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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晔紧锁着眉头道:“你最后会吐血是我安排的。”
我微不可查地身子一怔,依旧和他四目相对,出乎重晔意料的没有生气。
我没说话也没表情,就这么看着他。
重晔好像有点不太习惯,甚至不确定地问我:“你……不生气?”
我皱眉反问:“我干嘛要生气?你不是说了是权宜之计么,所以是没办法的事情,反正也就吐口血,不碍事的。”
说实话,我没有撒谎,我确实没生气,也没什么好生气的,他是帝王,有人要对付他,在他眼皮子底下闹事,他为了查出些什么来偶尔牺牲个一两个人也没什么关系,更何况他没让人继续毒死我已经是很客气了。
只是……我想到了一个人,这次换我不确定地问他:“那这件事,阿湛知道么?”
重晔顿了顿,回答:“知道。”
我揉着额角闭目:“哀家有点累了,皇上就和阿姝一起用膳吧,哀家一会儿起来再用。”
我对他自称“哀家”的时候,说明我心情不太好了。
重晔没有说什么,只扶了我躺下,好心地替我掖了掖被角,我翻身过去背对着他,闭眼睡过去。
身后并没有传来应有的重晔离开的脚步声,我僵着身体等他离开,可他就是不走,等了很久,我忍不住要赶他了,他却道:“舅舅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你不要怪他……”
我假装睡着没有回应。
重晔终于离开了。
自从我和萧湛的事情被重晔知道以后,我一直以为他是那种面上虽然觉得这是一件有辱皇家名声的荒唐事情,可内心还是挺同情我们这对苦命鸳鸯的,但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只要是对他有利的,哪怕是他亲妈他都敢下个毒让她吐个血,更何况是我。
可不管怎么说,我都以为萧湛是会站在我这边的,我从未有一刻会去想他会不会拿我也当成棋子,他会利用我。
不生气?
我怎么能不生气?
我信他,所以背弃了我的父亲,我们整个庄家,把自己弄的腹背受敌,
胸口突然没由来的一闷,怎么都觉得不舒坦,我把李长德叫了进来。
我靠在软枕上胸闷气短,李长德战战兢兢地哪壶不开提哪壶:“太后是起来等摄政王么?”
我摇头:“不是,你传话出去,说哀家累了,任何人都不见。”
李长德又问:“那摄政王……”
我瞪了他一眼:“你是听不懂任何人三个字还是怎么样?”
李长德身体猛地往后一让,退避三舍,求饶:“是是是,奴才知道了。”然后挠着头苦恼:“太后这是……怎么了?”
心里莫名有种被掏空的感觉,更好像是觉得自己在做梦,希望刚刚从重晔嘴里听到的事情是假的,可我的耳朵真的没有问题,就是我的爱萧湛和他的宝贝外甥把我当枪子儿使,除掉了一个贵太妃一党。
我问李长德:“长德,你说,最无情是不是帝王家?”
李长德愣了一下。
我又问:“阿湛他姐姐是先皇后,重晔他亲娘,他是不是也算半个帝王家?”
