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勾八对大老爷的提议一味赞成,并不发表个人意见,心思显而易见不在这上面,于是大老爷便准备告辞了。
蒋大老爷晴日不到我这儿来,这会儿场子里还热闹,去下两注?保准好运气,勾八哈哈大笑,多少带有一点戏谑的口吻说,对了,蒋二老爷正在看宝案子,给山外的胡老爷看,人家的彩钱开得不少,蒋二老爷这两天挣了不少彩钱,要说蒋二老爷看宝案子那是头一份,看得准算得清,又会叫轻门,真是没得说。
大老爷从不在别人面前发表对这位同胞兄弟的看法,这一点与嘴没遮掩的二老爷恰好相反。
大老爷有点自嘲地笑了笑说,我就不去场子里了,八爷见了舍弟可劝其早些回家。
勾八说,在我这儿跟在家一样,你就放心好了,保准每顿有酒有肉,要是睡觉暖被子热炕,没别的事就玩呗,这大雪的天,回去还不是烤火睡觉,等这局赌完了,让他回去看看,要是没紧要事,这一档完也快得很。
大老爷便告辞出来了,雪依旧飘得铺天盖地。大老爷认为这一天所有在外面的事基本上做完了,剩下的当然就是跟二太太睡觉的事了,这是所有事情当中最让他感到愉快的事。
出乎大老爷意料的是,他在保和堂的大门口见到了远道而来的小贵子。小贵子是保和堂在天津当铺里的二掌柜的,已经给蒋家做事十年了,因为做事认真,又在同行里见多识广,所以深得大老爷信任。保和堂在天津的当铺每年收入颇丰,多亏了这位二掌柜的。但是小贵子今天给大老爷带来了一个非常坏的消息,保和堂在天津的当铺里的大掌柜费老爷子因为一件古瓷的事惹翻了黑道上的人,黑道上便杀了一个人栽赃给当铺,警署就抓了当铺的大掌柜费老爷子。这是蒋家第一次摊上人命官司的事。
小贵子是从天津赶到涞水,又骑了牲口连夜冒着大雪赶回保和堂的,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合眼了。像这样的事小贵子不敢惊动大太太,只能等大老爷回来,因为心急就亲自到大门口来等。
事实上大太太已经从小贵子的神态里看出来有事,她让丝红告诉高鹞子,高鹞子已经带了几个人四处寻找大老爷了,只是没有想到大老爷会去勾家大院,大老爷平时从不去勾家。
大老爷不愿让大太太知道实情,以免紧张动了胎气,就叫了小贵子到厚塾斋的书房里说话,现在书房里的炕隔三差五地烧着,有时大老爷读书时躺一躺。丝红在屋里笼了一盆火。
小贵子因为天冷,又困倦,脸色极不受看,先烤了一阵子火,大老爷又将自己身上的皮袄给他披上,才算缓过来。
大老爷问小贵子,用了饭没有?
