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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说书院学生打架这样的小事,是不用劳烦山长亲自上门的,。只是周慎不比旁人,是他最为得意的学生,且素来又是谨守礼仪。今朝他竟然当着先生的面与同窗大大出手,着实是令他惊怒交加
“哼”王志朋瞥见周慎那青肿的眼角,怒意就直蹿了上来,将手中的茶盅往案几上“哐啷”一放,不轻不重地哼了声。
周慎垂着头恍然未闻,身子是一丝不颤,然孙季文却忍不住微微瑟缩了下。
润娘恰巧听见这声怒哼,款款行来,水眸在两个小子身一掠而过,敛衽行礼:“小妇人见过王山长”
“周娘子有礼”王志朋是个志诚君子,虽然不论年纪还是身份受润娘这一礼都是绰绰有余,可他还是站起身还了半礼。
“不知山长此来,所为何事?”对于这种老古板开门见山是最好的办法。
王志朋随润娘坐下后,指着周慎道:“周娘子你自己看看”
润娘的眸光顺着王志朋的手,在周慎、季文二人面上随意一瞥,微微笑道:“不过是跟人打架罢了,何劳山长亲来。”
王志朋闻言虽说不上万分震愕,却也睁圆了双目。他本还在想等会周家娘子若是哭骂得太凶了,自己一个男子但是不太好劝,断没想到她竟只是轻飘飘的一句带过
“打架罢了?”王志朋的山羊须轻微的颤着,指着周慎,一双怒目恨不能把润娘烧出两个窟窿来:“你可知他原本最是老实守礼的,今朝竟当着先生的面与人动手,这般目无尊上的行径岂能容他”
润娘垂首低眉,细嫩白腻的双手浮在铜手熜翻来覆去的取暖:“那山长可曾问过周慎为何与人动手”
“不论是为着甚么原故,与人动手就是不对”
润娘本欲与他讲理,毕竟他是周慎的校长,而周慎就算明年考取童生也还要在书院念书,得罪他总非好事可是现下听他这口气,怕是讲不通道理吧。
然自家的孩子自家疼,总不能无缘无故的让人打了吧。
“周慎?”一记冷眸丢过去,润娘面沉似水,高昂有力的语调轻易的安抚了先前还怒火如焚的王志朋。
季文被润娘这声冷喝,惊得缩了缩脖子,周慎慨然上前道:“动手打人固然不对可是那严晋三翻四次的出辱及兄嫂,且每每佯装无 意地打翻我俩的晌午饭。今日他带着一群人拦下我俩,不仅出言挑衅,还将我俩人的书包丢进书院湖中。林先生亲眼目睹,然我俩告至面前他不仅不理睬,反倒冷言冷语,惹得严晋说了许多污言秽语。三哥听不过冲上去与他们厮打,我又岂能袖手旁观”
虽然周慎没有详细说那个严晋骂了甚么,可凭他的所做所为,打他一顿真算是便宜他的,可问题是他们两个人对一群人,到底占没占着便宜,该不会只有挨打的份吧
偏偏当着王志朋的面又不好问打赢还是打输,润娘只得绷着张脸继续沉默。
王志朋身为山长要操心的事自是不少,哪里能管得到这般细枝末节的事。今朝他也是偶尔路过,看到周慎竟与一群学生打架,当下便是怒火冲天,不及细问,拉着他俩个就杀奔周家而来。
现下周慎的一番话,着实叫他面上万般的过不去,然羞惭之色只一晃而过。转瞬间双眉倒竖怒目圆睁,站起身指着周慎忿然斥道:“混帐东西,在你阿嫂面前非但不认错,还兀自强辩”
“学生没错”周慎猛然昂起头,一副死磕的样子。
