意满的神情,听着他们不知廉耻的吹嘘,燕自怜有些忍不住了,轻声道:“他们这些善恶不分、黑白混淆的话,你难道听着竟无动于衷?”
李无为微微一笑,道:“刀红青和徐英还未到,我猜他们一定有什么图谋,先捺下性子静观其变。这口舌之快就让他们享受好了。”
燕自怜道:“和徐雄在一起的是什么人?我看他们服色怪异,还各提着杆枪,倒象是戏台上做戏的一般。”
李无为道:“你可别小看他们,他们可是‘枪王’柳风云的高足,江湖上称‘四神枪’。他们个人造诣虽未臻一流,但一旦联手结成枪阵,威力便显露出来了。去年竹大侠就是被他们羁绊才误了行程,致使‘捕王’惨遭毒手。为首面如重枣的是钟万重,枪法变化多端,颇得‘枪王’真传,人称‘遍地开花’;脸瘦如猴的是‘锐不可挡’何生辉,快枪如风,一往无前;肥头大耳的是顾飞雄,因他防守固若金汤、少有破绽,人送外号‘森严壁垒’;满眼阴鸷的谈无后最是狠毒,一枪毙命,毫不留情,所以人称‘斩草除根’。四人之枪阵,因攻防有序、配合默契,在江湖上颇有点声名,只是他们为人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