小贵子说,还没有吃,但大太太已经让灶上做了。
大老爷说,你先暖暖身子,我去灶上看看,让厨子加几个菜,就在这边吃,再喝两盅酒暖暖。
丝红拦住大老爷,说,你跟贵哥说话,还是我去,顺便提一壶酒来。大老爷平时好酒,这会儿外面大雪连天,躲在屋里烤着火喝两盅白干肯定是件再好不过的事,尽管已经吃了晚饭,但这顿夜宵他必须得陪着小贵子。
小贵子说,当铺已经给局子里的人封了,费老爷子也关在局子里,传出信儿来说,过了年就开庭审案,弄不好这事就大了。
大老爷已经定下神来,安慰小贵子说,你不要担心,万事都有个水落石出,世上之事驳不过一个理字,即便是动钱,保和堂还拿得起,只是费老爷子要苦一些了。
说着话,丝红已经领着几个仆妇把饭菜端过来了,小灶上的厨子柳老疙瘩手脚算得上是麻利的。
大老爷陪着小贵子喝了酒又吃了饭,然后安顿小贵子在炕上睡下,这时差不多已经半夜了。
大老爷心里盘算,秋天推迟的天津北京保定之行,现在看来已经迫在眉睫了,有一点不凑巧的是现在离过年还有八天,即便是第二天动身,马不停蹄地赶到天津恐怕也过了大年初一了,而过年的时候是任何事情都解决不了的。
大老爷先回菊花坞看看大太太,然后再决定是否去二太太那里。然而天津的事已经使大老爷的心情变得沉重起来,让大老爷更烦心的是大太太忽然头痛得厉害,并且肚子也觉得不舒服,大太太正急得没办法,见了大老爷回来,这才有了些主心骨。
你快看看吧,老爷,丝红说,不知道岔了哪股气儿,大太太肚子痛得厉害。
大老爷吓了一跳,就想到祸不单行这句话,赶紧给大太太把了脉,觉得脉相还算平和,这才稍稍放下心来,但是大老爷已经彻底打消了去银杏谷那边的念头。
大老爷折腾了多半夜,在西套间屋里睡下,一觉没醒天就大亮了。
第二天是个晴天,一夜大雪之后,乌云四散,初升的太阳光芒四射,照得山河上下好不光亮。
早起的人们已经各自清扫完了自家门前的积雪,街道上露出青石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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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和堂大院里,长工们已经早早地将积雪打扫清了,吃了饭可以围着火盆烤大火,这是长工房一年里最轻闲的日子。
大老爷起来,洗漱过后,到了吃早饭的时候,丫头们端了小米粥上来,还切了一盘咸鸡蛋,一个大碗的熬菜。
这时二太太来了,跟大老爷打了照面,彼此倒也无话可说,只是各自想着对方昨夜里都做了些什么。
怀着疑惑心情的当然是二太太,但是情况很快明朗化了,保和堂昨天发生了许多事,最大的事当然是天津的人命官司。大太太尽管并不知详情,但从大老爷的言谈举止中已经领悟到小贵子跟大老爷谈了重要的事,在吃饭的时候忍不住询问大老爷。
大老爷神态很平静,说,没什么,无非是账目上的事。
大太太当然不信,说,你不用哄我,我看小贵子一副急头棒脑的样子,就知道天津肯定出了什么事。
于是大老爷就一五一十地说了,大太太果然焦急起来,甚至饭也吃不下去了,说,出了这么大的事,保和堂可怎么办?
二太太当然什么都明白了,劝大太太说,没有过不去的山,一切都有大老爷呢,嫂子不可着急上火,肚里的孩子要紧。
事情正如二太太说的那样,一切都会过去,何况保和堂既然能在北京天津保定开店做买卖,当然也不是等闲之辈。我们有必要重述,保和堂蒋家老太爷蒋翰雉是晚清最后一科会试贡士,要是参加殿试,考个进士也未可知,蒋翰雉本来是朝廷赐了顶戴花翎的人,试想在官府和地方总还是有些关系的。
大老爷跟二太太商量之后的结果是,先让小贵子赶回天津去,而大老爷在过完春节之后才能动身。
大老爷叮嘱小贵子说,你拿了老太爷和我的帖子先找找老太爷生前的旧识,让他们出面关照些,至于钱方面,先把天津钱庄里的钱支出来用,我再给你写张帖子带着,那边自会有人关照你,我最迟大年初五动身去天津。