“你”周慎自入学以来,皆是温文有礼的样子,突地倔强倒把王志朋气得浑身发颤,他平了平气息,复又坐下道:“周娘子,我听说最近你
悦妍堂的买卖非常之好啊”
润娘为了不开罪他一直保持缄默,绷着张脸做生气状,听他突然转了话头,一时间不知如何应答,只得虚赔着笑了两声。
“我也晓得你一个寡妇支撑门户不易,可是你也不能一心就钻到钱眼里去了,倒把周慎丢在一旁不管不顾说到底他才是周家、也是你的希望”
王志朋的话不是不客气,而是有些刻薄恶毒了。周慎、季文敢怒不敢言,两张小脸鼓得跟青蛙肚子似的。知芳倒没甚顾虑,冷冷笑道:“山长这话好没道理,咱们娘子为来为去不就是为了慎哥儿么,若非如此娘子年纪轻轻的找个好人家嫁了,何至于如此辛苦”
王志朋亦知自己的话唐突了,只是如此被一个小妇人抢白,面上终是青一阵白一阵的:“生计要紧,难道周慎的前程就不要紧了?周训导可就只有他这一点血脉了”
“山长教训的是”润娘抢在知芳之前开口道:“前些日子我因着试做脂粉,且家里两个小丫头身子又不好,对慎哥儿的确是疏忽了。直至前两日清晨,替他整理衣衫时才发现他身上竟有许多乌紫。一问之下才知近来他在书院很是受人欺负,先生们又事多,自然有顾不到的时候。我正想说过两日去书院找山长说一说这事,断没想到他今朝竟然就和人动起了手,只是不知那位姓严的学生可伤着了没有?”
润娘句句认错,却字字直指其短,王志朋讪着面色虽是不悦却也不好说甚么,只得顺着润娘的话答道:“说起来这两小子倒有些气力,人家四个对他们两个,面上倒比他们好看些”
润娘捂着胸口,佯装松了口气的样子:“没伤着就好”
“你啊,可该多用些心在周慎身上了虽不求他像他父亲那般为官出仕,至少也要类其兄长才是,不然周家族人也得戳你的脊梁骨”
“是,是,是”润娘低着头一副受教的样子。
王志朋略带些忿然的眸光在他叔嫂二人面上来回转了几转,起身道:“罢了,该说的不该说的我都说了,也算是尽了心了,听不听得由你们吧”他边说边踩着四方步行出了厅堂。
润娘站在原地,口里送道:“王山长慢走”
王志朋的身影刚消失在门口,润娘便拉着周慎、季文回内院屋里去。
巴长霖坐在院中与妞儿玩九连环,见他们进来,抬头笑道:“哟,咱们的英雄回来了”
他还待再取笑两句,被润娘冷眼一瞪,立时闭嘴。
进了屋润娘拽着二人到面前细看,问道:“可伤着别处没有?”
润娘一摆出关切的神情,季文就胆大起来了:“姨娘放心,咱们也说脸上吃了两拳,可那帮小子也没捞着好处去,我着实在他们身上踢了好两脚”
“你还说”润娘瞪着季文,斥道:“你这副样子,过两日休沐回去,叫你母亲见了,我可怎么同她交待”
季文涎皮赖脸的笑道:“我不回去不就完了”
润娘横了他一眼,转过眸子,两手在周慎身上摸了一通,问道:“果真没伤着别处?”
“阿嫂,真的没有”周慎虽只八岁,可当着季文的面被润娘这一通摸,总是有些不好意思,亏得他脸上青青紫紫倒瞧不出红晕来。
润娘坐直了身子,正色道:“从今朝起,书院回来后至吃晚饭前,你俩个跟着贵大哥学些拳脚,不求你们同伯文般考甚么武状元,至少下次再打架不会吃那么拳了”
巴长霖牵着妞儿刚踏进屋,就听见这一句,不由奇异道:“还下次呢?”