李长德脸色变了一下,急着问:“太后你怎么突然这么说?您同摄政王情谊深厚,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了……”
我倒头继续睡:“误会不误会不是我说了算的,你出去吧,记住了,任何人都不见,你敢放人进来,你就也别来见哀家了。”
李长德退了出去。
当夜,李长德说萧湛在慈安宫外站了大半夜,李长德劝了很久他都没走,他又没那个胆子进来叨扰我,怕我迁怒于他,半夜里寒气重,李长德好心给了他一件大氅披,却被萧湛婉拒了,若不是他好几日都没有睡好,今夜铁定是要在这里站一个晚上的,最后快到五更天上朝的时候,萧湛终于肯挪动了一下一夜没离开的位置踉跄了两步上朝去了。
听说他下巴上的胡渣子又多了一层。
李长德跟我汇报这些的时候,我正心情大好的品用早膳。
他有一眼没一眼地小心翼翼地看着我,说着话,生怕哪句说的不对我会把盛豆浆的碗直接扣他头上。
我漫不经心地抿着豆浆:“幸好他没有在慈安宫大呼小叫,否则吵得宫里不安生,还不是惹人笑话。”
可我终究是没想到萧湛这么有毅力,昨夜吃了闭门羹也就算了,今夜他依旧来了,接下去两日他还是来了。
、第十八章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我也佩服我自己的忍耐力,我从未发现我居然有这么好的耐性,能一直这么耗着,同样我也佩服萧湛,他能一直这么站着,一句也没问我为什么不见他为什么让他站着,我想,他大约也是知道的。
我知道李长德一定想问我为什么不心疼萧湛,我也想知道我为什么不心疼他,但是我更想知道他选择给我下毒的时候有没有心疼过我。
这一夜,李长德终于大着胆子试探着问:“太后,摄政王身份贵重,老让他这么在门口站着也不是事儿啊,若是让有心人看去了,不是又给你们之间……添一笔么……”
我打了个哈欠哄重寅睡觉:“他要站是他的事情,他站的时候不也忘了自己身份贵重了么,同哀家有什么干系,旁人要说就去说,反正哀家又没出去见他,他们能说什么,一个巴掌拍不响。”
李长德又道:“太后,昨夜摄政王好像感染了一点风寒,咳嗽了两声,天气渐寒,太后要不要派人给摄政王添件衣裳再站着?”
我瞥了他一眼:“不要。”
结果自己拿着一件黑披风出去了。
李长德在后面感慨:“嘴上说着不要,身体还是很诚实的嘛。”
其实要说心疼,也不是心疼,就是觉得如果他是因为我而受到什么伤害,回头被指责的人就是我,我不太喜欢被人指责,萧湛这个人就是这样,闷声不吭,很闷葫芦一样,还死脑筋,你要是不让他走,也不跟他解释清楚为什么这么对他,他就这么一直跟你耗着,直到你出去见他为止,为了哀家的清誉着想,哀家还是出去见他了。
夜幕降临,蚊虫稀少,萧湛站在那棵梧桐树下一动不动,负手而立。
我踱步走过去,将披风披到他身上的时候,很明显感到了他身体轻微地一顿,我道:“摄政王请保重身体,哀家不过是想要休息不让人打扰,摄政王何必每日都来罚站?”
萧湛慢慢地转过身来,冰冷的手握上我放在他肩头的手,我轻轻将手抽离,动作一派自然。
似乎因为是好久都没有说话,萧湛的声音都有些沙哑:“那你为何不见我?”
我被他戳中了泪点,背过身去不看他:“我们都是大人了,岁数也都不小了,你为什么老要问我这些问题?”
萧湛语气带着点急促:“如果是你中毒的事情……”
我打断他:“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也就不多说了,还望摄政王好自为之,这几日还是不要日日来慈安宫站着了,让人瞧见了也不好。”
萧湛:“宜珺……咳咳……”
我没有停下脚步:“摄政王身体欠佳,还是找个太医好生看看吧,国之栋梁还是不要倒下为好。”
我不知道身后的萧湛是什么反应,他一直在忍着不咳嗽。自从上次他冲动的想要带我私奔以后,他就没再敢强迫我做任何事情,正如今日他不会强迫我见他,也不会强迫我留下。
后来,萧湛果然再也没有来过慈安宫罚站,因为他得了风寒,却依旧带着病驱坚持不懈的上朝,坚持了几日以后,终于在有一日下朝以后头脑一晕,倒下了,给人扶了回去。
我听说这些的时候,还依旧在慈安宫偷闲带孩子。
李长德特别想暗示我要不要去看看萧湛,我抱着重寅漫不经心地回答:“若是哀家去了,他的病就会马上好么?”
