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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实质性的,门子开始给上劲儿了。
很明显,这是一个小小的阴谋。
蒋顺治在背后告诉了我事情的背景,原来晚上主任在二龙屋里呆着时,二龙把小杰的劳作宁宁叫过去,一唬,宁宁立刻交代了,说小杰确实经常用热得快,并且说了他藏热得快的地方。主任这才过去,抓了小杰一个直眉瞪眼。
据蒋顺治说,当时,在主任的面前,二龙的桌子上就插着一个热得快,正勤勉地烧着开水。
小杰自是欲哭无泪,组长丢了,这半年已经稳当到手的积极分子票也拱手让人了,而且更背运的是,李双喜转天就吆喝他上岗去烧花线。
“这人要倒霉啊,放屁都砸后脚跟,其实一个热得快不至于啊。”看小杰悲愤无奈地过来坐下,门三太同情地笑道。
“嘴上添花,你心里幸灾乐祸哪,以为我不知道?”小杰怒目相向。
何永骂道:“门三太你有那个瘾是吧!缺骂跟我说,我批发你点儿!你妈都什么岁数啦,让别人在嘴里鼓捣来鼓捣去的你好受?”
门三太也不太在乎小杰了,听何永一撬乎,立刻说:“就是,好心让人当做驴肝肺。”
“换台换台。”小杰不耐烦地说,冲门三太虎起眼来。
周法宏笑道:“呵,人都说落佩的凤凰不如鸡,可我今天才知道另一句话哎,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呀,看我们杰哥,英雄气概不减当初!”
“人死鸡巴硬,多少有点病。”疤瘌五嘟囔着。
“谁呀?说谁哪?”小杰不忿地追问。
疤瘌五回头认真地说:“就说你呢,还有别的事儿么?”
小杰尴尬地一张嘴儿,眨巴了两下眼说:“没事儿,我就问问。”
没想到,疤瘌五还玩了一把这个造型。小杰这一巴掌,算抽到自己嘴上了。
吃了午饭,二龙来了精神,把傻狗叫过去折腾得吱哇乱叫,后来听见大家笑,我一抬头,也不禁乐了,傻狗的脸被描成了花瓜,眼镜、胡子、美人痣画得乱七八糟,现代感很强,最酷的是脖子上被拴了一条绳子,二龙正牵着傻狗溜,一手还拎着根鞭子。在鞭子的驱赶下,傻狗欢呼腾越地跑着圈。
二龙把傻狗是作弄到家了。
傻狗时不时申请一声:“哎呦龙哥,轻点!”
二龙一边更加力地往他腿上甩着鞭子,一边命令:“蹦,蹦,单腿儿蹦。”
傻狗热情地附和着,逗得旁边的广澜等人畅怀大笑。
最后,二龙也累了,才放了傻狗,但不许他擦拭脸上的痕迹,就那样滑稽地跑回来干活。过一会,二龙想起来,就喊:“傻狗!”
“哎!”傻狗立刻触电似的答应,小花脸唰地掉向二龙的方位。
“听不出来呀,叫两声?”
傻狗吞吐一会儿,二龙立刻声色俱厉地重复了一遍口令,并且把手里的鞭子在地上猛地甩了两下。傻狗终于叫道:“汪,汪汪!”
工区里点燃的爆竹般响起一片笑声,傻狗咆哮道:“操你妈的,河边娶媳妇,给王八找乐啦!”我们更笑,傻狗跟大伙订着口头协议:“谁再笑,谁就是我做出来的!操你妈的,笑,笑啊!”