于是,小贵子在腊月二十三小年这一天碖着大雪赶回天津去了。保和堂又恢复了平静,就像没有发生过任何事一样。大老爷将事情的进展告诉了大太太,并安慰她放宽心,保和堂蒋家不是仅仅有钱的土财主。
大太太除了应该宽心之外,的确没有必要自寻烦恼。正如二太太说的,万事有大老爷呢。
因为出了太阳,街上被清扫之后积藏在石板缝中的雪很快溶化了,流出稀哩哗啦的黑泥汤子,每个走过的人脚后跟都带起点点泥污,甩得后腿脚上到处都是。腊月的雪并不耐化,只有十月的雪才坚硬如铁。
二老爷完全不顾保和堂的事,白天慌慌张张地回到家吃了一顿饭,给了杏花二块大洋,让她好好伺候二太太,然后又走了。杏花对此感激涕零,跟二太太不厌其烦地提起二老爷的好处。
二太太知道二老爷这一出去又是好几天不回来,内心生出一股无名的惆怅,她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忧,不管怎么样,二太太始终认为自己是二老爷的人。
无论任何人都想象得出,这一点儿也不会影响二太太跟大老爷的相会,事实上一切责任都在二老爷身上,就好像他将一块属于自己的肉盛在盘子里放在贪婪世界的光天化日之下,结果可想而知,更何况美丽的二太太是一个大活人,她比一块上好的肉更有诱惑力,并且具有主动性。
有主动性的二太太在吃午饭的时候用深情的目光向大老爷表达了自己的迫切愿望。这当然只有大老爷懂,大老爷非常巧妙地说,保和堂今年是多事之秋,一切小心为好。但是大老爷给二太太的汤碗里添了一勺汤,这是一道鸡汤,和着沙参枸杞熬出来的,味道极其鲜美,因为天寒,灶上才熬了这道汤。保和堂的生活平时很节俭,即使东家也不是每顿都有鸡鸭鱼肉,这和我们后来忆苦思甜时说的富人如何吃得好,穷人如何吃不饱的情况多少有些出入。
二太太在这天晚上睡觉之前所做的事情与昨天晚上完全一样,不同的是天上没有下雪,挂着满天的星星,但天气异常寒冷。中国有一句俗语说,下雪不冷化雪冷,意思是天上下雪的时候并不觉得寒冷,一旦天晴,积雪开始溶化的时候反而觉出彻骨的冷,看来这个说法没有错。
大老爷不可能再次失约,并且他来的时间比二太太预想的要早,那时杏花才刚吹灭了灯睡下。
二太太迫不及待地抱住大老爷,用嘴巴在他脸上软腻腻地亲,然后他们的嘴巴胶合在一起互相吸吮,并且彼此手忙脚乱地给对方脱衣裳。这肯定是一件不宜进行到底的工作,在他们同时都开襟敞怀的时候,两个人就上炕了,只有在炕上才能干净彻底地脱光衣裳做事。
大老爷再次拥住二太太的时候,二太太说,天哪!我要死了,你要怜惜我就长长地给我吧,我不是你的兄弟媳妇,我是你的妾,我要你,我要你发疯,痛痛快快地弄我吧,我的大老爷!二太太被欢快冲昏了头脑,有点胡言乱语。
但是,在无比欢快之中的大老爷和二太太同时听到了东厢房打开窗户的声音,接着杏花在喊,二太太,你听到有什么东西进来了没有?是不是我忘了关大门?
于是大老爷和二太太只能暂时停下来,他们同时认为世上最令人嫌恶的人就是这个多嘴多舌的使唤丫头。
二太太扯开嗓子喊,大门是插着的,没有什么东西进来,你赶快睡吧。
杏花说,可是我刚才真的听到有人走道儿的声音。
你放什么屁!二太太火了,这是她第一次骂使唤丫头,也是她进保和堂来第一次口吐脏话,哪有人进来了?让人家听见了还不知道我们干什么呢,你再胡说八道,当心你的嘴巴!
杏花没想到二太太会发火,也搞不明白二太太为什么发火,嘴里嘟囔了几句,关窗子睡下了,她刚才确实朦朦胧胧地感觉有人进了院子。这真是自己多事!管他呢!这个蠢丫头这么想着用被子蒙住头睡了。
无论如何大老爷和二太太的美好情绪是给这个使唤丫头搅了,尽管他们都重新鼓起热情来进行这项欢乐幸福的工作,但是,谨小慎微的防范心态束缚了他们的激情,尤其是大老爷。
在未尽人意地进行完这项活动之后,大老爷对二太太说,都怪我来得太早了,我没想到她还没有睡。大老爷的声音当然放得很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