李长德摇头。
我又道:“既然他的病不会好,哀家还少不得要被那些言官参上一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有大夫在,他死不了。”
李长德哭丧着脸:“可奴才听说摄政王这是急火攻心啊,乃是心病。”
我躺下接着睡:“哀家又不是心理医生,当然医不好他。”
哀家说的如此有理,李长德当真无言以对。
半夜我翻来覆去睡不着,招了小珠进来:“你去库房里找些人参雪燕什么的派人给摄政王送去。”
小珠含笑:“太后果然还是心软。”
我皱眉:“哀家特地没让李长德来做这件事,就是怕他嘲笑哀家,怎么你倒敢来嘲笑哀家了。”
小珠掩着嘴笑,连声说不敢。
我承认我是个硬不起心肠的人,我不希望萧湛离开我,可他伤害了我,我想,如果他事先就告诉我要给我下点毒逼我吐血,我应该会同意配合他的,但是他不告诉我,选择瞒着我,那他是将我的话置于何地,说好的并肩作战呢。
想来,这是自三年前我和萧湛分手以来第二次闹别扭,我不知道这场会怎么收场,我私以为一定会是我妥协,但一定不会是这么简单就妥协,我不能做一个任人摆布的白痴。
※※※※※※
到了跟重欢约了看戏的日子,我左抱重寅右牵重姝如约而至,宫里戏台子搭得很好,我坐在戏台子对面二楼的阁台上,重欢翩翩而至。
重欢一来先是一惊,然后是一愣,瞅了一眼正整个人趴在戏本上玩的重寅道:“太后怎么将阿寅带来了?”
我扶着重寅道:“哦,哀家不在,他会哭。”我一拍重寅的屁股提醒他:“快,给你大姐姐打个招呼。”
重寅裂开嘴朝重欢回眸一笑,哈达子流了一纸。
重姝高兴地招呼:“长姐这里坐。”
重欢坐下以后,瞅一眼戏台子,娓娓道来:“这个戏班子是霍将军从宫外请来的,据说在京城名气很响,太后不用客气,点戏吧。”
想不到霍云琰这么死板的一个人还有这癖好。
我又拍了拍重寅的屁股:“阿寅,来点戏,你想看什么?”
重寅伸手在他吐了一纸口水的戏本上戳了戳,用口水划了一个漂亮的弧度以后,手指稳稳地停在了《西厢记》上面。
我满意地点头:“嗯,小阿寅要看《西厢记》,那就《西厢记》吧。”
重欢似乎觉得我点戏点的十分草率。
《西厢记》敲锣打鼓地开演,重寅咧着嘴咯咯咯的笑。
我其实看不太懂戏,戏演到孙飞虎强娶莺莺,张生前来英雄救美的一段,那叫一个精彩,那叫一个绝伦,重欢就往这里靠过来低声问我:“太后以为如何?”
唱戏声音太吵,我听不太清,隐隐约约听清以后就回答道:“唱莺莺的这个旦角不错,把脸弄干净了应该是个美人。”
重欢稍稍放高一点声音:“我的意思是,太后是喜欢张生还是孙飞虎?”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就没正眼看重欢,无意识地往她那里靠了靠,道:“都还行吧,张生唱的不错。”
重欢道:“唱张生的这个文气些,唔……不错,应该是个安静的。”
我敷衍着点头道:“嗯,不过孙飞虎这个身手不错,看来挺活泼的,太安静也不好,要适当的会动。”
重欢连说话都透着一股喜上眉梢:“原来太后喜欢好动的,唔……那就孙飞虎好了。”
我道:“其实动静皆宜的最好。”
重欢大拊掌:“那敢情更好了,太后可以两个都收了,想静就静,想动就动。”
我僵着脖子看她:“为什么要收了他们?他们是妖么?”
重欢笑得奸诈:“太后这样年轻,不找几个面首,难道不会寂寞么。”说着就要招呼人去让孙飞虎和张生留下。
我手一抬:“等会儿,别忙,哀家没说要留下他们呢。”
重欢不解:“为何?太后方才不还是对他们很满意么?”
我快疯了,差点就喊了出来:“哀家只是觉得他们唱的不错啊,面首……”
“太后怎么会需要面首呢,不如长公主留着自己享用?”
这声音,难得的沉稳,难得的有力,