这一次零碎的笑声里,多了些奚落和轻蔑的意味。
傻狗的名字已经不记得了,大家都喊他“狗儿弟”,你叫他名字,他还不满或者谦虚:“别叫我名字,喊狗儿弟就成。”不过,和他开玩笑行,谁要看不起他,不行,他准掉脸子。
他觉得自己怎么也算和龙哥亲近的人啊,哪怕这种亲近往往是奠定在肉体痛苦之上的。并且,他还和其他几个小弟兄一起,跟李双喜大哥挤一个槽子里吃食呢。
所以慢慢的,傻狗就觉得自己应该享受比普通犯人更多一些的福利,尤其在李双喜确实满足了他一些小福利之后,他就更有些忘乎所以,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似的。
歇息时,在工区外面,关之洲说傻狗使他想起国外旧王室里的弄臣。
弄臣是个可悲的角色,他必须不断地为主人找乐,帮助主人实行一切寻欢作乐的计划,并因此遭到他人的厌恶和鄙视。对这一切他心里很明白,却无可奈何。
“人为了生存,真是有千奇百怪的手段,我不知道有人为什么那样卑贱地活着,而能感到快乐。”关之洲因缺乏营养而显得苍白的脸对着最近的一道围墙,那里,墙根的杂草已经苍老,微风回旋到墙脚下,无赖地摇动着它们枯败下去的叶子。
我想了一下说:“这是一个标准问题。你在用你从外面带来的标准衡量这里的东西,所以你的结论永远不会准确,就象我们不能说一条路有多少吨一样。”
关之洲嗤笑道:“我是不是挺迂腐的?”
“迂腐些好啊,聪明总被聪明误。”
关之洲说:“那……”
李双喜突然从窗口喊:“关之洲!操你妈的还不进来干活!?你跟人家老师比啊?你算个鸡巴?”
关之洲“哦”了一声,跑了进去,我无动于衷地站在已经干枯的葫芦架下,慢慢地抽完了手里半支烟,想想,突然兀自笑了一下,觉得自己刚才跟关之洲聊那些屁话挺好玩,我想,关之洲是没有转出小知识分子圈子的人,方卓也是,他们还有着宝贵的可爱的“迂腐”,我有时也在怀念这种“迂腐”的,所以才会和他去清谈那些烂话,我在这种幼稚的交流里找到了一些遥远的感觉,有些纯净的感觉,清爽并且悲凉。
我进工区干了几个小时,把手里的活清掉了,然后从案子底下摸出《监规》,靠在墙上背起来。减刑才是硬道理。
※ ※ ※
晚上,老三又把关之洲骂了一顿,因为老李告了他的状,说关之洲干不完活,还跑到外面聊天。关之洲气愤地说:“他就是看人下菜碟,我聊天?那么多疯聊的他怎么看不见?”
老三骂道:“怎么跟你讲也不开窍是吧?这里面是人跟人比的地方吗?不知道人比人得死的道理?他要不是冲我面子,早砸你了!”
然后老三又恨恨地跟我说:“也正是冲我面子,他才找关关的麻烦,这人不踩别人一脚他就不舒服。”
我说:“你又神经过敏了。”
老三立刻把关之洲说的“看人下菜碟”的话又说了一次:“他就是诚心给我添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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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对他有什么好?你别瞎想了。”
老三心机叵测地小声说:“对他有什么好?你以为我看不出来?我看他肚子里去!他还不是惦上二龙废了的那张局级了?怕别人跟他争呗,想把所有竞争对手都打下去,给他干落着。”
我楞了一下神,说:“他做梦吧?他下半年才来,能给他局级?局级不是得有两张积极分子的底子么?”
“哼,要不说他痴心妄想哪!”
我笑道:“可能是你想歪了,他不会不明白。”我心里再次觉得老三累了,成天惊弓之鸟似的,为些无端的杂事弄得草木皆兵,有什么意思?