“他们是男孩子,就是要有些血气之勇才好只一味教他们忍让,早晚教成个软骨头倘或有一日敌国来犯,能指望一群软骨头上阵杀敌么?我一直觉着男子与其温润如玉,倒不如粗粝如石的好”
润娘倒不是有甚么忧患意识,她只是非常不喜欢斯斯文文的男孩子,虽然说温润如玉是一个君子的最高境界,可一不小心就会温润得过了头,譬如那个陈家洛,够温润如玉子吧,结果呢误人误已
汉唐之所以强盛,是因为那个时代有一批热血澎湃慷慨赴死的儿郎。
“好一句与其温润如玉,倒不如粗粝如石”巴长霖狭长的桃花眼中闪着点点精光,承之真的没有说,这个女人非是寻常脂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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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一四五、天使回归
一四五、天使回归
时近腊月,知盛即要顾着收家里的田租,悦妍堂的买卖又一如即往好,竟是一时一刻都离不得他,时常是才刚从店里回来,一家佃户的帐还没算清,店里就叫人来请,回到店里,阿三又总跑来催促,说家里等着好些佃户,弄得他忙乱无比。
知芳有心替兄弟分担些田租诸事,又怕润娘疑心他们,毕竟如今不比当初,她与知盛都只是个外人。一个掌管着外事一个管着内务,换谁心里都有些不自在的。
晌午时候,润娘侍弄两个小的吃过了饭,外头又飘起了大朵大朵的雪花,众人便都往厨里帮忙灌香肠去了。润娘屋里只有淑君陪着,弄哥儿同藕小子在炕上一个四肢并用的做爬行动物,一个则扶着窗台在那里蹒跚学步,没大人扶持,他两步不到就啪地摔倒,幸好炕上都铺了厚褥子,就是窗沿上也课了厚棉布,随他怎么跌也伤不着。
淑君坐在下首描花样,润娘抱妞儿坐在膝上拿着本书给她讲故事,忽听见知芳在外头嚷:“阿三,去店里叫盛小子回来,赶紧跟人家把帐算清了,也让人早些回家去”
润娘隔着窗户唤道:“知芳,这大晌午的他们怕是才吃饭,又去叫他做甚呢”
知芳挑了帘进来,藕小子一见着她,张开两手啊啊地就要她抱,知芳抱了儿子,挨着淑君坐下回道:“如今天晚得早,又那么大的雪路也不好走,不赶紧跟人家把帐结清了,等着天晚了就不好出城了”
润娘放开妞儿让她自己玩去,瞅着知芳问道:“咱们家这些帐你不晓得么?”
知芳倒没想着润会有此一问,吱唔着应道:“倒是晓得些。”
“既然晓得,家里的帐你办就是了,何必又巴巴的把盛小子回来,你倒是他亲姐姐,竟是一点不晓得心疼人的”
润娘原本的计划就是打算让他姐弟俩一主内一主外,可连日却只有知盛一人忙里忙外,润娘心里早存了不痛快,因想着人家亲姐弟的,自己也不好多说甚么。可这会知芳明明是闲着没甚么事,都不肯帮一把,实在是瞧不过去了才说了两句。
知芳被润娘训得只有讪笑的份,试探着问道:“那,我去瞧瞧?”
润娘给了她一个白眼,嗔道:“这事还要来问我,你看着盛小子那般忙乱,就该自己来提才是。往日里看你倒是心疼盛小子,到了紧要关头你倒丢开手不管”
“嗳。”知芳满面喜气的应承下来:“那我这就去办事了”话还没说完,她人已转身出去了。
这倒叫润娘纳闷了,看这样子也是愿意做事的,先前又是为甚么一句话都不多说呢润娘这里正犯嘀咕,听得阿三在外禀道:“巴公子来了。”
话音未歇,巴长霖也不用人让,自己挑了帘子就进来了,阿三跟在后头进来,手里挽着个大布包。
“你又拿甚么来了?”润娘也没有起身,只探着身子瞧了眼。
淑君不用吩咐已从炕上下来,倒了热茶来,又往攒盒里添了几样巴长霖爱吃的蜜饯。
巴长霖拿过布包放在炕上解开,登时散了大半炕的五颜六色的皮毛,淑君立在旁边,不由轻轻地“哇”了一声。巴长霖正得意着,却见润娘忙捂了口鼻往后躲,皱着眉头问:“你拿这些东西来做甚么?”
“当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