人走下坡路的时候,如果第一脚没有迈好,就容易把握不住自己,靠惯性一路冲下去,想站都站不稳当了。
小杰这下坡的第一脚就踏歪了,迈大发了。
推测小杰的心态,可能一直以为自己就是一个走了一点小弯路、或者干脆就是受迫害的领导干部,现在只不过是组织上给安排的一个暂时的过渡,为掩人耳目和口舌的权宜之举而已。他可能还抱着一种可笑的不切实际的幻想,觉得总有一天他会东山再起,被明主起用。
所以他从坐在门三太一个案子前的那一刻起,心理就不健康,不能摆正自己的位置,觉得大家还都应该尊重他身上所笼罩的历史光辉,他不知道,正是那种历史的色彩成了一种吸引天敌攻击的气味。
何永、霍来清还有胖子,以及被他压迫过的好多人都不会放过他,他被送进露天修理场的机会随时存在,关键是看这些师傅们的心情如何,而且,总需要一个开工的理由。
胖子不是缝花线那个组的老组长吗,现在那个组里有什么事儿,还爱跟他念叨,小杰的花线烧得不过关,线头穿不过针孔去,胖子知道了,自然不干,一边跟李双喜告着状,一边就奔小杰来了:“嗨,说你哪!会干活吗?”
小杰一抬头:“怎么了胖子?”
“操你妈的,胖子是你叫的吗?不准喊外号、绰号不知道?”
小杰笑道:“呵呵,瞧你,弄得跟真事儿似的。”
“我操你妈还弄得跟真事似的哪!告诉你啊,这些花线都给我返工!”
小杰出了口长气,望着胖子拽过来的一堆线,皱着眉说:“这差不离就行啦,告他们别那么多穷毛病。”
门三太立刻说:“我以前跟你这么说行吗?轮到自己干,倒对付开了。”
小杰一下子就找到了出气筒,立刻把怒火转嫁到门三太头上,抓起一块大蜡砍过去:“你老逼作死?什么时候轮到你说我了?”
胖子一扒拉小杰脑袋,象厨师随手扒拉过一个茄子似的:“哎哎,先说你这活,赶紧改啊!耽误生产你负责!”
小杰假熟脸地一笑:“行啦弟弟,人家老李都不说话,你管那闲事干吗?得过且过呗,谁还能干一辈子这个?”
李双喜正走过来,马上说:“谁说我不管啦?胖子说错你了怎么着?出了质量问题,谁发现了都可以管你!在这条线上,柱子、门三太都是你师傅,他们谁说你你都得听着。”
胖子又一扒拉小杰,把他扒拉得一侧歪:“哎,李哥说的听清了没?”
小杰眉头铁锁,一脸的迷惘和不忿,冷笑着点了几下头,很不服气地应和着。等胖子一转身,他立刻怅惘地吟哦道:“唉,虎落平阳啊。”
胖子再一转身,脸上已经挂着怒火的光芒,起脚就把小杰从座位上蹬下去,小杰叫:“胖子你干什么?有这么逗的么?”
“刚才说什么了?”
“我说什么啦?”
“门三太,他说什么了?”
门三太踊跃地说:“虎落平阳,这哥们儿说虎落平阳啊。”
小杰抄起一扎花线就要抽多嘴的门三太,结果先被胖子揪住脖领子,拎着就地转了一圈,小杰没有丝毫和胖子战斗的信心,晕头转向地给自己找台阶:“弟弟别闹了,别闹了,我说着玩哪,咱谁跟谁?还叫起真来了?”
“别你妈光屁股推碾子、转着圈丢人啦!谁跟谁呀,你他妈算哪门那店儿的?”胖子一把推得小杰一个趔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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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永叫道:“砸死丫的,屁眼大亨加谍报,坐牢带着避孕套。”
高则崇赶紧过来说:“先干活吧,工区就是生产第一,有什么事儿回去再解决,回去再解决。”
胖子撇了下嘴:“护短是吗?刚当组长就跳出来给自己组员说话了?回去谁管,你管?”
“我管,我管还不行么?”
“嘁!你想管还不成哪,他的问题大了,派出所管不了啦——得转刑警!”胖子用里一推小杰的脸:“干活去!回了号儿给你过堂。”
何永严肃地警告说:“你现在可以保持沉默,但你说的每一句话,都将作为呈堂证供。”
小杰懊恼又无奈地坐回去,狠狠地瞪了门三太一眼。
“麻利点儿啊,别以为自己还是大爷哪!”李双喜冲小杰喊道。我笑了一下,这话外之音好象在说:现在的大爷是我!
小杰的一天,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